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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九战九败(5) ...

  •   这已经不是夏七第一次和苏醒的安诚say hi,然而对于“夏冉”,却是真正的久别重逢。

      “你醒了?!”几秒的呆愣后,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猛然起身,又在窜到床边的瞬间刹车,“阿诚?”
      安诚眨了眨眼,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类似“笑”的模样。

      根据医生的说法,此时安诚刚刚进入复健阶段。后续一半看天命,一半看努力。

      于是夏七在激动了几秒后,干脆在床边坐下,看了眼床头的特质饮水器:“要叫人来吗?”
      安诚眨了两下眼睛,是“否”的意思。

      对于康复中的卧床病患,医护人员会在固定的时间段进行体检和清洁。其他时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并不需要太多照顾。
      既然安诚没有要求,夏七也就不再提这个,“那……聊聊天?”

      如果真正的夏冉在这里,八成会这么做。虽然以安诚当下的状态,连回答问题都做不到。所谓的聊天,也就是单方面说说话而已。
      但至少能共处一室。

      这次安诚眨了眨眼。
      于是夏七清了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轻车熟路地开始说起两人五年前的“回忆”。

      虽然没有演戏的天赋,但这并不等同于,夏七不善于与陌生人交往。有原主的记忆打底,挑出一两件小事、模糊几分细节,他就能声情并茂地唱半小时独角戏。
      剧本是桎梏。
      “……当时你没把我心脏吓出来,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往下跳,我还以为你要跳楼——谁知道下面有个落脚的平面,这设计师是不是鬼屋出身的?”

      安诚静静地听他说,不时眨眨眼作为回复,偶尔还努力做出个表情。夏七看着那张早已消瘦、干瘪到脱了形的脸,突然生出想叹气的冲动。
      不过为了人设,他憋回去了。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安诚促膝长谈,但和回溯的次数比起来,也不算很多——这是第三次。
      毕竟是重复了两遍的内容,大体的框架夏七都还记得,因此并不需要特别费神去构思。说着说着他开始走神,当然,基于之前几次磨练,这神也走的格外不动声色。

      他回忆着自己八次失败的经历,目前的进展,思考接下来将面对的问题。一段话说上三句就看安诚两眼,看着对方的神情越来越轻松。
      如果是个陌生人走进病房,八成会以为,他们是很要好的兄弟。

      “咚咚咚。”
      就在夏七说的有点口渴,拿出自带的杯子喝水时,门口传来了敲击的声音。
      没等他反应过来,来人已不请自入。

      夏七本来有点莫名,因为他甚至没来得及说“请进”,对方就已经推开了门。然而在看清门口站着哪路神仙后,他猛的从床边站了起来:
      “予、予哥?”

      陆予看了他一眼,表情似乎没什么异样,就像忘了他们不久之前几乎演变成家暴的争吵:
      “听说你朋友醒了,我来看看。”
      “……哦。”
      明明对方的语气和表情都称得上自然,夏七依然觉得对方说“你朋友”三个字时,有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安诚当然是不可能起来迎客的,而陆予也没客气,直接在另一张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你好,我们应该见过的。我叫陆予,夏冉的……朋友。”
      这次绝对不是错觉,“朋友”两个字里,透出一股瞎子都能听出来的阴阳怪气。

      然而安诚能给出的回应,也只有茫然的眨眨眼睛。

      大概是觉得这挺没趣,陆予在自我介绍后恢复了常态,端过夏七倒的水喝了一口。
      第一口还在喉咙里,甚至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看到青年起身走开,去床边给病人接水去了。

      长期依靠输液摄入营养的人,恢复基本的吞咽能力同样是个过程。现在的安诚勉强能喝点儿水,虽然身体实际的需求时有时无,但不妨碍夏七多试两次。
      饮水器是特质的,想喝下去就不是递个杯子这么简单了。陆予坐在那里,看着对方前前后后忙忙碌碌,一会俯下身一会站起来,还要找东西擦擦……

      并不算娴熟的动作,青年却做的十足的认真。目光注视着病床上病人的神情,就像对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专注到万物都不入他的眼底,只有存在于眼前的这个对象,倒映在视网膜上的人影,眉眼轮廓的弧度清晰。

      就是这双眼睛,这个眼神。

      陆予想。五年前的初见,他看到二十岁的夏冉在看一部剧。那双眼睛注视着剧中自刎的大师兄时,就是这让人想要夺走、甚至有瞬间感到嫉妒的模样。
      ——嫉妒能够被他所注视的一切,哪怕是一个虚构的人物,甚至是一盆新鲜的花木。

      你明明就该这样,只看着我一个人而已。他想,就像过去的这些年,没有第二个人……
      或许是某种本能的敏锐,夏七突然微微侧头,看了陆予一眼。

      “怎么?”男人刚剥完一个橘子,神态自然地问。
      “……没。”
      夏七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安诚的身上。一百毫升的水渐渐喂完,期间没漏出哪怕一滴。

      夏七突然觉得,回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在很多意义上,让他凭白捞了不少新技能。
      技多不压身。

      “我去清理一下这个,麻烦你照看阿诚一会儿。”
      喝水这个几乎是本能的行为,却让如今的安诚耗费不少力气。等到最后一点水喝完,夏七对着陆予说话时,他已微微闭上了眼。

      不知道只是短暂养神,还是真的累了。

      陆予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夏七也没在意。他拎着仪器走向开水房,先把里面残余的水倒了。
      前后折腾了有五六分钟,期间还和医院里一个打过招呼的护士多说了两句话。估摸着再不回去,陆某人怕是要耐性耗罄;加上记忆中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夏七就和护士说了再见。

      不到三十秒,他走回病房门口,然后——
      站定了。

      ***

      “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当夏七离开房间后不久,原本安静到只有呼吸声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

      那声音带沙,语气轻浮,低的几乎难以听清。只是这不大的空间实在太过安静,才让陆予第一时间回神。
      然后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谁。

      “安诚?!”

      他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无论是夏七所说,还是他从医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此时的安诚都是没有恢复语言能力的。
      陆予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走到了安诚的床边,低头看向他——

      “现在,不装不认识我了?”
      依然是没什么后劲的声音,却掩盖不住近乎嘲讽的语气。面色苍白的青年看着陆予,从语气到态度,都显出一种出人意料的亲近。

      或者说,曾经“亲近过”。
      就算陆予算不上什么好人,这一刻也难得产生了几分……愧意。
      虽然这场车祸从结果上来说,并不是他的错误。但就根源来说,确实和他撇不开关系。

      “你放心,后续的一切治疗康复,包括你出院后的工作,我都已经安排了下去。”
      仿佛是为了安抚,他放轻了声音说。

      安诚没有回答。

      他只是注视着他,用那双苏醒不久的眼睛。就在陆予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
      “你和他在一起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夏七。

      陆予看了他几秒,然后点点头:“是。”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安诚依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陆、予——陆予,”如果不是气力不足,安诚觉得自己绝对会跳起来揍上去,“你……恭喜你,如愿以偿啊。”
      陆予:“谢谢。”

      安诚深吸一口气。

      他和陆予不同,和夏七也不一样。躺在病床上的五年,他是真正的植物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只有偶尔才能捕捉到外界的浮光。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陷在如同死去的深眠中。
      五年,一个人普通人生命的十几分之一,对他来说不过一场长眠。车祸前发生的一切依然如新,可对于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是无法追回的过去。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之前几天的故作沉默,是他感到难以面对在他身边照顾的夏七,但安诚的语言能力确实才恢复不久。在尽力克制的复杂情绪下,这并不算长的几句话,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陆予并没有立刻回答。

      虽然安诚不知道车祸后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之前的所有事。在那场意外发生以前,陆予曾对他提过,他看上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人。
      夏冉,他当时的同学,也算是……他的追求者。

      虽然这个倒霉的家伙,并不知道,安诚已经有了恋人。
      又或者,说“金主”比较合适。

      “我猜,你们应该没有在一起很久吧。”
      等到稍微缓过一点力气后,安诚继续说。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怎样的答案,毕竟他了解陆予,也不打算玩什么“破镜重圆”。五年前这个男人的话历历在目,一个能在对你提出分手后,同时告诉你,他现在看上了你的同学——
      这样的男人,要怎么去挽留?

      也许他只是好奇,也可能,只是在物是人非的当下,对熟悉的人事物产生的本能关注。
      没有得到陆予的回答,反而让安诚觉得更加好奇。他观察着眼前成熟了不少的男人,完全是随意的猜测:

      “几个月?一年?最多……两年?我记得曾经跟过你的人里,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何况当时夏冉还喜欢他,以他对这个某种意义上的“情敌”的了解,就算陆予真的能追求成功,也不会是几个月的事儿。

      话说回来,这家伙真的会有耐心,去长期追求某个人吗?
      他有些怀疑地想,并且因为眼前男人的沉默,感到更加疑惑了。

      “……那和你没关系,安诚。”
      就在安诚以为,陆予永远不会回答他时,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或者也不算太过意外吧,毕竟如他所说,他们如今已没什么关系。

      而陆予这个男人,对于外人外物,几乎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我们早就结束了,五年之前,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陆予冷静地说,“包括你后来的车祸,实际上也与我无关——但你毕竟跟过我一场,这几年的医疗和看护,就当我做慈善吧。”
      安诚:“……”

      这话过于直接,以至于安某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有人知道。

      ——在门口站到麻的夏七飞快抖了抖腿,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推门而入。
      就像十几分钟之前,不请自入的陆予一样。
      但很显然,此刻陆予看到他进来,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原来,我是个倒了八辈子霉的蠢货。”
      而夏七盯着房间里两人,低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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