《此去经年》花凝笙

83、诀别

　　江离在离开咖啡厅后用那男人提供的手机联系了陆曼，彼时正是2009年的9月30日。
　　陆曼在那头已急得泣不成声：“江离，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陆曼！”他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让她一瞬噤了声。他攥紧了拳，语气里尽是刻骨的厌恶：“有些话，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么？”
　　她完全懵住了，拿着电话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冷酷，声音颤抖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忽然就变成了这样，那天你走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你爸爸。。。”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又一次暴躁地打断了她，强忍着钻心地痛一字一句地冷冷道：“一个男人这么久都不联系你，你心里还没有数么？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我们结束了。”
　　这话说得陆曼几乎站不稳，当即那眼泪就刷得下来了：“你为什么这样说？这次你又有什么苦衷？你等着，明天就放假了，我现在就去买票，我买最快的那班，我买飞机，我现在就去见你。”
　　江离早已泪流满面：“我不会去见你。”在不受控制的哽咽声出来前，他重重挂上了电话。当空的烈日将他脚下的柏油马路晒得滚烫，在G市车水马龙的繁花大街上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又响，屏幕上是他太熟悉的号码。他不敢去接，也不敢即刻去面对她，就在偌大的城市里毫无目的地走。
　　G市的华灯已上，又是一个热闹璀璨的夜，他才二十岁，却已觉得自己是个将死之人。口袋里的电话仍旧不停地响着，他颤抖着指尖按下挂断，然后查了她的号码所在地址。当显示是G市机场时，他整颗心都抽着疼。
　　他就这样走着，走着，走得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忽然抬起头来，才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站在了机场的入口前。陆陆续续的人提着行李进了站，大多是情侣，有的在欢笑，但更多的是离别。
　　陆曼就在出口处的座椅旁靠着把手眯着，他朝着她在的地方慢慢走去。看着她惨白的面色、枯瘦的身体，他几乎抑制不住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可他不能，他要她活着，干干净净地活着。
　　当江离站到了陆曼面前，她眠得很浅，一睁眼见着他就‘蹭’地一下起了身，红着一双眼哽咽着开口：“江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为什么。”他始终远离着她，她靠近，他就后退，始终用一种复杂又冷情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毫无感情：“我说过我们结束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眼底全是凄惶的泪光：“我要一个理由。”
　　他忽然冷笑了：“你还想要什么理由？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还用跟你报备么？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已哭得红肿，怔怔地看着他时让他心都颤了，他再也装不出云淡风轻的冷淡，一时竟静默了。她颤着指尖想去帮他理乱掉了的衣领，却被他一把粗暴地甩开，登时便有了发作的借口：“你他妈的别碰我了行不行，我看见你这副样子就恶心！”
　　陆曼的手登时就顿在了那里，被他的羞辱一瞬激起的是她所有的自尊心，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和好强，忍受着毫无音讯的孤苦和害怕，在机场里没有盼头地等了他整整一夜，到头来这份爱竟被他如此轻而易举地践踏。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卑微，卑微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昂起了头，带着满眼的痛和恨，一字一句地与他四目相对道：“江离，我不爱你了。”
　　他冷笑得那么伤人：“陆曼，我就没爱过你。”
　　他步步上前，她也丝毫不逊他的逼视，两人一时目光相对尽是恩爱耗尽的幻灭，曾满溢着蜜爱的两双眼竟时至今日只剩了冷酷与怨怼。他仍不肯放过她，那眼角未干的泪痕还在那儿，冷着眼看着它，一字一句太过伤人：“求你改改那副德行，别做什么事都像条狗一样！”
　　陆曼的眼底尽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无法相信，曾经对她百般呵护、千般疼惜的江离，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换做旁人，早已一巴掌扇了上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可她不能，她懦弱、她困惑、她怔怔地在那儿立着，一脸的虚空。
　　江离嫌恶地从她身上移开，她惶然地从冰凉的墙面上脱离开身子。那日的日头那么烈，可她却觉得江离走掉时的不回头是场大雨，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
　　陆曼从‘曼华’里清醒过来，看着对面那妆容精致的阮灵慧，只觉得恍若隔世。那些残存在记忆里多少年都未曾记起的片段，她以为她忘了，却不想竟记得如此清晰、刻骨不忘。
　　阮灵慧将桌上那鲜红的请帖往前推了推，她的眼角闪着泪光，顿了顿，终是给推了回去。
　　从‘曼华’里出来时，天边已有大片连绵着的赤红云霞。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条街巷。
　　N市的街道纵横交错，稍不留意就会在街角遇见了谁、又错过了谁。就像她看不见上一个路口闪身而过的曾经亲密入骨的人，他也寻不到他宁肯坐牢也要死死保住的那个干干净净的女孩。所谓重逢或失去，只不过一个回头的距离。
　　可他们注定要失去了，因为在人影稀疏的街口处，他向左、她向右，南辕北辙。
　　命运让他们用最纯粹的心去相爱，但终归只能无奈地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