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41、第四十一章 询问

　　几日之后，大年初七这天。
　　自除夕夜过后，齐国的邺城里头，就再也没有下过雪了。
　　天儿还算晴朗，但温度却比刚下雪那会儿还要冻人骨头，冻得连斛律家那些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壮小伙子，只要一到外头，都冷得边走边跳，嗷嗷乱叫着。
　　身处地牢里头的阿珠，却幸福地很。
　　她裹在好几层厚实的动物毛皮毯子里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精巧的小铜暖壶，身上穿着的也是刚送进来的貂皮大袄，肚子里也刚进了一碗热热乎乎的羊肉水引饼。
　　唉！如果天底下做囚徒的人都能有这般如上天堂的美好待遇，不知会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地想要来斛律家坐坐牢，来享受一番呢！
　　阿珠美滋滋地想着，突然，明亮的眼睛，又迅速黯淡下去了。
　　她失落地摸摸自己平凡无奇的脸，随后无力地垂下头来。
　　虽然……斛律羡对她照顾颇多，但自己……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做些狂妄的美梦吧！
　　阿珠自嘲地笑笑，又将身上披着的毯子，往身上紧了紧。
　　就在阿珠有些失魂落魄的时候，牢门口突然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手持武器的私兵侍卫们。
　　“罪人，马上跟我们出去！”为首的男子满脸浓厚的络腮胡子，粗嘎着嗓子，就冲里头的阿珠大声吼道。
　　阿珠顿了顿，思忖了片刻，立刻将身上的毛毯一掀，沉着脸，朝牢门走去。
　　阿珠跟着这群士兵们一路出了地牢后，终于可以感受到许久不见得阳光照耀了。
　　她眯眯眼，将手挡在额前，努力适应着刚从黑暗地牢里出来，又马上暴露在清冷日光里头的各种不适。
　　一阵寒风袭来，阿珠不由地原地打了个冷颤。
　　她跟着这群护卫们，穿过满是积雪的花园假山，穿过没有人烟的曼妙回廊，终于又回到了斛律家的正厅里头。
　　而正厅里头，两位斛律家的当家人，正正襟危坐着，等着她的到来。
　　阿珠一踏进大门，斛律光上下一扫她身上崭新的皮毛大袄，面无表情地转头，瞪了身边的弟弟斛律羡一眼。
　　斛律羡摸摸鼻子，扭头不看他。
　　斛律光被弟弟这般敷衍的态度一噎，气的白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坐！”斛律光一捋自己的胡须，气歪了嘴巴，冷硬地冲阿珠喊道。
　　阿珠四处瞄了瞄，走到他们的下首位置，跪坐下来。
　　“汝唤何名？何时来齐国卧底的？除了欲策反我们斛律家，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没有？”
　　斛律光说话直接，三两下就将问题一股脑儿地都倒出给阿珠了。
　　阿珠转身，面朝着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恭敬地说道：“奴婢名唤阿珠，是周国陛下派来的。至于来齐国卧底，除了要策反您两位这一任务外……还要策反兰陵王高长恭。”
　　斛律光翻了个白眼，呵呵冷笑道：“你国那皇帝小儿，想法挺多啊。”
　　“左丞相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国陛下识人善任，又渴慕贤才，若是您肯一心一意效忠于我周国的陛下，陛下他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阿珠抓住机会，赶紧对斛律光劝说道。
　　“哼！说的好听！”斛律光毫不动容地说道：“我与周国那韦孝宽老夫可是一辈子的宿敌！我若去了，那他心里会如何想？难道不会心生怨怼吗？”
　　阿珠似乎正等着斛律光这句话。
　　“大人啊！我们周国的陛下志在一统，别说这区区的齐国了，就连南边那偌大的晋国，陛下他也是势必要一举拿下的！既然如此，除了我国的韦老将军之外，还需要众多的武将来替陛下他开疆固土，讨伐天下啊！”
　　阿珠说的嘴里唾沫都要干了，但她却没有在意，依旧是苦口婆心地说道：“换句话来说，如果您归了周国，陛下他连您与韦老将军的关系都处理不好，那么奴婢说句僭越的话，陛下他还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征伐齐国，乃至一统天下呢？”
　　斛律光倒是认可了阿珠最后一句话。
　　如果这皇帝小儿，连调停两名武将关系都做不好的话，那他确实没这资格，也没那能力，去一统山河了。
　　不过，老奸巨猾的斛律光没有即刻表明态度，而是一努下巴，对阿珠说道：“皇后想见你，你先下去吧。”
　　阿珠一顿，也知此事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徐徐图之。
　　她恭敬地站起身来，朝两人一揖，躬身退了下去。
　　斛律光目光沉沉地看着阿珠远去的身影，忽然转头对自家弟弟说道：“怎么？真看上此女子了？”
　　斛律羡憋红了老脸，半天没说话。
　　“哼！都能做人家阿公了！”斛律光毫不客气地打击弟弟道：“再说了，她这般样貌，你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
　　斛律羡撅嘴，正欲开口说话，只听自家阿兄又出言道：“无碍。反正也不过是收做姬妾罢了。随你高兴吧。”
　　“谁……谁要收她做姬妾了！”斛律羡似乎是被阿兄戳中了某个点，气得跳了起来，指着斛律光的鼻子，怒吼道：“我……我就是她小女子可怜，照顾她一下，不行吗？”
　　“呵！装！继续装啊！”斛律光虎眼一瞪，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如一堵高墙似地立在弟弟斛律羡的面前，冷笑连连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住老夫我么？哼！府里头那么多身世可怜的年轻婢女，你不给她们送温暖，怎么偏偏给这个阿珠送温暖了？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特妈地给老夫装，羞不羞啊！”
　　斛律羡气得将案几往地上一踹，直接走人了。
　　阿珠则在私兵护卫的带领下，走走绕绕了好半天，才走到斛律氏的寝房门口。
　　她一如往常般垂首恭立在门外，小声问道：“奴婢阿珠，殿下可让奴婢进来问安么？”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年纪稚嫩的小女婢将门打开后，又马上走了出来。
　　阿珠垂着头刚跨进去，就觉里头的热浪熏得她两眼发晕。
　　她定了定神，转身关好寝房门，迈着碎步，往里头继续走去。
　　当她绕过紫檀木镶软玉插紫竹林的大屏风后，便看见斛律氏，头上缠着一道金色的抹额，抱着小公主，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阿珠心头微微酸涩，跪下叩首道：“奴婢阿珠，拜见皇后殿下。”
　　斛律氏扭头，说道：“起。”
　　阿珠却没有起身。
　　斛律氏又转头看看她，叹息道：“阿珠，你起来吧。时至今日……你又何苦再这般惩罚自己呢？”
　　阿珠跪地无语。
　　斛律氏脸上的浮肿已消去不少，眼睛里又恢复了不少明亮的光彩。
　　她抱着女儿，倚靠在床榻前，沉思片刻，才又慢慢问阿珠道：“阿珠，你之前是在谁的手底下做事的呢？”
　　阿珠这才将上半身抬起，眼神微闪。
　　“奴婢……之前是在掖庭里头。后来有幸被皇后选中，伺候在椒房殿里头。后来……奴婢做错了事情，又被殿下她送回了掖庭里头。直到一年前，奴婢才有幸加入暗卫里头，能继续为陛下和皇后效力。”
　　斛律氏听完，半天没有动静。
　　“阿珠……本宫哪怕被困闷在这深宫里头，也耳闻过周国皇后袁氏的一些事迹。”斛律氏突然转移话题，两眼放光地看着阿珠，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
　　阿珠心里一咯噔，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斛律氏。
　　斛律氏微微酥红了脸，挑眉问她道：“本宫听说，袁氏深受恩宠，周国的皇帝为她虚设六宫，从未宠信过其他女子……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阿珠抬手迅速擦去脑门上的汗，顶着斛律氏八卦的眼神，硬着头皮回复道：“陛下与皇后感情深厚……确实无意纳妃。”
　　斛律氏得到了阿珠的亲口确认，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该羡慕袁氏的好命，还是该哀叹自己的不幸。
　　左思右想之后，斛律氏只能自认命不如人，又睁大眼睛，满脸艳羡地对阿珠说道：“不知本宫……是否有机会能与贵国皇后一聚啊？”
　　阿珠面目刚毅，坚定地看着斛律氏，信心满满地说道：“会的！殿下您一定会见到她的！”
　　就在阿珠进房与斛律氏闲聊的片刻，一队打着御旗，骑着高马的禁军侍卫们，突然停在了左丞相府的大门口。
　　为首的一人，紫衣金冠，模样俊秀，唇红齿白，面色轻浮，正高高昂着头，目光不善地紧盯着那金漆红框着的左丞相府匾。
　　这年纪尚轻的后生并不是禁军的统领，而是陆令萱的新宠，名唤“阿药”的小小娈童。
　　之所以取这样一个有些古怪的名字，还不是因为自从陆令萱的老姘头，和士开被琅琊王高俨设计弄死后，郁郁寡欢之下，偶然一次机会得到这漂亮的小娈童，开心地不得了，只觉得他就是为自己治愈心伤的良药，所以才给这娈童，取了这个名字。
　　阿药翻身下马前，伸手摸了摸衣襟里头，皇帝亲笔书写的诏书，这才心神略略安定。
　　他抓着金色的缰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翻身下马，抿着嘴，打头走上台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