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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4 ...

  •   我有些惊骇。
      古往今来,还从没听说过哪一位刺客有自己的死士的。
      更何况我根本不认得他。
      “你认错人了。”我忙道。
      他却严肃得很。自方才见他起,他便是板着这样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令人不由地畏惧。
      见他许久不说话,我便又好奇道:“你认得我?”
      卫泱此时轻描淡写地笑了声,仿佛这个问题究极荒诞一般。但他还是回复我:“你只需知道,我会保证你活着。”
      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便不再追问。
      据他所言,他是自姜国国破起便一路流亡而来的,与昭国并无瓜葛,如今在苏澜身边任职。
      这大殿能让我轻而易举溜进来,想必也是他的功劳了。只是今夜长宫的守备还是太过蹊跷。
      我皱了皱眉,又问他:“你知不知道殿外发生了什么?”
      他向殿外看了一眼,嘈杂声已比之前小了许多,似乎是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与交谈声,于是并未回答我的问题,神色淡淡对我道:“我送你回去。”
      我识趣地闭了口。
      说来惭愧,就武功而言,我全然一窍不通。不像沐沐,我总猜不透她的武功究竟几般深不可测,她却从不显露半分。
      有了卫泱,从殿里脱身自然轻而易举。宫内的守备比我来时的松懈,已严密了不少。我本想先去持正殿将取回的匣子交过去,谁想临走前卫泱却将我拦下:
      “回寝殿去。”
      我见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有些意外:“怎么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有要事发生。苏澜若是这时回去未见你,后果自知。”
      我本想告诉他苏澜已经好几夜未曾回去过了,又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便点点头,连忙答应道:“我这便回去。”
      他这才放心,一甩袖放我走了。
      我吸了吸鼻子,身侧还弥留着他身上沉香的味道。那幽淡的香气若隐若无,却使我安心极了。

      回寝殿的一路上长宫里灯火通明,却比先前静了不少,我只偶尔听到守卫整齐骇人的脚步声,不知卫泱方才是如何摆脱侍卫的身份,潜进瞬华殿去的。
      宫墙上照例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猫獭。
      它们的眼睛五颜六色,各有不同,夜里看起来倒像是街市两旁琳琅的天灯。
      这猫獭委实是长宫内的一大祸害。它们对宝物奇珍有着格外的热忱,经常趁人不注意溜进屋里,翻箱倒柜,再将战利品拖回树上。
      这等拖回树上的勉强算是有礼数的,碰上不懂礼数的,便会将屋主人的私物四处乱丢,偶尔我经过夜清池,也常常见到池里漂着被它们偷来又丢弃的情诗,或是身上粘着“秦之广矣,不可泳思”的虎须鱼们适然地游来游去。
      不过,有的宫女悄悄告诉我,虽然这猫獭无法无天,持正殿附近它们倒是从来不曾踏足。众人都说,是苏澜的天子之威震慑了它们,才使它们不敢肆意捣乱。
      听到这个传闻后,我果然又改了主意,期盼着苏澜还是常回寝殿待着更好些,我便不用再担心这些猫獭来捣乱了。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苏澜果真回寝殿了。
      我刚沐浴毕,将殿内的灯烛点亮,便听得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苏澜一身玄色华袍,身姿修长,紧蹙着眉,似是带了几分怒意,越过屏风朝我径直走来。
      他这番行踪不定地出现在这里着实使我受惊,尤其在我刚做完坏事的这个节骨眼上。
      “陛下有什么吩咐?”我心虚道。
      他信手拿起案上的糕点,觑了我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阴戾,然须臾即逝,又恢复了一片幽黑深静。
      虽不知何故,但我知晓他定是发怒了,忙从书案上随手抱起一册书卷,逢迎道:“陛下,这书卷写得甚好,自调来寝殿起,我便日日夜夜惦记着,不如我来为陛下念一念。”
      没想到他瞥见那卷书的封皮,冷笑一声,语调冷冷的:“你倒是对这《云雨录》情有独钟。”
      我言自肺腑:“这都是为陛下着想。”
      没想到苏澜见我一脸严正认真的样子,似乎有些意外。于是他敛了几分凶戾,不再奚落我,反倒坐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命令道:“念。”
      我向旁偷偷睨了一眼,见他躺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看戏,不免有些心里没底。
      但事已至此,我已是骑虎难下。
      虎还在看我。
      顶着那道炙热的视线,我只好翻开封皮,此时才发觉书里面净是些图画。
      我盯着仔细察看半刻,才终于瞪圆了眼睛,匆匆翻了翻,便又急急忙忙红着脸赶紧合上了。
      他的口吻慵懒凉薄:“如何?”
      我忙把那书往边上推了推,一边摆手推拒道:“不妥不妥。”
      他笑起来,话间依旧是讥讽:“不是你与我说的,日日夜夜都惦记着这书卷么。”
      我的脸霎时如蒸笼般砰地一下熟透了。只是我却顾不上脸红,忙颤抖着嗓音,语无伦次地谢罪道:“陛下千万莫要生气!我这就将这书拿去扔掉!”
      若我早知道这书竟是本春宫图册,定然不会拿它来戳身怀隐疾的皇帝陛下的痛脚。
      只可惜事已至此。大约是我的恐慌有些明显,亦或是看他的眼神太过诡异,倒使他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方才随之舒展的眉间又聚起了一片阴霾。
      苏澜面色阴鸷地看着我,半晌,才终于清清冷冷开口:
      “给我拿些吃的来。”
      我连忙答应,一路小跑去了偏房将已备好的酒膳端了回来。
      他这时才终于和颜悦色了一些,心情似是随之舒畅了不少。我低着头,见他的眉眼冷淡,长睫低帘,那修长如玉的五指执起酒樽。渺渺的雾气从杯中缓散飘升,氤氲了他清隽的五官。
      我有些怔忪。殿内轻纱摇动,红烛影重,我的神思恍惚,一时仿佛又回到了还在昭国时的日子。
      苏澜这时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似是察觉到了我的走神,凤眉微挑,幽眸冷目,手里执着的金樽亦停在半空。
      我回过神来,出声询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他收回视线,却并不急于饮尽那酒,反而掂起了一块糕点,突然沉沉开口:
      “这雀怜酥何故是冷的?”
      我便答道:“这是我用昭国制法做成的,陛下一尝便知。”
      从瞬华殿回来时,卫泱特意叮嘱我要我备好酒膳。怕时间来不及,我便依昭国的食经备了糕点,不知是否合他的胃口。
      幸好,苏澜看上去并不挑剔,那双暗眸不动声色地在那糕点上掠过,只很快随口应了句“嗯”,很快饮尽了酒,便不再理我,自顾转身上榻了。

      第二日见了沐沐,我才知晓昨日宫中的动乱是为何故。
      几日前曾有北国使节来访,一直暂居在永安城内。昨日长宫大火,城内百姓亦有些惊乱。然而待亲卫军赶到宫外,却发现那使节已被人趁乱杀害在住处了。
      使节遇害,自然是一顶一的大事。
      北国本与秦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眼下秦国正与昭国纷争不断,此事若传回北国,局势便难料了。
      恐怕苏澜此时已怀疑到了昭国的身上。然而令我如何想不通的是,此事若硬要说是昭国所为,委实冤枉得很。
      据沐沐所言,昨日她一直留在持正殿中,并未收到过命令。而我更是去了瞬华殿去取那图纸,旁的宫女那里也未曾听到过有任务指派给她们。何况出宫行刺一事,困难重重,并非等闲之人便可成就。
      我与沐沐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我从瞬华殿那里取来的图纸,在我将那图纸交给上级后的几日,都并未递给我新的消息。
      大约近日风声收紧,宫里人人自危,平日里大都紧绷着一副严肃的面孔,寡言了许多。倒是最近苏澜一改旧态,几乎夜夜回寝殿休息,且他居然连听政都不再那般勤勉,甚至推掉了好几日的早朝。
      自苏澜即位起,这等事还从未发生过,令不少文官惊骇得很。
      久而久之,宫里竟又起了流言——
      说是我夜夜纠缠苏澜,使他耽于美色,无心政事!
      这流言也未免太见风使舵了些!过去说他身怀隐疾,如今又变成了一夜几次的昏君——饶是我这种喜欢听八卦的,都看不下去了:
      皇帝陛下,他是真的有隐疾。
      这自然是他亲口承认的。
      某天夜里,忠心耿耿的御连史大人连夜来了寝殿劝谏。
      在他身后还跟着位沉鱼落雁的美人。美人羞涩,穿着打扮倒是不俗,看起来像是永安的名仕。
      然而苏澜平静地看着那位御官,然后说:“我有隐疾。”
      我额间的青筋跳上了三跳。
      只见素来端庄的御连史大人脸色煞白,被惊得连连后退几步,最后慌慌张张地结巴几句“告退”,便落荒而逃。
      苏澜目光一转,又看向我,那双漆深的眼眸沉如渊水,没有波澜。
      我怔了怔,有一刹那的恍惚。那沉寂的目光下似乎藏着深而长久的孤独。于是我回过神来,低下眼睛,轻声温语问道:“陛下要茶点么?”
      他并未理会我,只转身上榻了。
      这件事过后,我生怕他触景伤情,偷偷将那卷《云雨录》放回了东流殿,塞进了某个小角落里。
      与此同时,在枕下的纸条沉寂了数日之后,我亦终于收到了新的消息。
      读毕这则新的消息,我却震惊异常,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纸上只写着简短的一行字——
      在我们来秦国的昭国细作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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