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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刚才张红玉用灵石买牌子了吧？他们交易的时候都没有用到弟子的身份牌。”庄溯尘小声道，“所以我想，这种木牌应该是不限使用者的，神识检测的结果也不会和身份记录在一起——涂青崖以前和我提起过，个人的根骨资质、出身，还有自行寻获的秘术法器等等，都可以选择对门派保密，只是相应的，如果因此出事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门派不会提供庇护。”
“但那两块牌子是涂青崖直接给我的，如果记住了序号，就很容易查到检测结果……”
静息阵的光芒如雾气般弥漫笼罩住医馆前的空地，像是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庄溯尘谨慎地带着他们踏入进光团边缘，被法阵归束的灵气波动包围过来，云应舟感到一阵类似静电的细微刺痒；脑海深处抽动的疼痛立刻变得平缓了，仿佛被一张厚厚的毯子盖在了下面，就算云应舟对人类修士的各种手段有诸多偏见，也不由自主为此刻得到的安抚而舒了口气。
“你是想瞒着他们？”云应舟怀疑地道，“就你这样昨天受到神魂攻击、今天就和没事人一样的表现，根本不用测试都知道肯定有问题了吧？而且，说不定都不用过后再来查，医馆里的医师直接就认识你呢。”
“知道有问题是一回事，知道是什么问题又是另一回事了。”庄溯尘道，“其实让小玄山知道也没什么，反正他们知道我是半个遗族后都没做什么……我就是习惯多加防范而已。”他听起来并未因云应舟的提醒而沮丧或无奈，想来是自己也早就想到这些问题了。
“或者你干脆直接不来算了。”云应舟嘀咕道，“好吧，不做测试也不行，万一真的查出什么问题……不过要测也是你自己测，我是不会让人来检查我的。我对自己是什么情况有把握着呢，不劳你们费心。”
这不是从庄溯尘的态度感觉到可以反悔、才临阵变卦，实际上云应舟一开始就是打算逃掉的，拖到现在才说只是因为他对“出门”这件事还没拒抗到绝不能忍受的地步，不想和庄溯尘使劲对着干；说“对情况有把握”也是认真的，神魂损伤云应舟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评估得出自己需要多久能够恢复。让人类修士的神识探入识海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了，属于绝对的“绝不能忍受”。
“这件事你别想再逼我同意！”他警告庄溯尘，“我愿意跟你一起出门，也是我自己后来改了主意才愿意的！”
“真的不愿意？”庄溯尘问，语气听起来和之前邀请他出门时一模一样——然后庄溯尘就对他的反对视若无物，直接把他抓起来带走了。云应舟警惕地瞪着他，拱起脊背以示坚决，“绝对不！”
“好吧……”庄溯尘拖长了音，很像又要耍什么花招的样子。不过实际上他只是往左右看去，打量着空地上其他正沐浴着静息阵光芒的人，“这样的话另一块牌子就没有用了。与其浪费，不如也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处理掉吧。”
最扰人心烦的头痛在静息阵中得到了安抚，云应舟感觉思维都变得敏捷了一点，因而察觉到庄溯尘这次似乎根本没有纠缠的意思，直接顺势就同意了。“你答应了？等等……”他突然醒悟过来，质疑道，“说什么需要医师，你其实就是不想放我独自待在屋子里吧？”
原来之前路上庄溯尘说“以后还是得一起行动”，不是听了他故意迁怒才有的想法，而是更早之前——甚至可能早在最初由链接发觉他遭遇了危险的时候就这么想了。不想他再在独处时碰上麻烦，就打定主意自己到哪里去都要把他随身携带。
“你要是肯让人类修士检查，我当然会更放心一点。”庄溯尘一语双关似地、狡猾地说，也算间接承认了云应舟的猜测。云应舟盯着庄溯尘微微笑着被揭穿也不以为意的脸，感觉自己都被这人弄得没脾气了。
好吧，他自我安慰般地想，至少这代表庄溯尘还是挺信任他的，他说自己处理没问题便不再坚持要管……他注意到静息阵的光芒已经开始黯淡下去了，这个阵法启动后才持续了不到盏茶时间——不过从那立竿见影的梳理神魂力量的效果看来，就这么短时间里耗费的灵石估计都够买一筐木牌了。每两个时辰启动一次，小玄山还真舍得下这种手笔。
刚才和他们起了冲突的那两个修士已经不见人影了，其他等在空地上的人也随着阵法光芒黯淡有了要离开的迹象。这期间又有几个新来的人进了医馆，都是自己带着木牌的，像张红玉那样带着病号过来、要临时买的一个都没有。云应舟正等着看庄溯尘要多久才能给多出来那个牌子找到买家，结果庄溯尘很轻松地就把事情办完了：他随便拦住一个正准备离开的修士，两三句交谈后便敲定以一个比“行情”稍低的价格把牌子卖出去了。
那人只是来静息阵“晒光”的，自己并不需要木牌去见医师，但挺乐意做这种再转手便可以轻松小赚一笔的生意。心情好便愿意多说几句，告诉了庄溯尘这整个“倒卖行业”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牌子都是用灵石买的，只是份额有限，会按弟子的身份或者参与过的门派任务优先分配。有人领到了名额自己用不上，就兑出来再抬价转手出去。
到医馆前碰运气找买家只是最直接省事的方法，其实有身家丰厚又格外爱惜自己的修士，受点小伤就一惊一乍要去看医师的，长期收购这些代表名额的木牌；更不怕麻烦的还可以去山脚小镇，有的是平日找不到医师的散修愿意出大价钱换一个名额。
那人也算好心，大概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把知道的信息全倒了出来，说完后静息阵的光芒已经彻底熄灭了，他也像唯恐庄溯尘反悔要取消交易一样迅速就告辞离开了。庄溯尘手里拿着比之前张红玉那个稍瘪一点的灵石袋，随意地掂了掂重量后塞进储物戒，在目不转睛盯着他手上指环看的云应舟脖子上挠了挠。
“得尽快给你弄个储物的法器了，免得你的灵石一直要寄存在我这里。”他道，假装没发觉在他表示只是“寄存”时，正纠结于那算不算“他的”牌子、卖掉后又算不算“他的”灵石的云应舟圈起尾巴，耳朵满意地弹了弹。
云应舟决定对庄溯尘好一点。“你卖出去的，给你一半抽成。”他大方地表示。
“那就多谢了。”庄溯尘语气里带着笑意，“好了，去看看那个医馆里到底要怎么检测吧。”
现在他们手里就剩一个庄溯尘从别人那里“不告而换”来的木牌了。云应舟把挂在脖子上的小型弟子身份牌仔细藏进长毛里，庄溯尘抱着他，没出任何差错地顺利通过医馆守门人的核验，踏入了门后那道黑漆漆的狭窄走道。
医馆内的地面也和墙壁一样，以平整的石砖铺就，散发出浅淡荧光的碎石在走道中央镶嵌出了一条延伸向前的细线，他们顺着指引的方向走出了十数步后，眼前黑暗的视野中骤然浮现出了许多团柔和的白光。
庄溯尘戒备地停住了脚步。辨认出那些光团是什么东西后，没预料到医馆内会是这种景象的云应舟不由低低地感叹了一声：“好多晶石……”
不同于天然结晶为拇指大小的灵石，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维持着未雕琢原样的大块晶石，一眼看去，好几块足有一人多高，最小的也高过人的膝盖。它们都是材质纯净透彻的上等晶石，内部氤氲着朦胧的光华，散落在难以分辨边际的黑暗殿堂内，仿佛漂浮在深黑水面上、映着月光的山形的浮冰——也确实像冰块一样散发着寒气。
云应舟轻轻地打了个哆嗦。此刻他的感觉仿佛在深冬的冰溪里饮了一口水：脑袋先是冻得发木，随后寒冷就会带来一种空阔的清醒。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个被庄溯尘换了牌子的病号不在静息阵里停留，直接进到医馆里来了——因为这些晶石推动神魂修复的作用比静息阵更好。
只是这种寒意和抚慰作用对庄溯尘似乎都毫无影响，他正神色如常地扫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感觉到云应舟的颤抖才转而低头，对他投去询问的眼神。“我没事。”云应舟小声道，用恨不得扑上去用爪子挖一块下来的目光注视着身边距离最近的那块晶石，它的形状像是一根笔直向上生长的钟乳石柱，不过是通体透明且多棱面的，“这些晶石可都是好东西，怪不得一个医馆还需要守门人……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地方比外面看起来大？而且根本没人。负责看病的医师都到哪里去了？”
“那里好像是出口。”庄溯尘指了指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点，云应舟分辨了一会，觉得那个光点的形状好像确实要比其他晶石方一点，更像是一扇敞开的门。而在通道里指引他们前行的线条依旧在地面上蜿蜒，向着“出口”的方向流进了晶石群的深处，“看来我们应该继续沿着这条线走？”
话虽如此，庄溯尘接下来的举动却是沿着墙壁往侧面走去，似乎想走到没有晶石照亮的黑暗深处去试试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大。不过这个企图没有实现，就在快要走出距离通道口最近那块晶石光芒的照亮范围时，一道纯黑的屏障阻住了他们的去路——庄溯尘险些带着他们一头撞上去，因为那面像是黑色墙壁一样的玩意儿上面一丝反光都没有，完美地伪装成了光线照不到才形成的黑暗。
又换方向试了几次、确认除了沿着地上那道线走也没有其他道路后，庄溯尘终于准备遵从指示走进晶石之间了。在此之前，云应舟挤开他环抱的手臂，从他怀里跳到了地上。“我还是和你隔着点距离好了。”云应舟道，“我觉得这些晶石肯定已经在检测什么了，离得太近别影响到你的结果。”
“应该不会……张红玉就是扶着侯季明一起进来的，侯季明那样子也没办法自己走。”庄溯尘没阻止云应舟的动作，但还是修正了他猜测中的错误。云应舟一边似听非听地“嗯嗯”应着声，一边自己率先往前走去。
沿途要经过的下一块晶石生长得比较放纵，向周围伸展开海珊瑚般的透明枝杈，云应舟走过它后回转过身，正想和庄溯尘说它长得很像他们去灵植田那天看到的一种草药，就看到在庄溯尘时，那些冰凌般的晶簇仿佛映照着火光，突然通体变成了一种明亮的橙红色。
云应舟被骤盛的红光吓了一跳。“出什么问题了？”他惊疑不定地问道。
庄溯尘浑身映照着一层不详的血色，他镇定地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越过那块晶石，鲜艳明亮的光线在他身后迅速黯淡下去，转眼便恢复到了最初冰清玉洁的模样。已经习惯和主角同行就要面对各种幺蛾子的云应舟屏息等待着：没有警报，没有震颤或晃动，也没有人愤怒地大吼着冲过来……似乎，一切正常？
“我过来的时候晶石发出了一股奇怪的灵力波动，我就试着抵挡了一下。”庄溯尘道，“看来刚才那应该算是正常的反应……你没有遇到吗？”他顿了顿，若有所觉地把那块木牌拿出来，翻到没有刻着序号的平整背面：昏暗中可以看得很清楚，本来空无一物的木牌背后，现在在边缘处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像是一粒明亮的火星；它发出的橙红色光和刚才晶石变化后的一模一样。
他们一起静了一瞬，然后云应舟率先抢答，“我知道了！”他怕庄溯尘和他抢似地匆匆道，“原来就是这样检测的！怪不得这里见不到医师……”他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丝后悔，想着早知道是这么好玩又不用人类修士插手的过程，就自己来测试一回试试了；不过转而又想到测试结果总要交到人类手上，还有那半袋灵石，就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更好——反正他可以看庄溯尘测。
“估计是木牌记录结果，出去后交给医师分析？”庄溯尘用指腹抚了抚木牌上的那个亮点，云应舟看到他若有所遗憾的表情，轻易想到了原因：他先前没发现木牌上的这层玄机，估计正想着不该把另一块卖掉，应该偷留下来拆开看看……云应舟在精神上默默抱紧了自己暂存在庄溯尘那里的半袋灵石，催促他道：“快点走吧，还有二三十块石头呢。别拖到后面又有人来。”
庄溯尘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试图去触碰身边已经恢复原样的晶石表面。晶石氤氲的柔和白光在几乎被他指尖触及时变亮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嗡鸣，灵力波纹将庄溯尘不知本打算对晶石做什么的手震了开来。
“唔……还挺痛的。”庄溯尘嘀咕了一句，看着指尖浮现的红痕。他在云应舟不可置信的“你要搞什么鬼”的目光中揉了揉手指，镇定地迈开了步子，“走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