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铺小老板[穿书]》青溪几渡

21、第二十一章

　　华庆楼。
　　杨掌柜靠在圈椅上，悠哉的端着一杯清茶。
　　副手一边给他拿肩，一边不住奉承，“还是掌柜有成算，士子们一片好评，这下看那五珍楼还有什么招数？”

　　“就是，就是！也只会弄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这雅集本就是看的真本事，能让他摆个东西蹭蹭热度就不错了，还真当自己是主会场！”想要辞职的小伙计也不打算走了，有这般热闹的名头，他华庆楼至少还能火上半年！

　　杨掌柜虽然矜持的没有说话，脸上的自满却止也止不住。
　　这几个月来隐隐被五珍楼盖过的名头此时方觉扳回一局，这次定要趁着这股东风让华庆楼更上层楼！
　　然而他的好心情也就持续了中午那一会儿，到得下午，华庆楼的人像约好了似的，一波波往外赶，仿佛去晚了就错过什么好东西似的。
　　这，这怎么可能？华庆楼下午可是有名师表演琴艺？这可是大家！轻易难能听到的！那些人怎么会宁愿去看那些奇技淫巧，而不来受此熏陶？

　　比起华庆楼杨掌柜的惊慌失措，五珍楼的林掌柜就是笑逐颜开了！
　　楼里人太多，不得不将大楼的门板下了，外面搭起棚子，展演的地方临时搭台抬高，好让众人都能看见！
　　只看台中垂着一个字，是考试的主题，不识字的问识字的，知道是个枫字，限各位匠师半个时辰根据主题做出一副作品，出来后，现场投票评选优胜，所有参加投票的人可以现场抽奖，奖品由优胜的匠师提供一件作品。

　　半个时辰以为会很长，但是场中却并不单调，匠师们都是老手，开始可能会紧张但是随着对作品的打磨，会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陆林此时隐在幕后，由冯贵在台上进行巡场，冯贵走到一个匠人面前不远，陆林此时俨然化身记录频道的解说员，对着准备好的稿子讲解介绍，“这位在打磨木料的大匠师胡海已有二十五年的木工雕刻经验，擅长圆浮雕和漏雕，花鸟虫兽、人物故事都有涉猎，尤其鸟兽，毛发细致活灵活现，宋家的门楼雕柱就是胡大师的手笔，这次枫的主题他会为我们带来什么作品呢？敬请期待！”

　　走到下一位，又是一番介绍，或者专门夸赞他的手法，“大家请看这手艺，杨大师这动作看似轻巧，实际已经练习了成千上万遍，所以他的线条才刻画的这么生动。”或是讲解趣事，“当初为了练习形态，王大师专门养了十盆花，每日就观察花叶的色泽变化，到得后来家人问做个什么吃食，都是用九月芙蓉、三月石榴来形容，可不把家人急得以为糊涂了嘛？”待众人笑过才加一句，“但也就是这种入迷，王大师才能心手合一，你们看这片枫叶，赤霞中带着晕黄，是不是跟真的一样？”

　　他声音厚重，语速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像一位大家在解说，让人心生信服。然而讲到趣事时，又轻快活泼，让人会心一笑。有这番入木三分的讲解，加上随机采访的互动，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人们不知不觉被他的话引导着，情绪又被话中的内容调动着，参与度与热情空前高涨。
　　林掌柜是见识过陆林的化腐朽为神奇，虽然还是赞叹不已，但也没太多惊讶，而唐笠若就不同了，他不懂陆林为何隐于幕后，而将这台前的表现让于旁人？正要找好友讨论两句，却看他下笔如飞，洁白的宣纸上，几百个人跃然纸上，却又神情各异，每个人物不过寥寥几笔就勾画出精髓，这番高超技艺又岂是华庆楼那沽名钓誉之辈能有？

　　方耀一边作画，却一边注意听着那讲解，也不知他那小小的身躯是怎么发出如此浑厚的声音？这声音与他将才说话并不大相似，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不会联想到是一人。最重要的是，这声音他仿若听过——
　　可是，他与少年不过第二次见面，又怎会有此错觉？

　　看着对面的人气，杨掌柜咬碎了牙！那些手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这不是雅集嘛？琴棋书画才是正统！怎么能这样？
　　连特意请来的琴师看着不多的人也没了兴致，寥寥弹了几曲便告辞了，这时场中人就更少了！不行，再这样下去华庆楼就成笑话了！
　　一定得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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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珍楼。
　　陆林静静坐在一角休息，现在是现场投票的环节，方才站着不停歇的说了将近半个时辰（一个钟头），饶是他有专业的发声方法，也有些劳累。
　　幸好宣布结果由林掌柜主持，颁奖嘉宾也都安排好了，他倒无需再上场串词。
　　陆柳为三人倒了茶，“要是刘伯伯能得第一就好了！”
　　陆林一笑，从感情上自然希望熟悉的刘大师能获奖，这样他的名声能更进一竿，他们陆家浆也会更有名气。

　　然而其他大师傅的手艺也很精湛，要他评的话真的有些为难，这些人的匠造水平都是一等一的，就看谁的更有创意。
　　将茶水放到唇边，正打算喝口润润嗓子，却忽然被人一声喝止，“别喝！”
　　陆林有些惊异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唐公子，他一脸严肃，有些不赞成的看着陆林，“你自己配的浆水，闻不出来嘛？”

　　陆林看着茶汤，与之前的并无差别，放在鼻端深嗅一下，才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可是是什么他却辨别不出来，轻沾一丝尝了一口，却只是觉得味道怪异。
　　“是巴豆！”
　　陆林闻言大惊，连忙问询陆柳，“你是从哪里端来的？”
　　“从伙房。我看到小二哥们正在往外端就要了几杯！”陆柳也知道事态严重，连忙分说明白。
　　“不好！”陆林猛的站起来，如果这些浆水被送到客人手上，那么今天精心准备的一切就全完了！旁人不会管你是不是被陷害，只知道是陆家浆害他们腹泻！
　　更重要的是，在医疗卫生条件不好的古代，腹泻并不是简单的拉肚子，而是会有生命危险！今日现场还有许多老人孩子，若是他们有个万一……

　　陆林不敢想下去，忙要去阻止，唐笠若却道，“你想怎么去阻止？”
　　“告诉他们不能喝！”
　　“那不是旁人都知晓你们的浆水有问题，甚至无事的人也会怀疑你们之前的浆水有问题！陆家浆也好、五珍楼也好，名声可就毁了！”
　　“可是……”
　　“现在也许有的人已经喝了，你再去阻止，也挡不了这些人的胡乱猜测，与其如此，不如等到出问题，你们再说是旁人栽赃陷害，如此，大家也不会怪罪你们！”唐笠若掷地有声，“凭我唐家的本事，我自有办法帮你找到证据。”

　　“不行！”陆林急道，“虽然有的人喝了，但是也有人没喝！或者有的人只喝了一点影响不大，若是早些告知，至少这些人不会受苦！”
　　“哪怕你这浆水的口碑完了？我看的出来，你是准备借此扬名的！”
　　陆林有些犹豫，如今这个局面是他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眼看他们的欠债也能还清，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唐笠若所说都会成为现实，不仅生计无望，还会被不理解的人唾骂，这一切值得嘛？
　　他们也是被陷害的！何况那些人并不相识！
　　就按青年说的做才是对的，这样不但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还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华庆楼！
　　“不行啊，”陆林苦笑一声，“我做不到！明知那些人可能中毒却视而不见，我做不到。请您放手吧，有什么后果，我愿承担——”
　　他急急忙忙的往前走，脚步交叠绊在一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一人却将他双手托住。
　　陆林抬头一看，是方公子！
　　连着今日的两次，他已经三次被他相助了！

　　“谢，谢谢！”陆林怔愣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要往前赶，这时唐笠若才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小哥真是良善之辈，这个朋友我交了！”
　　陆林猛然会过神来，知晓朋友性情的方耀似乎已猜到发生了何事，淡淡一句，“已经拦下来了。”
　　他的鼻子一向比常人灵验，闻到这茶水不妥后就去查看究竟了，倒是让唐笠若在楼里转一下提醒下众人，没想到他却恶作剧犯了。

　　不过如今看来，少年是通过他的考验了。
　　以往唐笠若如此他倒无所谓，玩笑也罢，真实也罢，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可是看到少年焦躁的表情他却忽然有些不高兴。
　　走过去照着唐笠若的脑袋敲了两下，虽然有时也会这样表示不满，但大多是轻轻的、告诫的意味多，这次这两个栗子可是实打实的。

　　“我错了，我错了！不该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唐笠若嘻嘻哈哈，连忙跟陆林拱手作揖。
　　陆林忙侧身避过，回了一礼，“唐公子玩笑罢了！”
　　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
　　倒不是厌恶他的试探，如果青年没拦下，他的建议也不失为一个建议，甚至如果林掌柜在此会如何选择，他也不好说，如果他听从了他的建议，他也相信唐公子并不会食言，只是以后——
　　看了眼青年，青年也淡淡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眼中的含义却很清楚：无须在意。

　　若是没有几次接触，任谁看到两人都会以为脸上常挂笑容的唐公子更好接触，而不是神情淡淡、高傲冷漠的方耀，然而事实上，没有谁比他更知晓到底青年那冷漠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他不禁回以这温柔一个笑容。

　　方耀看着那笑容，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又来了，他真的觉得自己似乎病了，少年的声音也好，笑容也罢，甚至将才他撞入怀中被自己扶起的情景，他都觉得仿若不是头次发生。
　　为何，为何在他眼中，少年如此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