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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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坏小孩，怎么不去死！滚！去死！我怎么就养了你这种坏小孩？简直还不如养条狗！”在雕塑妈妈的切齿咒骂和拳脚相加下，年幼的小雪人摔倒在了墙角里，头部重重地磕在墙壁上，顿时头骨发懵，脑浆震荡，继而疼痛加剧……她绷紧了脸，右手捂住脑袋被磕的地方，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飞快地看了眼手掌，还好，没有流血。她心里顿时踏实了，觉得没流血也就没什么，但依然尖利着嗓子大哭起来，为的是不再被雕塑妈妈打。不然，不哭的话，雕塑妈妈以为她不疼，还会继续打她。果然，雕塑妈妈朝她抡起的拳头，在她凄厉哭声响起时，又收了回去，只是骂咧着，“不准哭，闭嘴！我最讨厌小孩哭！闭嘴！听见没！不然就把你送孤儿院去！”她心里倔强道：送就送，我早就想去了，去孤儿院都比和你在一起好！一边不得不止住哭泣，一边忍不住地抽噎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墙角里，幻想住在墙壁里的神仙爷爷，从墙壁里伸出一只手来，把她马上救走……然后，她就再也不用做雕塑妈妈的小孩，她要跟神仙爷爷在一起，她讨厌又害怕雕塑妈妈，太害怕了！
　　五岁时的悲伤，第一次在脑海里浮现，令小雪人发懵不已，呃，好像一个梦啊，但神志告诉她是被遗忘了的事实。可，为什么遗忘又为什么想起呢？难道是因为她一直在努力寻找的缘故吗？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回想，小时候被雕塑妈妈打得脑袋出血那次，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只记得脑袋流血了，而不记得原因了？所以，她很确定，刚才想起的这段记忆，并非她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原因，因为脑袋并没有流血。但她依然感到无比震惊和悲伤，原来被遗忘的不仅仅是那次为什么脑袋被打出血啊！挨打而脑袋没出血的记忆竟完全忘了，还有多少事情也同样被遗忘了呢？一定还有很多吧，但那些她都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妈妈打得脑袋出血，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到底是为什么呢？要不要想起呢？还是忘了就忘了呢？又为什么那么不死心地想知道？或许以后会在某个时刻想起来吧，就好像现在，遇到了小白，而想起了从前的这段记忆……
　　“小白，刚才我全都记起来了，你是我童年里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可是，对不起……”记忆初醒，小雪人觉得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和小白的初遇：在她孤独的小时候，每当雕塑妈妈出门上班时，她就一个人在家，趴在窗台上，看天空，看火车，看远方，看小人书，折纸飞机……不希望雕塑妈妈回家，不想看见妈妈，她太害怕妈妈了。她总盼着有个神仙来救她带她走，不然能有一个秘密的小小的朋友作伴也好。她总幻想着能有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儿出现，可以装口袋里，她们每天很开心地在一起，永远不被雕塑妈妈看见。所以，那天，孤独的她在看到楼下草地上，一只鸡妈妈带着十几只小鸡仔觅食，就魔怔般下楼，完全不畏惧护着孩子而扑向她的鸡妈妈，抓了其中一只毛茸茸的淡黄色小鸡回家。她太想要它做自己的朋友，太想要它陪着自己。回想鸡妈妈啄她的凶悍，她心有余悸，可和雕塑妈妈的粗暴比起来，那又不算什么。她甚至侥幸地想：一只小鸡而已，鸡的主人不会发现吧？就算发现，别人觉得她是个小孩，也不会怪她吧？鸡妈妈那么多小孩，她只要一个，没什么关系吧？她太喜欢黄茸茸的小鸡仔了，好可爱！有小鸡仔陪她，以后她就不孤单了！这只离了群的小鸡仔，在家里叽叽叽叽地叫不停，她哄了又哄，藏了又藏，它却叫声更甚！她可不愿意把小鸡仔放走，千想万想觉得一只小鸡仔是芝麻小事，或许雕塑妈妈会同意她养一只小鸡仔吧，万一今天妈妈心情很好呢，万一就同意了呢……但事实是下班回来的雕塑妈妈，发现家里多了只小鸡，二话不说，就把她暴打了一顿！原因是她这种行为是偷窃！“这么小就开始偷东西，以后肯定要去坐牢房！你天生就是做贼的，那我还花钱送你去读书做什么，还养你有什么用，以后反正都是要去牢房的……你这个没出息的，长大了肯定就是做贼的！”雕塑妈妈一边骂，一边朝她拳打脚踢，小雪人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倒在了墙角里。她本以为雕塑妈妈会把小鸡仔还回去，可没想到，雕塑妈妈并没那么做，似乎是默认同意她养小鸡，所以，在她知道偷小鸡不对而挨打但又能养小鸡时，她对雕塑妈妈隐隐还有感谢之心。她不知道雕塑妈妈为什么没把小鸡仔还回去，难道是因为雕塑妈妈其实是爱她的吗？还是雕塑妈妈不想被人知道她的孩子是小偷？她哪里知道呢。她不知道的太多了！比如，没过几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雕塑妈妈会把她和小鸡仔送到遥远的乡下……
　　在那个乡下，她叫另一个女人妈妈，叫另一个男人爸爸，可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她的爸爸妈妈，而是雕塑妈妈不要她了，把她送人了。好在当时她天真又迟钝，以至于雕塑妈妈在离开前，对她说“以后你就跟你的新爸爸新妈妈一起生活，我以后有空会来看你”时的心情也很普通，既不悲伤也不开心。她还不知道在乎太多，只是在乎她的小鸡仔，不在乎自己是谁的小孩，反正有小鸡仔陪着她就好了。黄茸茸的小鸡仔长大后，变成一只全身羽毛雪白的鸡，然后，她就叫它小白。小白是一只漂亮又温顺的鸡，每天都跟着她，她去哪里它就去哪里，她还时常把脸埋进它温暖柔软的翅膀里，晚间它就睡在她脱在床前的鞋子上。小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是小白最好的朋友，她希望永远都和小白在一起！可是，后来小白去哪里了？她的小白什么时候不见了？为什么想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