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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你安心睡吧 ...

  •   冯煦的心呯呯乱跳,拓跋濬从最一开始对自己就是不同的。

      天下有那么多的女子都没有精美的象牙马鞭,可他唯独觉得自己不能委屈;拓跋新成并不只欺负过自己,可他唯独替自己教训了他;他最失意的时候,可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却唯独问自己怎么看;当然,他最心底的话,也唯独告诉了自己……

      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在冯煦身体里弥漫着,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变轻了,差一点就飘了起来,她不知怎么回到宁心宫的,直到正殿前才猛然冷静,停下脚步整理了衣襟,也收敛了心神进去禀报姑姑方才去东宫所见所闻——当然并不包括与拓跋濬的相遇。

      姑姑情绪有些低落,听了几句便心不在焉地抬手说:“你回去歇着吧,晚上也不必过来。”
      “姑姑不必担心,”冯煦就劝,“虽然吴王看起来趾高气昂,占据了上风,但东宫也未必就败了。”

      “你以为我在担忧东宫?”冯昭仪淡淡一笑,自己的确一直看好东宫,也与东宫来往更密一些,甚至就连冯煦也要嫁到东宫一脉,但是,“不论将来谁能登上大宝,其实都与我们没有多少关系,我们只管安享富贵。”

      姑姑从不喜欢拓跋濬的。不,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她对拓跋濬与拓跋新成、拓跋子推,甚至南阳公主都完全不同,她从不会像说起其他皇子皇孙一般谈起拓跋濬,而是把他与皇帝、太子归于一边,恭敬而有些疏远。

      以姑姑左昭仪的身份,几位皇子并皇孙们都十分尊敬,便是皇帝不在了,其实也不会有太多的影响,安享富贵是一定的。

      冯煦知道自己犯了傻,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姑姑……”

      冯昭仪摇摇头,侄女毕竟还小,一时想错了没什么,“明日你替我出宫办一件事。”

      姑姑有什么事要出宫呢?冯煦不敢再乱猜了,赶紧应了退下。

      冯煦一向沉稳,可是今天满脑子都是拓跋濬,在姑姑面前失了分寸,好在今天姑姑神情似乎有点恍惚,并没有多心,否则说不定便会怀疑自己与拓跋濬见过面了。

      可是,即便如此,冯煦回到自己房里还是一直在想拓跋濬,被封为高阳王的他究竟想怎么做呢?

      桌上的书一直还在那一页打开着,更鼓响了,冯煦没有一丝困意,向兰儿几个道:“你们都睡吧,我再读一会儿书。”说着剔了剔烛心,低头看书。

      书上的字变得好陌生,一个个的只在眼前晃,却进不到心里,冯煦索性支起下巴,拓跋濬会不会很危险?秦王、燕王、楚王和吴王要年长得多,他们带兵日久,想必各有权势,先前不得不居于太子之下,现在对太孙却颇有些不屑,自己都能看出他们神色间的倨傲……

      “笃笃”有人敲自己桌前的窗棂。

      冯煦猛然抬起头,然后她想也没想地将窗子拉开,果然是拓跋濬,他站在窗前向着冯煦笑了,“祖父刚刚取消了封给我的高阳王,还改封秦王叔为东平王,燕王叔为临淮王,楚王叔为广阳王,吴王叔为南安王。”烛光下,拓跋濬的眼睛明亮如星,牙齿洁白如玉,“所以你放心吧!”说着他拉下窗棂,倏地一切恢复了原状。

      阿郑的声音响了起来,“女郎,我怎么听到窗子打开了,还有人说话。”说着人走了进来。

      冯煦掩饰地笑了,“方才我见窗子关得不严,便重新打开关上了,并没有人过来说话。”

      阿郑一向小心,扫了一眼屋内虽然没有看出异样,却很不满意,“这种琐事女郎怎么能亲自动手?应该叫奴婢做。且女郎还在读书,竟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这时去斤伽罗、兰儿、玉玲、榆花都急忙过来了,衣带尚未系好,赶紧跪下请罪,“都是奴婢疏忽了,罪该万死。”

      冯煦便上前摇着阿郑的手道:“春衣,饶了她们吧,原是我想清清静静地读一会儿书,所以才一个人在屋里的。再者宁心宫在皇宫中,宫墙深深,哪里能有什么事呢?”

      皇宫之内的确不能有什么事。阿郑虽然放心,但是却还是道:“一则女郎不要读书太晚,明日我们还要出宫;再则便是晚些,身边也不能少了服侍的……”

      冯煦就赶紧道:“不必,我就睡了。”

      一时躺下,自然还是睡不着的。

      方才那一幕,仿佛不是真的,但拓跋濬的话她却记得清清楚楚。拓跋濬是太子之子,世嫡太孙,就算封了高阳王,也是只是藩王,封王反是降低了他的地位,如今取消了才是恢复他太孙的身份。而几位皇子改封,却是由亲王降为郡王。

      魏国之制,唯有皇子、皇帝兄弟才能封亲王。按说几位皇子居亲王之位理所当然,可皇帝现在就将他们统统降了一级,意思太明显了。

      这分明是断了四位儿子对皇位的非分之想,为太孙拓跋濬登基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那个嚣张的吴王,不,如今应该叫南安王了,南安王拓跋余不会再有机会了。

      冯煦心里安定了,含着笑意睡下。第二天一早,她便知道,昨夜皇帝在太极殿颁下旨意,将才下达不足两天的旨意改了,“皇孙世嫡,不当为藩王。”

      常氏满脸笑意地说:“听说陛下当时发了怒,还亲自动手打了几个王爷。还有那个宗爱,被陛下抽在脸上,恐怕要破相了,哈哈哈!”

      冯煦听着也很开心,她固然也讨厌宗爱,但更是为拓跋濬高兴。皇帝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他为自己,为魏国选了一个好储君。

      冯昭仪听常氏细细说了太极殿中之事,脸上还是淡淡的,“陛下可册立了太孙?”

      “那倒还没有,”常氏的笑容也收敛了大半,“就要过年了,想是怎么也要年后的。”

      “也是,总要年后的。”冯昭仪点了点头,却向冯煦道:“常姨不是外人,你也不必一定陪着。眼看着出宫时辰到了,你与阿郑出宫替我将年礼送到尚书左丞府,再给府里的人都拜了年回来。”

      冯煦知道是昨天的话了,便辞别姑姑和常氏出来,果然阿郑已经收拾了一个包袱,两人拿着牌子出了宫。

      后天就要过年了,平城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手中都提着东西,脸上露出笑意,马车比上一次用了更多的时间才到了尚书左丞府。

      慕容家里并不似外面那般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府里静悄悄的,冯煦因路上听阿郑说了原委才知道,尚书左丞的长子慕容白曜原是在太子手下,先前太子属官被杀时他亦受了牵连被免了职,接着去了北边的军营。前些时候他受了伤,才从北边送回家中,因此府里无心过年。而她们此行带来的年礼,多半是珍贵的药材。

      老夫人接过药材十分感谢,“宫中之物都是极好的,便是拿着多少谷帛也无处去买。”吩咐身边的婢女赶紧送到长子房中,又再三拜谢。

      冯煦也谢过老夫人,她再次得到哥哥平安的消息也十分感激。

      说了一会儿闲话,冯煦便道:“我去给慕容将军拜个年便回宫里了。”姑姑特别吩咐自己给府里每个人都拜年的,如今她已经见过老大人、老夫人、尚书左丞的次子慕容如意、两位慕容少夫人和慕容府上的郎君和女郎,只差受了伤的慕容白曜将军。

      老夫人便拦道:“犬子受了伤,室内脏污不堪,不敢入女郎的眼。”

      冯煦到此时却明白姑姑派自己过来真正要见的正是慕容白曜,也唯有自己过来方能见到慕容白曜。阿郑虽是女官,但毕竟是下人,总不好去拜见慕容将军,唯有自己年纪还小,也算得上晚辈,就笑着说:“我可是要替姑姑向每个人都拜了年呢,总不好落下慕容将军一处。”

      老夫人想了想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女郎就跟着我们过去吧。”

      慕容白曜身材高大,皮肤白晳,挺鼻深目,虽然受了重伤,但精神尚好,向冯煦笑着说:“我早没事了,只是回家休养罢了。”

      大少夫人便笑道:“昭仪赐了许多上好的伤药呢。”

      慕容白曜便紧紧抿住了嘴唇,大少夫人赶紧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是有些疼,劳烦夫人替我调一碗蜜水。”

      冯煦既然已经完成了姑姑的托付,又见慕容将军伤情发作,便赶紧笑道:“如此我便走了……”

      一语未了,慕容白曜从床上抬起头急切地问:“昭仪在宫里可好?”

      其实冯煦应该答一声“好”的,姑姑是左昭仪,在后宫里的地位仅次于赫连皇后,有宠还过于皇后,正是富贵荣华,可是冯煦对着慕容白曜那双棕黑色的眼睛时却迟疑一下,没有立即答出一个“好”字。慕容将军的目光那样的犀利,让她没法撒谎,因为她一直觉得姑姑心里其实是不快乐的,只是她一直不肯表现出来罢了。

      慕容白曜的头无力地垂落床上:“她其实并不开心吧。”

      “不,不,”冯煦急忙补救,“姑姑的过得并不差,年前宁心宫里得的贡品和赏赐与皇后的北宫不相上下,便是这一次拿来的疗伤药正是独一份,还是求了中常侍从府库里调来的……”

      这时大少夫人端来了蜜水,慕容白曜喝了,神情也平和下来,客气地点头道:“女郎回宫替下官多谢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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