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面具之下的另一张脸（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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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匀似有所觉，皱着眉望向她，关切道：“你还好吗？怎么了——”
伊娃打断了他，重复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有心思种花了’？”
她的神色从未如此……如此冷峻，冷峻之下是地动山摇的慌张。
陈平匀预感到了什么，解释道：“你别着急，只是上次我路过你们家，看见门口的小花园里，还有落地窗前的花草有些枯萎罢了，也可能是最近雨水充沛，给淹了也——”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面前的女孩子不再说话，她无意识地攥紧了那只咖啡杯，指尖都发了白。那双纯黑色的眼眸中从未流露出如此庞杂的情绪，竟静静地泛了红，红而不透，仿佛里面曾盛着一池湖水，可是现在，湖面碎了。
她没再封闭自己的大脑，任由从她到伦敦以来和养父所有的通话记录回放在脑海。几秒后，她像是全然明白了什么，浅浅地呼出一口气。
伊娃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声音微抖，像是冷极了似的，她看上去甚至有点无奈：“……又骗我。他说他和江奶奶要去西湖上泛舟，要是下雨的话，肯定泡汤了。”
“你提醒了我，我没注意中国的天气预报——哪里有什么101次邂逅，一定是他又跟我吹牛。”
“别说了。”陈平匀叹口气，试探性地拍了拍她的清瘦背脊，低声道，“你别这样。这样……听着太心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娃勉勉强强找回了点冷静，冲他一笑：“抱歉让你见笑了。”
陈平匀眉头拧得更紧：“什么话。”
伊娃有点茫然，语气倒是平静：“大概就是……他不在了。”
陈平匀：“不在了？”
伊娃望着咖啡杯里的液体，液面倒映着她的眼睛：“不在那里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不知道……”
他是否还活着。
那些花儿是由魔力循环系统浇灌的，当初因为这个养父还和她炫耀了好久。那个看上去年逾半百的老头子，却喜好留着两撇微微上翘的胡子，头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持了一半黑色，一双蓝色的眼睛有些清澈又不失深邃，在他各种哀嚎“我亲爱的小伊娃”的时候，眼里就会荡漾开十足狡猾的愉悦笑意。
只要他还在那房子里，或者说，只要他还在国内，那点魔力就不会断绝……花也就不会枯萎。
如果诚如陈平匀所言突然全都枯萎了，说明有两种可能。
一种，魔力的主人在一周前就离开了。
还有一种，就是，魔力的来源不在世了。
可她明明……三天前还给养父打过电话。
除非……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离开中国了。
——“那么再见了，我的小伊娃。”
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收养人的义务，是照顾被收养人直到成年。而按照魔法界的规定——
她今天，正好，成年了。
……
“我忘记了。”伊娃愣了愣，“是我忘记了这件事。”
“我怎么……以前没有考虑过呢？”
八年抚养，送还英伦。
她自由了。他离开了。他们甚至依然告别。
竟是她反应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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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把那些小纸条、照片都放回了原处，他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终于在相框角落里锁定了一个相貌平平的褐发女孩，她既不高挑又不纤细，刘海几乎盖住眼睛，被压在红发交际花的臂弯里，成了干巴巴的陪衬，笑得不大自然。
那双眼睛半垂着，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可仔细看去，却有点阴郁的神情弥漫其中。
夏洛克记住了这张脸，转身推门离开。
可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却微不可查地一顿，眯起了眼睛——
从门把手上的反光中，他看见窗户棱边，赫然探出小半个褐发的脑袋。
似乎那人正蹲在窗边，笨拙但处心积虑地窥视着屋内，那个角度很是心机，若非下午的阳光恰好落到门把手上，屋内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她的。
夏洛克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些照片上的某些拍摄角度，发现它们正是从那个位置拍向玛德琳的床的。
啧。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拧开门，迅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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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伊娃皱着的眉梢轻轻松开了一些，“我不相信就这样了。”
那个喜欢戏剧般浮夸的、惯爱臭美的老头子，大概总在预谋着下一次“意想不到”的出场吧。
她强自压下满心的慌张和难以言说的情绪，用一种安慰的语气道：“可能爸爸临时有什么事情要去做，觉得反正也没必要告诉我，所以搪塞了一堆浪漫幻想……”
陈平匀试探道：“你给他打个电话？”
伊娃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不会接的。”
与其说是担心对方大概率不会接，不如说是——
她更害怕听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忽然成了空号。
觉察到陈平匀愈发担忧的目光，伊娃笑了笑：“我没事。我还等着你回国后再帮我确认一下呢。”
陈平匀：“你放心，有什么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不着急。”伊娃顿了顿，轻声说，“我总觉得，这就是你会来英国的原因。”
“我？我只是因为我堂姐……”陈平匀话说到了一半，忽然止住话头，仿佛将什么事情和它联系到了一起，于刹那间窥见了整座冰山露出的一角。
他迅速问道：“你认为、有人让我给你捎这个信？”
“嗯。”伊娃敛着眸，“我的猜测，也许是，也许不是。”
正在这时，临近咖啡馆的大堂门口飘出了阵阵钟声，两人同时回头一望。
“啊……舞会开始了。”陈平匀扭头望她，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伊娃放下咖啡杯，随他向外走。
他们一走出咖啡厅，立即卷入走廊里奔涌的人流中，眼前晃动的是男士们戴的礼帽，挽着同伴手臂的女孩子们显得欢心、愉悦，她们戴着或金或银的格式各样的假面，即使穿着又尖又细的高跟，也不能妨碍她们轻盈的步伐。
四周弥漫着烟草味、淡淡的汗味和浓烈的香水味，音乐声借着音响设备扩大，将气氛推得热烈起来。
陈平匀和伊娃并没有穿什么礼服，但是却也不显得如何逊色和格格不入，因为不少人都戴着假面，露出真容的漂亮女士反而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间点来英国？”趁着嘈杂，伊娃低声问道。
陈平匀伸手挡了一下，将她右侧某个试图接近的男士挤开，微微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似乎在措辞，最终同样低声落下一句：“我堂姐她……和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什么是一样的。
这句话语焉不详，但是伊娃却骤然微微睁大眼睛。华丽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却没照亮那双黑色的眼眸。
陈平匀没有说话，静静地攥紧了手指，总觉得有一张蓄谋已久的网，正在她四周慢慢收紧，而她身边那个姓福尔摩斯的男人，会趁虚而入，伤害她。
偏偏，她似乎很信任对方。
…他不应该告诉她那样多信息的，陈平匀想，仿佛他带来的每一个信息，都轻轻从他口中说出，却重重压在她纤细的脊背上。
可是，如果不说出来，自己握着这些信息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快走，回国。”
陈平匀正在沉思，忽而听见伊娃突兀地来了一句。
他一抬头，对上她认真的眼眸，这个和他相识了五年的同学语气平平静静，一点也不像是身处迷局之中的样子：“英国没有咱们那儿安全……更何况，我不希望你卷进来。”
伊娃拉着他的袖子，敏捷地穿梭在人群中，带他往走廊的另一个出口走。
几分钟后，两个人再一次并肩站在傍晚的天空底下，此时夕阳的余晖几乎散尽，校园的夜色朦胧又苍茫。
“这是有可能关于我父母，你在……只会成为他们威胁我的筹码。你明白吗？”
“虽然听起来很夸张，但是……”
阴冷漆黑的地下室里，满地刺鼻的汽油味再一次袭上脑海，伊娃自嘲地笑了一下，望着校园操场上零星的憧憧人影，用好听的伦敦腔轻柔念道：“It never rains but it pours.”
“不雨则已，一雨倾盆……吗？”陈平匀听懂了这句英文，翻译道。
“嗯。你一定要记住，你只是一个捎信的。信捎到了，就可以了。”伊娃说，却又像是说给别的什么人听。
她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来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视网膜里，陈平匀发现她的唇角因此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弧度——
“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陈平匀沉默了两秒：“不必了，校园里黑，你一个人太不安全。”
“那好吧。”伊娃晃了晃手机，“我去找夏洛克汇合。”
“毕竟——”她笑容意味深长，“今夜还有另一场狂欢，路上人不会少的。”
“Fine.”陈平匀道，“那保护好你自己，万事小心。”
伊娃微笑：“我会的，还有……很开心能见到你。”
他走出几十米，到了拐角处，又回头看了一眼。
黑发的女孩子扔站在原地没动，低着头像是在发短信，脸半掩在拂动的黑色的长发下。
不知怎么回事，陈平匀却觉得她的站姿似乎冷静而警惕，像在防范着什么。
然后——
他突然看见，她身后浮现出一张戴着假面的脸，那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一动不动地朝向她站着。
面具未遮住的深陷的眼窝里，是密密匝匝无法掩饰的渴、欲和疯狂。
下一秒陈平匀的手机一震，生生扯回了他的视线，而上面只有孤零零地一条短信，却让人觉得发信人一定带了安抚性的微微的笑意——
“一路平安！E.B”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面具之下的另一张脸（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