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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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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宛瑜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这几天她思来想去,觉得媛儿口中时常提起的“阿玄”,正是上好的人选。
沈玄和媛儿感情深厚又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师傅,一介孤女能成为堂堂侯府义女,她也定会感激涕零。
媛儿嫁给隽王,沈玄应付平江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谢宛瑜说完自己“认女替嫁”的打算,端起手边的细瓷茶盏,润了润嗓子,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阿玄。
慈眉善目的温国夫人,那种兴致勃勃的样子,让阿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早起被叫过来,突然说到嫁人的问题,想认真都不行。
因为对方是媛媛的母亲,阿玄觉得有些抱歉,微微笑着说:“我不要。”
谢宛瑜有些意外,站在她身边的侍女宜香走过去劝道:“沈姑娘,你大概没听明白夫人的意思?这可是侯府小姐的身份再加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王爷啊!”
“跟那些没关系,我不想嫁人。”
她在山里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出来了,嫁人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玩的事。
谢宛瑜突然觉得心累,原来她只看到了好的那一面,却没想到这个姑娘,是个对世事还没开窍的小顽固。
她换了种说法,耐着性子劝道:“阿玄,你是媛儿的知心姐妹,她与平江王从未谋面,等见到之后,如果觉得厌恶,你说怎么办?”
谢宛瑜又加上一码,“难道媛儿不该嫁个两情相悦的人?”
阿玄解释道:“我当然希望媛媛幸福,可是你的办法我不喜欢。”
谢宛瑜眼仁一转,便有了决定,“那你看这样如何?等平江王来了,我们看看媛儿的意思,如果她愿意自然好。如果她不喜欢……”
“我们要想办法帮她脱困?”
谢宛瑜直点头,“阿玄真是聪明。”
她舒了口气,隽王赵硕谦谦公子,如珠如玉,媛儿怎么会选落魄讨人嫌的平江王?
阿玄凝目沉思,没有再说拒绝的话。谢宛瑜安然放下心来,趁热打铁地说:“寻个好日子入了家谱,你就是定西侯府的小姐,婚约的事先不要告诉媛儿,免得她为难。”
宜香从案上的木匣里,拿出个红丝绒的盒子,交给阿玄,“这是夫人给你的见面礼。”
阿玄看见里面是一只竹节纹的金镯子。
她关上盒子还给宜香,“我回去之后,还要再问问师父的意思。”
宜香见谢宛瑜点头,便拿回了盒子,脸上却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一个山里姑娘,大概连金子都没见过,还摆什么谱?
辞别谢宛瑜,阿玄出了惜敬斋,她举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向门口的嬷嬷问清楚方向后,去找席媛。
席媛住的青阮居是个不大的院子,卵石小径,细竹漏窗,紧靠着院墙的银杏树下,挂着一架精致的秋千,垂着石榴红的长穗。
阿玄进去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席媛和刚来的小丫头香草,两个人蹲在树底下忙着什么。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裙子,未梳发髻,连个头饰都没戴,清秀得像朵茉莉。
阿玄叫了声“媛媛”,席媛抬起头,绽开的笑容也像朵小茉莉,“阿玄,你怎么来了?是想我了吗?”
阿玄点点头,看清她是在帮香草清理砖缝里的落叶。
席媛从地上站起来,脚软不稳,阿玄伸手扶了她一把,看见那双葱白的小手上糊满了泥巴,忍不住就有点恼:“夏夜她们呢?”
香草对阿玄行了个礼,看着对面的十字菱花窗说:“她们……”窗户里传来了笑声,她放开媛媛的手往里走,媛媛跟上去,轻轻喊了声:“阿玄。”
花梨木的侍女屏风后,夏夜和秋暮两个丫头正吃着点心聊天。看见阿玄进来,夏夜不以为然地打了个招呼:“沈姑娘来了,要不要尝尝小豆酥?”
阿玄皱起了眉头,“你们太过分了!就知道吃吃喝喝,偷懒耍滑,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看见阿玄冷着一张脸,夏夜和秋暮也收了笑容。夏夜年长,她嘴里还在慢慢嚼着,视线避开了阿玄嘀咕道:“沈小姐你管得真多!这是小姐她仁义,不愿见我们受苦受累……”
阿玄一听这话就冒火。席媛在庵里长大,从小跟着念的是善心福报的经文,性子又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愿意还人十分。
这种难得的善良单纯,被奸滑的丫头当成了能拿捏的福气。席媛越是与人方便,她们就越随便。
媛媛能看得开阿玄却不能忍,谁让她从小就是席媛的保^护伞呢?她走过去,用力拍了拍桌子,“你们两个现在就滚蛋。”
茶碗和点心碟子被震得脆响,夏夜大惊失色,还强撑着镇定。正好瞧见席媛进门来,她立刻哭哭啼啼地跑过去,躲到席媛身边哼道:“小姐,沈姑娘没事乱骂人,还要动手打我们……”
秋暮也悄悄溜过去,站在席媛身后。
席媛只好说:“阿玄,她们……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阿玄也不屑辩解。她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把青豆子,指尖轻颤有小影去如闪电,一粒接着一粒地朝着夏夜射过去,厉声喝道:“还不走是吧?”
席媛本想息事宁人,见阿玄动了真格,便推开夏夜的手,迈着碎步走到阿玄身边,小声对着两个丫头说:“既然阿玄不喜欢,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夏夜没想到软绵绵小姐,也会这么硬气地赶她们走。她摸着被豆子砸得红红紫紫的额头,二话不说就出了门,秋暮紧跟在后头,脚下飞快。
阿玄皱眉一想,跟着喊道:“回来,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媛媛的?不许带走。”
卸下的金钗首饰都放在桌上。两个丫头再脱衣裳时,席媛忙开口说:“裙子不用了,我愿意送给你们。”
香草看着她们带着东西离开院子,回来收拾着地上散落的青豆。
阿玄问席媛:“我这么凶,你生气吗?”
席媛笑,“我只气她们对你无礼。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阿玄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席媛拉着她的手说:“母亲这个主意真好!”阿玄拍拍她的手,“先去把小泥爪子洗干净。”
席媛去洗手。阿玄看着那些首饰吐了口气,她没有媛媛那么好度量,最不爱忍气吞声,就算这两个丫头敢厚着脸皮跑去侯夫人那里,她也不怕。
用过午膳,席媛坐在银杏树下,为谢宛瑜绣一只香囊。阿玄坐在秋千上陪她聊天,傍晚才骑着葡萄返回竹溪。
路过一座石桥时,她停下来。桥边的集市上飘着烧烤和汤水的香味。对面几栋花枝招展的小楼前,已经亮起了艳红的灯笼。
暮色渐起,阿玄本该快些回竹溪去,偏偏她听见有个女孩很兴奋地在喊:“云公子!”
那栋小楼下面围着一群女孩子,阿玄栓好葡萄,也挤进去找了一个人问:“写《心头宠》的云公子住在这里?”
女孩热烈的眼神黏着二楼的窗户,头也不回地说:“对啊对啊。”
阿玄看着旁边敞开着的榴红色大门,“那为什么不进去找他?”
“钱不够啊!”
原来有钱就可以见到云公子。阿玄笑起来,正好她有点事,特别想问他。
小楼门口挂着块“青橙”的牌子。
下面并没有待客的厅堂,只有一条木楼梯笔直向上。阿玄走到一半时,被一名小厮拦住了。
“姑娘这是要找谁?”
“我找云公子。”
小厮作了个揖,“姑娘见谅,云公子不是随便可以见的。”
“不是付钱就可以吗?我有话要问他。”
“十两,一句或百句都随姑娘心意。”
阿玄没有那么多银两,她从小荷包里拿出一粒金珠子,放进小厮手里,“够吗?”
小厮连忙为她引路。上了二楼豁然开朗,方正的小厅里布置的极雅致,白纱轻绕,熏着淡淡的香。沿着通道向里有一排屋子,门都紧紧关着,可以听见里面的琴声和说话声。
他们在通道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小厮抬手敲了敲,“公子,有客来访。”
“进来吧。”里面淡淡一声。
小厮伺候阿玄在外间坐下,殷勤得无可挑剔,“不知道姑娘喜欢喝哪种茶?什么口味的点心?要不要先听几首小曲?”
瞧着窗外的天色愈发暗淡,阿玄说:“什么都不要,麻烦你多送些灯盏过来,另外把桥头柳树下那匹黑马牵到门口。”
入夜后她的眼力极差,若是不够亮,恐怕连对方的样子都看不清。回竹溪倒是不怕,葡萄认得路,总能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