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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朕好后悔啊 ...

  •   南阳还没走的时候,越椒房还能硬撑着,脸上的笑容再难看,可也是笑着,又张罗着办各种嫁妆,恨不得将南阳一辈子用要的所有东西都打点全了。可是南阳才一出京,她就病倒了。

      姑姑遣了许春衣帮忙照顾越椒房,就是她自己也会每天过去看看,冯煦更是时常亲自端茶奉药,过了一个多月,越椒房的病总算好了,可是她从此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没了精神,就连容貌也突然变得老丑了。

      冯煦每每陪着姑姑,她很想说姑姑的母亲一定会比越椒房坚强,但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那只是谎言,谁也骗不的。姑姑一向很冷淡的性子,之所以对越椒房如此用心,其实就是因为她的母亲。

      自皇帝回来,宫里便出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冯煦真心觉得,如果皇帝一直在外面打仗,永远也不回来才好。但是皇帝近来再没有出征,而宫里的坏事也一直没有尽头。

      六月里,太子病重不治过世。

      太子才二十四岁,几个月前还在北地驻军抵御柔然,突然间就病重不治了,虽然太医院有医案,可是宫里人们都在悄悄地传说他是忧惧而死。

      宁心宫里静得可怕,也不只宁心宫如此,自从太子过世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后宫一直就再没有欢笑声了,大家都伤痛不已,纷纷到灵前吊唁,痛哭。

      冯煦身处其中,心里十分明白,大家不可能都如此伤悲,太子虽有许多功绩,但又关后宫何事?大家一年连太子都见不上几面,不过所有人都惧怕皇上,只怕一不小心惹怒他,降下灾祸。

      太子其实就是被皇上吓死的。

      皇帝是真正伤心,他不只在诏书中十分悲痛,封太子为景穆太子,还在宁心宫里痛哭失声。冯煦听到他的哭声就似狼在嗥叫一般,即使站在殿后还能隐约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朕,朕从没想他死啊,他怎么就死了呢!朕好后悔啊!”

      冯煦一点也不同情皇帝,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也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他应该伤心,应该难过,应该痛哭。可是每到这时候,冯煦更心痛姑姑。对于半疯狂的皇帝,姑姑一个柔弱的女子承受了多少啊!

      可是没有人帮得了姑姑,皇帝每到后宫就直接来宁心宫,皇后、几位椒房、宠妃都躲得远远的,她们都说只有姑姑能安慰皇帝,就是前些时候十分张狂的秦郡公宗爱,现在每每到了宁心宫里都再谦恭不过了,他只希望皇帝在宁心宫里睡一个好觉,回到太极殿里心情能好些,少责打他一些。

      太子的死,谁都知道与宗爱有关,若不是宗爱在皇帝面前告状,皇帝就不会杀了仇尼道盛等人,太子也不会忧惧而死了。因此,皇帝有的时候在宁心宫里也会打骂宗爱,又时常说:“朕早晚杀了你!”

      冯煦很讨厌宗爱,可是姑姑却依旧对他很和善,每每吩咐下人帮他上伤药,她还告诉冯煦,“陛下若是想杀宗爱,早就杀他了。现在不杀,就是皇帝离不了他。而宗爱这个人特别阴险,他现在伏低做小,我们就不要得罪他。”

      果然,尽管皇帝叫嚷了许多次要杀宗爱,可最终却并没有杀他,虽然宗爱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他还活着,而且一直是皇帝身边的中常侍。

      没多久,皇帝下旨将已经用了十一年半的年号“太平真君”改为“正平”。太平真君的年号还是当年崔浩主政时灭佛崇道时所立,暗示皇上便是道教中的太平真君,用了这么多年突然改了,就是因为太子之死。

      太子与皇帝之间最大的矛盾就在灭佛上,之前东宫属官被杀的罪状之中便有一条结党密谋指责东宫与佛门之间关系密切,现在皇上改年号大约也是后悔的一种表现吧。

      但是,后悔有什么用!

      冯煦又去看了拓跋濬几次,他虽然伤心,可却不是一味地难过,毕竟是东宫的长子,他总要为父亲办理丧事,要负担起东宫。冯煦也没有太多的话,安慰并没有用,她亲自经历过的,总要自己慢慢熬过去才行,只是陪着他静静地坐一坐罢了。

      还有拓跋新成、拓跋子推、拓跋小新成几个,短短的几个月他们变化更大,尤其是拓跋新成,冯煦都快认不出他了,过去脸上那股调皮劲儿完全没了,举止突然十分规矩——他如今算是大人了,与子推、小新成都去了太学。

      东宫的学堂便彻底停了,其实自皇帝回宫后,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课一直断断续续的,如今解散也理所当然。

      冯煦一直觉得在东宫的小学堂并没有真正学到多少学问,如今重新回到宁心宫自己读书也没有什么失落。

      父亲和母亲的孝先后满了,在宫里虽然没有什么除服之类的仪式,但姑姑已经让人给她做了几件稍微鲜亮的衣物,而她也结束了素食。

      然后,突如其来的一天,冯煦长大成人了。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冯煦很是吃了一惊,她先当自己得了什么病,接着才在去斤伽罗的解释下稍稍明白了,原来去斤伽罗去年就经历过。

      阿郑帮她重新换了衣裳,又端来一碗姜糖茶,笑着说:“女郎,以后就与先前不一样了,务必要保养身子。每逢这几天千万小心,不能着凉,不能骑马,不能……”然后她又醒悟过来,南阳之前的“生病”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阿郑说了半晌,最后又说:“女郎,你是大人了。”

      姑姑听了消息也微微一笑,“煦儿,你已经长大成人。”女子来了月事,便要许亲嫁人了,现在宫里有些乱,不是好时机,但侄女的亲事也不会太远了。

      自征宋回来,陛下便差不多一直住在宫中,就是出京,也很快就回来了。没有人比冯昭仪更清楚陛下身体虽然还是强壮有力,但其实已经外强中干,而他那暴虐的性子,也越来越压不住。

      偏偏,太子过世,储位空悬,几位皇子都有争储之意,朝中也好,后宫也好,无形中都都浸在紧张的气氛中。

      冯昭仪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所以她也更想早些把侄女的亲事定下。

      尽管不想侄女留在宫中,但身在皇家,不可能不受立储的影响。

      算起来皇帝先后有十几位皇子,但如今只有秦王拓跋翰、楚王拓跋建、燕王拓跋谭、吴王拓跋余四子了。四位皇子中年纪最长的拓跋翰为人忠心正直,颇有声望;其次的拓跋建和拓跋谭都有军功;而最小的拓跋余在去年皇帝南征时留守平城,功劳最大,但他的母亲就是被皇帝下令杀掉的闾左昭仪。

      至于太孙拓跋濬,太子在时他是太孙,身份显赫,但现在太子没了,他就成了无根之萍,特别是东宫先前的属官,差不多都被他祖父杀光了,再无有力的辅佐者。而且他年纪到底还太小,并没有来得及立下过战功,与几位叔父相比,就很弱了。

      他们间的争斗是不可避免的。

      常氏近来憔悴得很厉害,东宫属官被杀、太子过世,诸王争储——她先是以为必死无疑,后来太子过世皇上一时心软东宫的形势又好转些,可太子没了,东宫终究失了根本,诸王的势力强大起来,威胁太孙。她的心忽上忽下,实在难以承受。能说上几句心里话的只有冯昭仪,这一天她过来悄悄地问:“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陛下没有露过一点口风,”冯昭仪对常氏还是能说几句心里话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论才干,如今的几位皇子都比不了太孙。”

      虽然没有打探到陛下的心思,但是常氏得了这样的评语还是欣喜万分,冯昭仪的话几乎就没有错的,毕竟是出身皇族的人,一双眼睛与别人不同,看什么都极准。常氏禁不住轻声念着佛号,“阿弥陀佛,但愿如此呢!”

      东宫上下都是极信佛的,就是陛下灭佛后,太子背地里也会念颂佛经,常氏自然也一样的,她在冯昭仪面前并不瞒着,“若是真能如此,将来我们就都有福了。”

      大魏国既然实行杀母留子的立储制度,哺育皇帝长大的乳母便能得皇帝的尊崇,当今皇帝登基后就封他的乳母为保太后,还曾经在出京时将兵符交给保太后,便是真正的太后也不过如此了。若是太孙能登上大统,常氏知道他一定也会封自己为保太后的,而自己定然不会慢待冯昭仪。

      冯昭仪也情愿常氏得势,就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托你的福了。”

      “可是我听说,”常氏就又问:“吴王想娶煦儿为王妃呢。”

      吴王今年十七,先前定过亲,王妃还没过门就病逝了。后来他的母妃被杀,陛下也疏忽了,没有再为他张罗亲事。近来他的确频繁到宁心宫里,宫里人都精明着,早看到了眼里。

      “那是宗爱帮他出的主意,吴王想认我为母,让我在陛下面前为他说项,”冯昭仪轻轻地摇摇头,“现在他们已经更看好赫连皇后娘家的一个女子。”得罪宗爱和吴王的事冯昭仪不会做,但是她也不会把侄女许给吴王,以吴王志大才疏的本性,应该不会有好结果。

      当然,冯昭仪从不会直接反对,只巧妙地让吴王和宗爱注意到了宫里更有权势的赫连皇后,然后那两边就凑到一处了。

      常氏佩服不已,冯昭仪不声不响,果然做得漂亮,可是,“煦儿你终究怎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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