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修罗》七宝扇

5、第五条咸鱼

　　一场梦中梦，让巫止筋疲力尽，醒来时正飘在大海上。阳光照下来，感觉暖洋洋的，他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身体晃晃悠悠，荡得挺有节奏，他坐起身细瞧，险些没背过气去，原来屁股下面是条怪模怪样的大鱼。

　　大鱼察觉他醒了，低鸣一声，旁边海水跌宕起伏，漾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形成漩涡，一个像蛇的妖怪分水钻出。
　　巫止看那妖怪有几分熟悉，强压下心里的害怕，戒备地盯着对方。结果对方凑近后，完全不以为意，只“啪啪”往大鱼背上甩了几条小鱼，然后冲他摇摇尾巴，重新沉回水里。

　　巫止感觉莫名其妙，盯着小鱼半晌，心想：“放在大鱼背上，这是吃了个寂寞？”
　　眼看小鱼翻着肚皮，马上要不行了，大鱼又没有吃的意思，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神色古怪道：“难道是给我吃的？”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大鱼又是一声低鸣。
　　“真是给我的？”巫止捡起一条，用手一摸，“哎呀，还是无骨鱼。这要有口锅，再来个灶，我非得表演他个一鱼十八吃。”
　　无骨鱼不用挑刺，吃起来省时省力，简直是他的最爱啊。

　　大概听不懂锅和灶什么的，大鱼没再回应巫止，兀自扑腾着鱼鳍，努力在海里游动着。
　　飘了半天，茫茫海面，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巫止着实感到无聊，好奇问：“喂，鱼兄，咱这要去哪里啊？”

　　话刚落下，他立马反应过来，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自言自语道：“忘了，你这鱼妖不会说人话。”
　　第一次沟通失败，巫止略沮丧。他仰面躺在鱼背上，发愁何去何从，不能总在海上和这群妖怪为伍吧，他芯子里到底装的还是个人。

　　说来也奇怪，虽然其他妖怪没出现，但巫止能感觉到，海里潜伏着不知道多少，只是他们没露面而已。
　　众妖包围下，逃跑是铁定没戏了，他光游泳一项就干不过，人家可都是专业的。身为一个沉迷狗刨的初学者，最好的办法是：此路不通，另寻出路。

　　大鱼速度很快，又过了半日，海面明显多出不少生物。它们个头娇小，形态各异，分别呆在两旁，朝巫止行注目礼。让他想起领导视察，小学鸡穿戴整齐，列队欢迎的画面。
　　这跟那很像，区别于生物太过多元化，导致队伍参差不齐，少了仪式感，反倒像临时拉来凑数的残兵游勇。

　　巫止随大鱼游过，它们连忙跟了上来，保持着一定距离，不靠近，也不离开，行为诡异难解。后面陆陆续续还有生物聚拢过来，加入跟屁鱼行列，直到两头面目狰狞，块头巨大的妖怪现身，他们才一哄而散，跑了个无影无踪。
　　“唉，怎么都跑了？”巫止纳闷地目送他们离开，想拦下又语言不通。

　　不过他也不傻，暗暗打量刚出现的两只大妖怪，看他们要做什么。
　　但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它们乖乖浮在海面上，不攻击他，也不主动靠近，只是一个劲儿朝他叫唤。
　　大鱼也跟着叫，它们你一句我一句，跟对话聊天似的。巫止才开始旁听半天，愣是没反应，以为人家三只妖怪互相寒暄呢。

　　不久，又来了两只妖怪，它们行为模式跟前两只相同，这就显得很奇怪。
　　巫止等得实在无聊，心说：“你们聊得好嗨，可也不能把我晾在这吧？”
　　他试探地从大鱼背上滑下，惯性使然，冲向其他妖怪，再被对方稳稳接住。而接住他的那妖怪，立刻停止了侃大天，载着他朝前继续游去。

　　“怎么个回事？”脚下一动，巫止就发现了，环顾众妖怪，见它们都偃旗息鼓，不再叫唤。先前载他的大鱼，却是低鸣一声，摇了摇尾巴，扎猛子进了海里，直接看不见了。
　　巫止隐约看明白它们的意思，不由失笑：“感情半路还带导车换车的。”

　　四只妖怪簇拥着他，没走出多远，碰上另一个妖怪群。打头的那只目前个头最大，呼朋引伴的，号召力可见不凡。
　　巫止好奇地瞥它一眼，立马被发觉，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落在身上，犹如刀子刮肉，让巫止的背脊瞬间爬上一层寒意。偏偏他化成人形后，什么都没穿，汗毛竖起的怂样晒了个彻底。

　　对方似乎也看出他的恐惧，连叫都懒得叫，才打一个照面，就把触手伸了过来。
　　巫止打滚躲过，能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如果任由它卷住自己，等同于束手就缚。他挺爱和平一人，平时不打架，不骂人，但若真碰上躲不开的麻烦，也能做到凛然不惧，冷静反击。

　　可是他个菜狗，碰上这么大个儿妖怪，再冷静也没用，基础配置不达标，怎么跟人家斗？完全干不过啊。
　　好在簇拥他的四个妖怪没干看着，当场跟对方打了起来，巫止这小个子夹在中间，反成了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

　　妖怪们打架原始野蛮，互相撕咬啃食是常事，这片海域很快染红，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巫止直面如此暴力，吓都吓傻了，哪还记得凛然不惧四字怎么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脚下妖怪受了伤，他急得团团转，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伤情，就被甩到了海里，当即喝了口海水，又腥又苦，恶心地差点吐出来。
　　巫止扑腾两下冒出头，想说：“你干什么？”
　　话没来得及说，对方再次把他甩出，距离比上次远不少，他懵逼了一瞬，脑海响起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快……逃……”

　　“……”巫止身形一顿，疑惑地挠挠头，“这特马都出现幻觉了！”
　　他承认自己怂，但怂到自己劝自己跑，还伪装出别人的声音来劝，就有点一言难尽。
　　“快……逃……”这声音跟复读机一样在巫止脑子里循环，听得他暴躁不已，狗刨都刨不下去了，厉声道：“闭嘴吧，逃什么逃，这么多妖怪围着，逃得掉吗你？”

　　那声音一噎，终于不叨叨了，巫止晃晃脑袋，心说：“总算恢复正常了。”
　　他累死累活扑腾回来，还没喘口气，那声音又响起：“别……别回……逃……叽……”
　　最后的叽字直接成了惨叫，巫止脑海震得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甩开他的那只妖怪被咬掉半拉脑袋。

　　对方伤成这样都不肯倒下，硬挺着回头看他，血糊糊的大嘴张张合合，锋利的獠牙少了大半。那一瞬间，巫止好像看到一个重伤濒危的老爷爷。
　　他无视脑海里对方的声音，兀自想着：“那是这妖怪化形之后的模样么？”
　　老爷爷妖怪积攒最后一点力量，把巫止送离，之后跌落进海里，被其他妖怪分而食之。

　　巫止终于弄懂它们的意思，老爷爷妖怪是因为敌方妖多势众，对它们不利，所以想自己断后，让他逃走。
　　眼泪不由自主滑出眼眶，他感动地一塌糊涂，喃喃道：“你们傻不傻，上来就掏心掏肺的，都不问一下是不是本人？”
　　他看这些妖怪熟悉，是因为曾在无支祁的记忆里见过，它们如此卖命维护，定然是把他当成了无支祁。

　　老爷爷妖怪死后，剩下的三只妖怪自爆了一只，还有两只苦苦支撑，挡下了对巫止的所有攻击。
　　先前的大鱼突然出现，领着许多小鱼，小鱼留下善后，大鱼则顶着巫止快速逃离。
　　化形一整天，逃命三个月。
　　巫止怀疑自己被下了通缉令，哪哪都是想要他命的妖怪，在不断的追杀中，大鱼也壮烈了，最后他落成了孤家寡人。

　　前来保护他的妖怪更多，但大部分都拖家带口，实力不够看，碰上敌方，可说妖单力薄，就是来送菜的。
　　少数几个临死前，能和他沟通一二，说的话不外乎一个“逃”字，巫止听得心肌梗塞，几乎有了逆反心理。
　　他曾崩溃大喊：“我不是水灵之主，你们认错人了。”

　　这些妖怪跟听不懂似的，那意思好像他拥有无支祁的力量，就是新的水灵之主。
　　巫止想说：“扯淡，我看起来像是会御水的样子吗？”
　　他记得无支祁举手成涛，覆手为浪，把水玩得溜透，哪像他这个咸鱼社畜，就想过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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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老爷爷妖怪：快逃。
巫止：幻觉，幻觉，都是幻觉，我没听见。
老爷爷妖怪：快……逃。
巫止：逃啥逃，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那啥？往哪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