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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危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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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宴席自然早就散场了。云应舟再找到庄溯尘的时候,他已经和另外两人分开,正独自待在一间被特意打扫出来待客的屋子里。屋内靠墙摆着一张卧榻,屋子中间则是一套光泽泛黑的木质桌椅,庄溯尘就侧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个指节大小的碧玉配饰。

      屋门是虚掩着的,云应舟脑袋一顶就开了,应该是特意留着门方便他回来。坐在桌边的少年闻声抬头,云应舟进屋就是一个飞扑,庄溯尘倾身伸手来接,动作衔接得无比流畅,导致云应舟一头栽进他怀里后反倒动作顿住,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从庄溯尘胳膊底下钻过去跳上了桌。

      云应舟环顾一圈,确定那两个人真的不在屋内,向庄溯尘问道:“你们怎么分开了……徐望箜到哪里去了?”

      庄溯尘见小猫尾巴边上粘了根草叶,伸手替他摘掉了,脑子里想法已经转到了“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麻烦”,嘴里问出来却还是第一反应的:“你要找他做什么?”

      云应舟回忆了一下那时脚底地面颤动的感觉,那股妖气爆发的迅速和猛烈,仿佛魔修秘境里那个翻腾的血池突然出现在了脚下。“我刚才跟着两个村民找到了他们藏血的地方,然后突然有妖气从地下冒出来……”他心有余悸地说,“就是和林子里一样的那种,应该是同一个,不然就是不止一个。有个东西在底下追我,不过没追多久就被我甩掉了,我也没看到它长什么样子。”

      “妖气……”庄溯尘沉吟道,“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感觉到,徐师兄应该也没有。他倒是说村长家院子里的那口井好像有点问题,刚才吃过饭就过去查看了。”

      “对了,那口井……”云应舟想到这件事情,赶紧三言两语,将他转过整个村子都没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小女孩的结果和猜测都和庄溯尘说了。他原以为庄溯尘听后就算不觉得讶异,至少会对自己同类的行为沉默一会,想不到庄溯尘听到最后,神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和我想的差不多。”他竟然说,“这个村子里的人……至少是村长和当时跟着他一起过来迎接的那群人,恐怕比起以前要辛苦劳动,更喜欢现在被饲养着取血的生活。”说出这样的判断后,看到云应舟眼睛瞪圆、一脸惊讶的表情,庄溯尘甚至笑了,道:“怎么,很不可思议吗?你知不知道,其实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村子里,最初也是有人想要离开,有人想要反抗的。”

      他点到为止,将那些由软弱而生的恶毒、为虎作伥造成的血腥,全都用这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带了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庄溯尘希望小猫永远都别了解这种事情——虽然他现在似乎不可避免要了解了。

      趁云应舟对他的回答还未来得及深想,庄溯尘转移了话题,说道:“皎夭还没有传讯回来,可能是没找到那怪物的藏身之地。其实我已经和村长说过,可能会在这里多留几日,现在就看这些村民为了明日献祭,准备怎么‘处理’我们了。”

      之前散席时,村长说腾出了三间最好的屋子给他们借宿,他顺势说出要等从另一路来的同伴在此汇合,说不定得多叨扰几日,问村长是否方便?如果有所不便,他们只需一间屋子便可,修士一心向道专注修炼,不会在意睡哪里这种小事。

      庄溯尘估计村长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说不定要大骂“真不在意怎么不干脆睡野外”,当然脸上还是笑容满面,口中也连道不会麻烦,唯恐凡人活动扰了修士的清静,依旧将几间大屋连同整个院落都让给了他们。

      他这样慷慨,在庄溯尘看来反倒更惹人生疑,现在等到云应舟回来说了夜间见闻,两人对了下时间,便知道原来那时,东西就已经被颇有先见之明的村长转移了——云应舟跟着那两个人走的时候,没能确定那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估计真是用了些特别的手段,连徐望箜这个金丹修士的感知都被瞒了过去。

      “传讯?”云应舟抓住了庄溯尘话中提到的这个词,庄溯尘翻转手掌,将那枚刚才拿在手里把玩的玉符给云应舟看,“在螺舟上时拿到的,你那时大概在舱里睡觉,后来忘记和你说了……本来如果他们那里发现目标,这个玉符会振鸣,警示危险时则会发热。”

      “不是睡觉,是修炼!”云应舟先不满地反驳了一句,才凑过去看那枚玉符。碧玉做成了竹节的形状,可以佩戴在腰带上。他本来对皎夭和郭喻两人的战斗力还算有信心,近距离感受过那妖气后却对胜负概率不确定了起来,担忧道:“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没来得及示警就……”

      这种问题庄溯尘不可能知道答案,云应舟只是下意识地一问。庄溯尘指尖摩挲了一下玉符表面,说道:“只能希望不会这么倒霉了。平安无事、只是没发现异常的话,今晚肯定会有确认安全的讯息传递回来。”皎夭对带队出行这件事情应该经验丰富,不可能沉迷搜索而忘记联络。

      金丹修士之间,则另有联系的方式,在这么短的距离上无需玉符。不过……把玉符给他,而不是在小玄山待得更久闻维,这个选择所表达出来的态度也挺有意思。

      庄溯尘回忆了一会,又和云应舟讨论了几句他在村外遇到的那个散发妖气的东西,到底是山上那怪物碰巧跑了下来、还是这里有好几头妖魔,以及那个“白大人”又是何方神圣……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敲了敲。不等庄溯尘回应,外面的徐望箜推门便入,径直朝桌边走来。庄溯尘起身行礼的动作同样没来得及做完,只见徐望箜随手从茶盏底下抽出个托碟,将握在手里带过来的东西倒在了碟子上。

      那是一截手指长短、表面湿润的东西,其颜色和质感都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活物体内充满血液的血管。徐望箜方才在掌心里覆着一层灵力作为间隔,没让它与掌心皮肤直接相触,云应舟一嗅到那股血腥味,就明白了这东西的来源——后院那口里面没水的井。

      云应舟想再凑近些去看,徐望箜可能误以为他是被血腥气吸引,说了句“别碰”,伸手要将他挡开。云应舟偏头躲过,挡住了庄溯尘的视线,庄溯尘两手从咯吱窝底下将他抱了起来,从桌上挪到了腿上,让云应舟踩着他将前爪搭在桌沿边。同时,他只朝茶碟里那东西扫了一眼,就断定道:“这是和树林里那个一样的东西。”

      徐望箜自己在椅子边坐下,果然说道:“从后院那口井里发现的。藏在淤泥里,不知道下头还有多少。”

      “看来村长不知道他家井里有这种东西。”庄溯尘道。

      徐望箜点点头,微皱起眉,道:“那村长身上既无灵力、也无妖气,完全是个凡人,至多比别的村民健壮些罢了。他们一家人身上都没有伤痕,定是与妖魔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知是那妖魔能够交流,还是有修士在其中牵线搭桥。”

      庄溯尘道:“关于此事,他之前在外面也发现了一些东西。”轻抚了一下云应舟后颈的皮毛,便将水井和地穴两处情况言简意赅地和徐望箜说了一遍。徐望箜听过后,对着云应舟打量了几眼,并不打探他们之间是如何交流的,居然颇为认真地对着一只猫说道:“做得不错。”

      云应舟顿时看他顺眼起来。

      “白大人……白?”徐望箜默念了几句,表情变得有些不好,却没告诉庄溯尘他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的注意力就重新转回到了刚才倒在茶碟里的东西上。

      那根湿润时像血管、微干时像蚯蚓的条状物,形状和林子里那怪人身上掉落的一模一样,都是一头略尖、另一头是个横截的断面,外皮颇具韧性,里头的质地则像是饱浸水份的烂木渣。“你之前说这东西像是植物?”徐望箜一边这么问道,一边随手拿起旁边的茶勺,以勺子底摁着那东西碾了碾,“吱叽”挤出来一小滩浑浊暗红的液体。

      云应舟刚才对他生出的好感迅速地掉光了。

      “是。”庄溯尘应道,“比起血肉,质感更像树藤的韧皮和木质。”他修炼初时缺乏信息,看过不少医术,连带着记住了里头介绍过的药材,也自己采摘处理过,“或者是……”他看着那像是被切下来的一截前端的东西,联系到小猫在地穴边的见闻,慢慢地又补充道:“……树根?”

      听庄溯尘这么一提,再想到那些铺垫在地穴中的根须、和地下“妖魔”穿行时的动静,云应舟再看就也觉得很像了。可是……如果只是根须就能有那样恐怖的妖气,那本体得有多强大?

      对此,比起恐慌退缩,更多的情绪却是怀疑。因为从这里村民的生活状态、还有那两个罐头的体积看来,盘踞这里的妖魔对血液的需求并不算多。对妖魔来说,血食就像灵气一样,胃口和实力应当是相对应的。

      徐望箜估计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神情只稍微严肃了些,并不见紧张。事情说完后,他又向庄溯尘询问了玉符的情况,因为他也没得到联络。问过后徐望箜便离开了,带着那个被污染了的茶碟一起——估计是想让闻维也看一眼。

      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修为差别,不知闻维得到师兄亲自前来的这种“优待”,会是什么想法。

      此后一整晚,预防出现异动,庄溯尘和云应舟两个都没睡觉,而是保持着一种浅层入定的警醒状态,将玉符放在手边,一旦有所反应便能立刻发觉。然而这个晚上,外面始终很安静,玉符也始终很安静……一直相安无事地到了早上,直到徐望箜再度前来,这回身后还跟着不安的闻维。

      村民夜晚的安静,或许是在暗中进行着某些不好的谋划;玉符这一整夜的安静,就是很明确的一件事情了:上山探查去的皎夭两人必定是出事了。

      碰到这样的情况,庄溯尘修为最低、身份也最低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连那两人都栽了,那实力更弱的他们三人还是别再想什么探查,迅速跑路要紧。先跑远了确认自身安全,再向小玄山求援。

      而徐望箜虽然不是愣头青一样硬要自己去救同伴,他的决定在庄溯尘看来却也差不多了:他觉得此次他们冲着妖魔而来的目的,必然已经暴露了,这日的献祭就会是最后一次,接着可能村民也会被妖魔屠杀干净。所以他想继续停留在此地,至少等到献祭开始时,确认一下情况。

      徐望箜说出这个理由,庄溯尘便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徐望箜想的是之后要来处理这个妖魔的同门,自身安全不是没考虑到,而是考虑后为之妥协了。

      行动便这么敲定了下来。在那两人为了做些准备而离开的空隙中,庄溯尘双手各以指尖捏着云应舟的耳朵尖,与他对视着苦笑道:“加入门派虽然获利不少,但也会有这样的风险啊……”直接独自跑路这种事情,别说他本来就不会这样做,就是从得罪小玄山、说不定还免不了得罪云天宗的角度,也不该做。

      所以,即使不赞同,他也得和同门共进退了。

      云应舟摆了下尾巴,丢给庄溯尘一个鄙视的眼神,抬起爪子把脖子上那块象征小玄山弟子身份的名牌扒拉出来给他看,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沿着桌边走开了。留在庄溯尘在身后摇头而笑。

      此后直到正午,异变没有发生,找麻烦的人没来,玉符的通讯也没有来。按照“妖魔鬼怪这类邪性东西都喜欢在夜里办事”的定律,献祭的确更大概率是在晚上。三人一猫待在一个房间里,在无所事事和紧张戒备交织的状态中,又度过了半个下午。

      黄昏未至,就在一个毫无特殊的时间点,“异变”突然来了——却不是直接的响动或攻击。

      当时闻维正在和庄溯尘讨论一些修法上的问题,徐望箜在一旁听着,偶尔会指点几句,云应舟则趴在卧榻一角发呆。他鼻子动了动,感觉似乎嗅到了一股像在煮什么甜食的香味,刚抬起头来,就看到闻维一句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身体左右晃了下,朝着地下一头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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