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长安》雪蝶梦影

13、相忘江湖

　　闻声，胡蝶缓缓侧头，见沈安浔正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不禁摸不着头脑。为何，他问的不是“好看吗”，而是……“喜欢吗？”

　　明明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之后也只稍稍见过一面，为何他总满含深情地望着她？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说法，而他身为一国皇帝，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绝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我……”胡蝶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喜欢。”

　　“为何？”沈安浔十分不解。

　　“这白桂虽美，但气味太过浓郁，故不甚欢喜。相比之下，我更喜栀子花，此花色白，芳香素雅，正合我心意。”胡蝶淡淡说道。

　　其实，喜欢栀子花，原是由于它的花语：永恒的爱与约定。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所谓幸福，莫过于此。

　　“栀子花……原来，你竟不欢喜这白桂……”沈安浔遥望着眼前的白色的雪海，若有所思。

　　“皇上，你怎么了？”见皇帝在那怔怔发呆，胡蝶疑惑不已。

　　“无事……无事……蝶贵人，朕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好，恭送皇上。”

　　这个皇帝，说想来御花园瞧瞧的是他，来了这儿又突然发呆的是他，还没逛御花园又说自己累了还是他！他的习性，着实摸不透！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待皇帝摆驾回宫之后，胡蝶心道，此时回雪影阁，也是独自一人。闲来无事，不如在这御花园逛逛，倒也算散散心。

　　打定主意，胡蝶提步朝着雪海缓缓而去。碧珠领着几个宫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胡蝶身后。

　　这白桂簇就的香雪海确实唯美，但未免太过单调了些。所谓御花园，不应该是各种千奇百怪、千娇百媚的花一同争相斗艳吗？为何，这个御花园只此一种桂花，好生奇怪……胡蝶一边走一边低头寻思着。

　　“参见七王爷！”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着了专心致志思考的胡蝶，她缓缓抬头朝前望去，身子不由地一颤。

　　前方来人一身紫衣朝服，正是曾经与她耳鬓厮磨，后又亲手将她送入虎狼之地的……沈家洛。

　　“沈家洛！”见来人是故人，胡蝶急急地开口，欲询问心中暗藏多时的疑问。

　　她要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蝶贵人。”沈家洛微微俯身，向胡蝶恭敬地行礼。

　　一声“蝶贵人”，惊醒梦中人！现在是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身边又有众多宫人，她如此失态，实在太大意了！

　　“嗯，免礼”，稍整情绪，胡蝶淡淡道，“碧珠，你们几个先行去御花园外守着吧。本宫稍后就来。有事……及时知会本宫。”

　　“是！奴婢告退。”碧珠领着一众下人行礼，并转身去御花园外守着。

　　眼下，御花园中，白桂林下，香雪海里，惟有一紫一青两个人影，面面相对，两眼相望，默默无言。

　　明明中间仅隔着三尺的距离，却好似隔着天涯海角。

　　“蝶贵人，若无事，本王便先行告退，去面见皇上了。”沈家洛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拱手作揖道。

　　“站住！”胡蝶真是恨透了他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冷漠一笑，“怎么！做了亏心事，这就想走？呵……”

　　“蝶贵人，何出……此言？”沈家洛眸色微暗，神色不明。

　　胡蝶忽而厉声道， “你不要叫我蝶贵人！你不配叫我蝶贵人！沈家洛，皇上已将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我只问你一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沈家洛直视着胡蝶的眼睛，不加思索地道。

　　“好……好……”胡蝶一脸不可置信，她艰难地上前，提着犹如千斤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

　　在沈家洛面前站定，她漠然一笑，便猛地抬手去扇他的脸颊。

　　“沈家洛，我看错你了！”

　　这一掌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沈家洛的脸被扇地偏向了一边，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沈家洛随意地舔舐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淡然一笑道，“蝶贵人可解恨了？如此，本王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沈家洛便转身告退，背向而去。

　　“阿洛，你可曾爱过……我。”胡蝶站在原地，眼看着沈家洛越走越远，心中按耐不住，便急急地喊道。

　　闻声，沈家洛脚步一顿。片刻，他握紧拳头，缓缓偏过头，轻声道，“不曾……”

　　语罢，他便利落地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不曾……不曾……呵……”

　　胡蝶重复呢喃着沈家洛方才的话，不可置信地后退。

　　原来，他真的……没有爱过我。

　　胡蝶颓然地坐在地上，一行眼泪缓缓流下。

　　原来，那些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蝶贵人，您怎么了？您怎么了？”闻着哭声，碧珠命令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自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胡蝶。

　　“呜……”胡蝶一把将碧珠拥住，泣不成声不作言语。

　　“贵人……”碧珠轻拍着胡蝶的脊背，低语道，“这御花园人多嘴杂，地上凉，贵人，您还是与我们先行回去吧。”

　　“嗯。”

　　胡蝶小声地啜泣着，任碧珠将她搀扶起来，一同回雪影阁。

　　雪影阁。

　　待胡蝶上了卧榻休息，碧珠将房门带好，然后将几位侍女拉聚在在一起，低语道，“今日，你们可曾见过……什么人？嗯？”

　　“不曾。奴婢们不曾见过任何人。”几位侍女均肯定地摇摇头道。

　　“嗯”，碧珠淡淡道，“你们几个去忙去吧！”

　　“是！姑姑！”

　　得到示下，几位侍女分别去处理自己份内的事了。

　　这厢，胡蝶自御花园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

　　卧榻之上，她缓缓阖上眼睛。

　　“愿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呵……如今想来，甚是好笑。

　　从前，我们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本永远不会有交集。在某一天，我们意外相交，从而相知，相识，相恋。可原来，相交线相交之后仍会朝着其各自的方向无限延伸，直至尽头……

　　原来，所有的爱情一开始都是烂漫如烟火，一结束便是一地回忆的灰屑。

　　沈家洛，不能相濡以沫，便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卧榻之上的青衣女子，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