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十八画

6、第 6 章

　　唐佳琪顺着声源的方向转过头，便看到赵诺冲她摇了摇手。她脚下方向一转，走了进来。

　　赵诺第一眼见唐佳琪的时候就对她很有好感。
　　唐佳琪当时缩成一团坐在马路边，小小的乖乖的很安静，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尤其是在面对那伙人的时候，还能勇敢地出声提醒他们，最后还不幸负伤。
　　赵诺让唐佳琪坐她旁边，唐佳琪看了一眼对面的孙泽，有些犹豫地站着没动。

　　“没事，他不介意。”赵诺说着对孙泽挑了挑下巴。
　　孙泽说：“对对对，你坐吧。”
　　唐佳琪于是把伞挂到桌边，背着书包坐到了赵诺的旁边。她看见赵诺放在一边的手机，跟赵诺解释她昨天被那两个人挂倒，手机坏掉了，所以没能及时添加赵诺的微信。
　　唐佳琪说话的时候手正好放在桌子上，袖子把她的手挡了半截，昨晚赵诺没仔细看唐佳琪的手，这会儿才看到她手心被蹭破了皮。她皱了皱眉头，骂了句脏话，说道：“我昨天还说周睦打得重了，现在看来真是欠揍。”
　　赵诺问唐佳琪吃什么，说孙泽请客。唐佳琪说她下午在学校饭堂吃过了，不饿。赵诺于是说：“那喝瓶汽水？”
　　唐佳琪挺喜欢喝汽水，但因为父母管教严，经常是不允许她喝这些不健康的东西，此时赵诺正好问了，她便点点头，说：“要常温的。”

　　赵诺发现唐佳琪跟她说话的时候经常低垂着眼睛，有些不自然，似乎不太擅长和人沟通交流，便主动找话题放松气氛：“你跟周睦一个班？”
　　“嗯，”唐佳琪说，“前后桌。”
　　唐佳琪的汽水和孙泽点的两碗面同时端了上来。赵诺把汽水放到了唐佳琪面前，孙泽取了双筷子给赵诺，随口问起唐佳琪周睦在班里的情况。
　　唐佳琪想到今天周睦对她的帮助视之不见，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我跟他没说几句话，不是很熟。”
　　“怎么可能，”赵诺说，“他都亲自送你去医院还能算不熟？”
　　唐佳琪喝了口汽水，差点儿呛到，皱了皱眉头对赵诺说：“我是因为他受伤的，他不应该送我去医院吗？”
　　赵诺想说那还真不一定，当年周睦和申雪宜谈恋爱的时候申雪宜脚崴了让周睦送他去医院，周睦忙着跟孙泽打游戏，连电话都是赵诺接的转述给他，周睦随口就拒绝了。

　　但她也不知怎么的，并不想让唐佳琪知道申雪宜这个人，于是问了句：“为什么说不熟？”
　　唐佳琪于是把她早上给周睦在后面提醒答案被周睦视而不见的事情讲给了赵诺，喝了口汽水，又说：“还有晚自习前，我问他今天老师布置的物理大作业，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理我。”
　　“你问他物理大作业？”孙泽笑得差点儿喷饭，“他上课不是玩儿手机就是睡觉吧。”
　　唐佳琪认真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只有早读和英语课睡觉了。”
　　孙泽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真转性了？”赵诺拍了一下他的手，让他赶紧吃饭。
　　这时候唐佳琪汽水喝完了，对赵诺和孙泽说了声“谢谢”，起身要走。
　　赵诺说：“周睦不是跟你顺路吗，外面不下雨了，让他载你嘛。我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唐佳琪想到今晚要回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我今晚不回我外婆那儿。”说完跟赵诺道了再见，拿伞走了出去。

　　周睦晚上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碰到一个老太太。
　　他锁好车往进走的时候，老太太也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往进走，于是周睦维持着推门的动作，侧了侧身子，往旁边让了一下。
　　老太太看起来身体很康健，步履丝毫不艰难，对着周睦说了句“谢谢”，就打算上楼梯。
　　他们这个小区是老式小区，七层老楼没有电梯，周睦想了想，说：“我帮您拎吧。”
　　这时老太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他：“你住301？”
　　周睦心里有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只听老太太又接着笑道：“你是唐佳琪的朋友吧，唐佳琪是我外孙女，昨天是你送她去医院又送回来的？”

　　周睦就这样跟唐佳琪的外婆认识了。上楼的时候外婆让周睦去家里坐一坐，说她晚上蒸了包子，周睦回绝道：“不用了，我晚上吃过了。”
　　两个人走到三楼，外婆又说：“那就送到这儿吧，就剩一层了，我还是可以拎上去的。”把袋子从周睦手里拿了过来，又感叹了一句高三真苦上晚自习上到这个时候，拍拍周睦的肩膀，说：“你们都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啊。”

　　周睦低头没说话。
　　他推门进屋，把客厅的灯打开，将书包随手扔了上去。

　　他很烦躁。老太太口中的“好好学习”与“考个好大学”戳中了他的心事。
　　屋里空荡荡的，周睦坐到了沙发上，烦躁地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烟。他看了一眼，干脆直接把烟扔到了沙发旁边的垃圾桶里。

　　其实从他外婆去世开始，周睦就已经开始觉得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没有什么意思了。他想要找些真正的事情来做，有些目标，有些盼头，为他的以后做些打算。
　　如果不想依靠周立安，他必须自己成长起来，必须自己手握资本与能力。而当下唯一的途径似乎就是学习。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学习了。基础太差，看不懂、看不进去，不会，什么都不会，不知道怎么做，也做不好。
　　这种迷茫的无所适从感伴随了他一段时间了，他只能停留在旧有的模式里停滞不前。
　　可是他知道，他应该改变。

　　周睦烦乱地把扔到一旁的书包拿过来，从里边随手拉出一本今天发的书，还没翻开，一张小纸条就从书里掉了出来。
　　他弯腰把纸条捡起来，看到上面一行很秀气的字：物理大作业：练习册P10第8题，周三早上交，可以参考课上例题2。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
　　他忽然想起晚自习前后面的声音一直叫他，说：“周睦，今天老师布置的大作业是什么来着？”他当时怎么回应的？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继续趴在桌上睡觉了。

　　隔天唐佳琪到学校，换了她妈的一个备用手机，还带了医药费。
　　前一天晚上她回家只有她妈在，她妈问起她身上的伤，唐佳琪用给外婆的一样的说辞解释了，她妈说她不小心，又让她把医药费还给同学，唐佳琪这才想起医药费是周睦给她垫的。
　　下了早读，唐佳琪在后面叫了一声周睦，她发现这回周睦早读的时候居然没有趴在桌上睡觉，有一段时间甚至拿了本英语书在上面写写画画。唐佳琪叫他的时候周睦已经又趴到了桌上，没反应过来，于是她又叫：“周睦。”
　　这回周睦听到了，扭过头，皱着眉头看她。唐佳琪把钱放到了桌上，说：“医药费。”
　　周睦把钱拿了过去，随手塞进了裤兜。
　　唐佳琪想说她昨晚碰见赵诺和孙泽的事，想了想，又觉得这事也没有给周睦说的必要，赵诺又不是只是周睦的朋友，她昨晚通过好友后，跟赵诺聊了好一会儿，赵诺现在也是她的朋友。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周睦又转了过来，有些不自然地对她说：“你物理大作业写了吗？”
　　“写了，”唐佳琪嘴里塞了一颗奶糖，说话也含糊不清，边从一摞书里抽作业本边说道，“我昨天把作业给你夹到练习册里了你看见没有啊？”
　　“没有。”周睦说。
　　唐佳琪终于把作业本取了出来，嘟囔道：“那可能掉了吧。”把作业递给周睦，小声提醒说：“不要全抄，我步骤写的很全，有的可以跳过去的，可以改一改，物理老师很严格的。”
　　“谢谢。”周睦说，把作业拿了过去。
　　周睦早读的时候看了会儿英语，他的词汇量还停留在初一时期，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的记单词。记了一会儿他就有些烦躁了，脑子里像有团火球想要爆炸，于是干脆把书扔到了一边。那种茫然的失控感又来了。
　　他看了眼唐佳琪的物理作业。她的字写得很工整，看起来思路也很清晰。但周睦看不懂，随便跳着抄了几个公式，又把最后的答案抄下来，敷衍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