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55、第五十五章 抉择

　　当斛律羡与斛律世达两人，乘着夜黑无光带着慧檀一路从小道插进主帅帐篷前时，坐在帐篷里头的高肃，一身薄纱白衣，正埋头看着一副洛州地形地貌图。
　　在幽暗的橙黄色灯光的照耀下，高肃那清美素雅的面庞显得格外柔和。
　　他长长的睫毛不停地轻颤着，长入发鬓的浓眉下头，是一双清澈而微微泛着蓝光的深邃迷人的桃花眼。那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案几上的那幅泛黄的地图，高直的鼻梁下那线条优美性感，而略略偏薄的唇瓣，正抿得死紧。
　　高肃伸手，那莹白光泽的指尖轻轻在地图上一点，随即又慢慢撤回。
　　突然，他眉头一皱，周身气质顿时冷厉起来，两眼如刀般猛地看向帐蓬大门处。
　　他迅速抽出腰间的青凤剑，屏气俱神，悄然朝门口走去。
　　大门口的守卫士兵们，一声未出就被武功卓绝的斛律氏父子通通放倒在地上，慧檀一边低头默念着：“罪过！罪过！”一边跟在斛律氏父子后头，走进了高肃的营帐里。
　　斛律羡打头先进去，刚跨进一只脚，素来对杀气异常敏感的他马上往身侧一躲，堪堪避开高肃那带着呼啸声的全力一刺！
　　“兰陵王！不认得老夫了么？”斛律羡迅速往后头退了几步，将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露出编成无数细长小辫子的长发。
　　高肃定睛看去，面色慢慢发白。
　　“是你？”他又转过身，看见斛律世达并一个模样陌生的僧侣也走了进来，手里的剑并没有放下，而是彻底冷下脸来，轻声喝问道：“如今你们既已投奔他国，还过来作甚？”
　　“你说！”斛律羡转身找了个胡床坐下，抬手一指慧檀，就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地坐着不动了。
　　慧檀马上转过身，面朝着兰陵王高肃，亦是他……心爱表妹的丈夫，微微抬头，深深吸气，然后颤抖着声音，将他在飞缘寺里意外听见穆提婆欲谋害高肃一事，详详细细地道来。
　　高肃默默地听着，脸上似乎有了一些激动的神色，但再一看，似乎又没有任何变化。
　　就连他紧握在手中的闪着银青色光芒的利剑，也没有一丝颤动。
　　“本王不信。”高肃待慧檀说完，直接了当地下了结论。
　　“不！你必须相信我！”慧檀往前跨了一步，神色越发激动难耐：“必须！必须相信我！”
　　高肃漠然地看向安坐在一边，似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斛律羡，又看向面色激动的慧檀，清冷地说道：“你和他们两人，是一伙的。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呢？”
　　“我不会害你的！”慧檀咽咽唾沫，努力直视着高肃那漂亮却异常冷漠的双眼，蓦地下了决心，开口说道：“我不会害你，只会救你！因为……因为我就是那个人，我就是崔道远！”
　　高肃一听“崔道远”这三个字，神色一变。
　　他主动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慧檀，半晌才缓缓启唇，问道：“你就是那个人？那个崔道远？”
　　“是！我就是那个人！我，就是崔道远！”慧檀勇敢地直视着高肃冰冷无情的目光，坚定地，掷地有声地说道。
　　斛律世达与斛律羡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躲在一旁，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来。
　　高肃举起手中的长剑，缓缓别回腰间。
　　他转身走向斛律羡，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占了自己座位的无赖汉子，沉声问：“那你来，是干什么的？”
　　“你说呢？”斛律羡摊手，玩味地看着高肃，笑道：“带着这个不想让你死的和尚，冒着被你削掉脑袋的危险，特意来提醒你别着了那穆提婆的道，你觉得我们是为什么会过来呢？”
　　高肃顿了顿，看着斛律羡，蹙眉说道：“本王，绝不叛国！”
　　“……理解！”斛律羡点头，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翘着腿，对高肃说道：“当高纬那狗皇帝的杀人灭口小分队没到我斛律家的大门时，我和阿兄也没想过叛国。”
　　高肃瞪大了眼睛，颇为吃惊地看着他。
　　“呵！不信啊？不信的话，你就等着那穆提婆过来吧。”斛律羡嗤笑一声，将头往后一仰，双臂虚枕着脑袋，闭眼不再说话了。
　　这耳闻不如眼见。就让他自己，亲眼看看他那狗堂弟，是如何待他的吧！
　　高肃动摇了。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一旁，缓缓坐下，凝望着那随风轻轻摇曳着的小小火焰，神色哀凄，默然不语。
　　说来也巧，仿佛是冥冥中天意的安排，第二天下午，穆提婆就率领一支数百人之众的精兵队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洛州大营外头。
　　他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睥睨着看向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上的士兵们，轻哼一声，没有下马，直接策马奔进了大营里头！
　　穆提婆骑马直接奔到高肃的营帐门前，这才勒马，却没有一点下马的意思，而是扯着粗嘎的嗓子，大声嚎叫道：“吾乃陛下亲册的督军，特来宣诏！兰陵王高肃，速速出来跪地接诏！”
　　不一会儿，一身银甲的高肃，沉着脸大步走了出来。
　　他微微抬头，看清那一直坐在大马上头的人，确是那陆令萱的独子穆提婆无疑，心里一沉，高大却清瘦的身体慢慢匍匐跪地，头深深埋下，一字一句极慢极冷地说道：“微臣……接诏。”
　　穆提婆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从衣襟里头掏出一份黄底龙纹诏书，直接抛至高肃的面前，随意轻慢地说道：“自己看吧。”
　　高肃微颤着手，极慢极慢地铺开那封帛锦诏书，看着里头，满满都是高纬对他的褒奖和鼓励之词。
　　可看在高肃眼里，全都是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尖刀。
　　“陛下说了，兰陵王劳苦功高，必须要得到赏赐。”穆提婆兴致勃勃地眼看着高肃的脸色一片雪白，就连嘴唇上的最后一丝殷红也完全褪去了。
　　他又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青釉瓷瓶子，懒洋洋地冲高肃一晃，趾高气昂地说道：“兰陵王，过来接赏赐吧！”
　　高肃闭上眼。
　　难堪痛苦的回忆，便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是卑贱的，卑贱到自己还要朝那个妓子所生的五弟卑躬屈膝，卑贱到自己要亲自在战场上拼死搏杀，浴血鏖战才能换回一个王位，一个其他兄弟们一出生，就都能获得的王位。
　　即便如此，他仍不过是一个小小郡王，所有宗室兄弟当中，唯一的一个郡王。
　　可他从没有灰心丧气过。
　　哪怕让他如卑贱庶民一般，从尘埃中崛起，只要他肯努力，也足够忠心，他必定也能在自己的祖国，拥有一席之地！
　　可……结果呢？
　　他活了这短短的三十三年，看够了因为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所带来的父子手足相残，夫妻反目成仇的戏码，也看够了朝堂之上各种阴谋算计，尔虞我诈。
　　他想逃，想逃！！
　　可终究……没办法逃脱。
　　谁让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高家的血呢？
　　这，就是原罪啊！
　　高肃如玉般细长雪白的手指，深深抠进地上的泥沙之中。手背上的一根根青筋，也因用力过猛，而直直突暴起来，不停地抽搐着，扭动着。
　　一滴清泪，滴进他身下的泥地里。
　　“快过来接赏啊？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还想谋反不成么？”穆提婆讥笑道，又不耐烦地催促高肃。
　　忽地，就在这一瞬间，迟迟犹豫不决的高肃，就下定了决心。
　　他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收敛了脸上所有的哀伤，眉眼一如冰山上的雪莲般，冷寒入骨。
　　高肃使劲拍了拍手上的沙子，大步朝穆提婆走去。
　　穆提婆见高肃终于过来了，心里狂喜，直接又将手往前头送了送，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迎接那御赐鸩酒的，不是高肃那细软白皙的手，而是那锋锐无比的剑锋！！
　　“噗——！”
　　穆提婆还在怔愣惊讶之中，他的右手，就被齐根削断，瞬间飞射出去。
　　“啊啊啊！！”穆提婆吃痛地从高马上直坠入泥土，全身在地上翻来滚去，扬起一阵阵沙尘土灰！
　　他捂着自己不断喷血的断腕，惨嚎不已：“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高肃的剑刃上，还在汨汨地流着血。
　　他没有再犹豫，冷冷地看着穆提婆痛苦抽搐，满地打滚的凄惨模样，毫不犹豫地高举起手中的剑，对着他的脑袋，就要狠狠劈下！
　　“住……住手！我是……陛下亲派来的……督军，你竟然敢杀我……不怕陛下……找你算账吗！！”穆提忍满头满身的冷汗都将头发和里衣都浸湿透了，他强忍着剧痛，抖着发白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冲高肃怒喊道。
　　“天颜，无需再见！”高肃那清冷薄凉的嗓音如寒风般刮过穆提婆的耳边，还未等他拼命地求饶，高肃手起剑落，一剑就斩下穆提婆的头颅来！
　　高肃躬身，将穆提婆血淋淋的大脑袋轻松提起，转身大步走进了营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