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24、24

　　铃子回答得直接明了，说：“因为我对奶油过敏。”见小雪人错愕的样子，又赶紧补充，“是真的对奶油过敏，所以我也不喝牛奶。”可小雪人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她只好耐心解释，“我是乡下人，小时候没有吃过蛋糕，刚来城里的时候，看着蛋糕的样子好喜欢就买来吃，结果两次吃两次都过敏。全身皮肤都是红的，长满红籽籽，痒得晚上都不能睡觉。”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张真诚的脸甚是夸张又无奈。
　　“这样啊，哎，好吧。”小雪人将信将疑，“要不你带回去给你姐姐吃？”
　　“我姐姐也对奶油过敏，你自己吃吧。”一边将塑料袋子装的鸡腿和鸡蛋塞小雪人手里。
　　小雪人尴尬得慌，无奈得很，说：“那好吧。哎……”手指勾着铃子给她的塑料袋，着急道，“铃子，你对我太好了，每天都给我带吃的。以后我一定要请你吃大餐。”
　　铃子爽朗笑着：“好，那我就等着！”一边期待又疑惑地问，“怎么不吃啊，吃个鸡蛋吧。”
　　“我吃过早餐了！”小雪人假装得和真的一样，“我留着做午饭和晚饭吧，谢谢你，铃子。”
　　“好吧。不过你还提着蛋糕呢，好拿吗？要不你把蛋糕吃掉吧。”
　　“是，不太好拿……”可小雪人又不舍得把蛋糕吃掉，便说，“铃子，你先去跑业务吧，我先把吃的放回去。这样提着不方便呐。”
　　“要不放公司吧。”
　　“不，我还是放回家吧。”小雪人觉得放家里才安全。
　　“好吧。那你等下还来找我吗？”
　　小雪人想了一下，说：“不一定碰得着啊，要是碰不上就明天见吧。”她是不想自己影响到铃子的工作，也许她不和铃子在一起，铃子就把卡卖出去了。
　　铃子说“也行”，正要转身走，小雪人又笑盈盈地跑她面前去，说：“啊，铃子，吃肉果然压惊，昨晚我睡得好好，完全没有做噩梦！”
　　“真的！那太好了！”
　　“谢谢你啊，铃子，你真好！”
　　“没事，客气啥，应该的。好啦，你赶紧回家，一会儿就赶紧出来跑业务。这卡咱们还一张都没有卖出去，可得加油！”
　　“知道啦，我先回家咯。”小雪人晃了晃手里提的食物。
　　回家的路上，小雪人真是恨死这蛋糕了，非得小心翼翼提着不可，不然就可能提变形。她也知道，直接吃掉它，就不用这么麻烦回家了，可她真的舍不得吃。但是，这天气的温度不低，放到明天估计就坏了，她计划晚上再慢慢吃。这样想着，竟然感到嘴角似乎有一丝蛋糕的甜味。
　　咦，天色怎么突然变暗了，好像要下雨的样子。小雪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时而快走时而小跑。天色越来越暗沉，厚厚的乌云积压在低空，摇摇欲坠。“轰隆隆——”雷声阵阵，巨响无比，天都要被撕裂，地都要被震裂一般，小雪人吓得绷紧了身体！暗想：我平常没做什么坏事，应该不会被雷劈吧。因为平常人们说的“坏人遭天谴就会被雷劈”的话简直深入她骨髓，一边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被雷劈。她似乎是第一次如此不愿意死，因为她还有好吃的东西没有吃完，还不能死。换作从前，她还偏要站在电线杆下等着被雷劈呢！
　　嚯！终于到楼下了，进楼道，上楼，开门，呃……意外，真是意外，竟然撞倒邻居了。只见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在走道上玩，大的估摸六岁，小的还走路不稳。孩子们的母亲正在厕所洗衣服，从厕所里探出个头看了眼小雪人，又缩回头去继续洗衣服。进门右手边那间房的门敞开着，小雪人经过门口时，往内瞅了一眼，床旁边的空处摆得满满当当：婴儿床，手推车，小单车，玩具……
　　小雪人掏出钥匙，开门，只是随意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个大点的男孩竟然站在她身后两米处，把她吓了一跳！孩子打着赤脚，走路完全没有声音。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知道他正盯着她手里的蛋糕看。她很无奈地笑了笑，表示实在没有多的了，不然肯定分一块给他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正要关门，听见厕所里的女人粗着嗓子喊：“小奇！你干嘛！站别人家门口干嘛！过来！”
　　小雪人咬着嘴唇，轻轻将门关紧，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在门缝里瞧见的那个女人的身形：不高，胖胖的，肚子尤其胖！不过她马上敏感地意识到，那不是胖，那是怀孕了！天啊！生了两个，怎么还要生啊！她表示不能理解！在她看来，生孩子简直是鬼门关走一趟的事情，反正这辈子她不打算生孩子。她还在十三岁时就决定了，这辈子不结婚。更让她不解的是，别人家生再多的孩子，父母都自己带，哪怕再穷，也不会把孩子丢掉。可她就没有那么好的命，所以，她好羡慕那些能和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孩子们。小时候，她很期望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可是后来也不期待了，她认清了自己不被他们爱而被抛弃的事实，决定这辈子一个人活下去。她也不想谈恋爱，谁会爱她呢，反正她谁也不爱。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会真心喜欢她的人，因为她连她自己都讨厌，何况别人呢。
　　撇着嘴角，抱膝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天色暗沉快要下雨，又看看书桌，桌子上摆着蛋糕和鸡腿鸡蛋。其实，她有点饿了，明明想吃，却又不舍得吃。她想，要不还是留着明天再吃吧，马上就要下雨了，气温会降，食物放到明天应该不会坏吧…..而且，即便是坏了，她也可以吃掉的。从小到大，她吃锼掉的食物是家常便饭。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别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窗外狂风大作，树木剧烈摇晃着发出呜鸣声。她愣怔地望着窗外发呆，想着铃子这时候应该也回家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卖出卡，估计又没卖出吧……原来工作这么难！生活这么难！比她以为的难多了！但，她宁可过这样的生活，至少再不要看雕塑妈妈的脸色，也不会再挨打。只要不和雕塑妈妈生活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她都愿意过。
　　“轰隆隆——”雷声阵阵，电光闪闪，噼里啪啦大雨倾盆！哗啦啦嘈杂无比！看来今天得在屋子里呆一天。
　　她在床上躺下，盯着天花板打着长弧形补丁的地方看，觉得那补丁真像魔鬼的嘴巴那诡异地笑！不过她并不害怕，在这里住了几晚，已经习惯了。她只祈祷那补丁不再漏雨，那么她就可以在这里长期住下去。可，如果漏雨呢，她知道也得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不然，她还能去哪里呢？
　　“嘀嗒——嘀嗒——嘀嘀嗒嗒——滴滴哒哒哒——”天花板又开始漏雨了，如断线般珠子的雨水滴在桶子里。她面无表情地蹲在桶子旁边，看着雨水在桶子底部汇集，看着看着就悲伤起来——为什么还在漏雨！她什么时候才能住在舒服温暖的房子里呢？眼睛红红的噙着眼泪，忍住不哭，并用力咬着自己的拇指。哭有什么用，别哭了！
　　她抿抿嘴，抹掉眼泪，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看着蛋糕又看看鸡腿和鸡蛋，犹豫先吃什么。最后还是选了蛋糕，打开盒子，拿起叉子，又放下叉子，把盒子原样折好。又打开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有两个小鸡腿，两个鸡蛋。她不爱吃鸡蛋，觉得鸡蛋很难吃，特别是蛋白什么味道都没有。至于鸡腿，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吃过，现在看着两个鸡腿，她有些慌，想吃不想吃，其实是怕吃……一番思量，她没有吃。又把塑料袋包好。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吃，明明是想吃的，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吃这些高级的食物吧，就好像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高级的衣服和珠宝首饰。只有吃锼掉的捡来的别人吃剩的食物，她才感到轻松自然。
　　从小，她没少吃雕塑妈妈碗里吃剩的东西，有时仅仅是一碗一根面条都没剩的面汤，雕塑妈妈吃面从来不喝汤，但倒了又可惜，她就把汤给小雪人喝。小雪人讨厌吃雕塑妈妈吃剩的东西，特别是面汤，她觉得里面都是妈妈的口水，可她还是得当着妈妈的面把面汤喝掉，没有别的选择。
　　她从小就懂：所有一切不愿承受的只能一声不吭地承受，没有选择。她也逆来顺受惯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感到悲伤和痛苦。这不，眼泪又不自控地猛流，只要想到从前在家，被雕塑妈妈虐.待的日子，她就总有流不完的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她在心里无声地抽噎……“别哭了，小雪人。”那个混沌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哼——我偏要哭！我哭关你什么事！”她哭着不满地叫嚷，是愤怒是委屈是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