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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薄荷糖 ...

  •   要说表白,思华也是绝对没有勇气的,她只能壮着胆子,佯装不经意对无端提起周游世界的计划,“餐厅开业以后就可以去啦,从北欧开始,丹麦好了。”

      电话那头的无端从员工餐厅的晚饭中抬起头,喝一大口冷汤,“姑娘你有假期?别忘了给我带礼物。”

      思华抿唇,只差狠狠一跺脚,“一起去啊,我一个人会回不来的。”

      无端哈哈大笑,险些被米饭呛到,“知道自己是没头脑兼不高兴,还敢说什么北欧呢,先把家门口的北大街逛清楚再说吧!”

      他们又这样在不同的频道上聊了一会儿环球旅行的计划,思华稀里糊涂地剖白心意,无端兴高采烈地泼着冷水。最后先收场仍是无端,“上次店庆见过的那个Sean也要来城东了,你跟他熟吗?”

      弦一要走了吗?她一点也不知道。可是我在和你说人生大事,你却和我打听一个陌生人?
      时间在春节前过得尤其飞快,她在那个电话之后完全失去了再次告白的勇气,全身心投入宴会高峰。

      JD的年会是每家酒店都不甘心丢失的肥肉,思华看着这张宴会通知单被餐饮总监挂到“本周活动”的小黑板上,免不了回想起几个月间像恶狼扑食一样在LK嘴里抢肉的情景,她带着一个小兵拎上酒店各种礼盒礼篮,一趟趟地撞在对方紧闭的大门上,能见上一面就恨不得拿出这二十多年的奉承,风雨无阻地剖白酒店无可挑剔的性价比,直到双方熟悉得坐在一起吐槽顶头上司和惫懒下属时,这张合同才终于盖上了双方公章。

      巧的是,同一天的中午竟然也突然订出了一档六十桌的婚宴。那么问题来了,婚宴结束后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将圆桌翻成剧院式,会议结束后又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恢复圆桌,中间还包括舞台、T台、背景大屏的更换,种种都是挑战,月度指标压在那里,一档生意都不好得罪,所有人都硬着头皮、严阵以待。

      这是思华亲自争到的活动,她不容许任何瑕疵和失误,组织多少同事支援帮忙,如何和几个批次的客人沟通时间、控制进度,她都要亲自把控。

      在餐饮、厨房、客房、前台、工程、安保各个部门的协同合作下,所有准备工作全都如期完成。婚宴开始之前,她就全程在现场控制进程,11:18迎宾,12:30开始仪式,13:00前上齐了热菜甜汤,13:30客人开始陆续退场,120多名服务员、小时工和各部门组织前来支援的同事,一起涌进去毫不留情地开始打包收拾。

      宴会厅经理走上舞台取了司仪的话筒统一指挥,布草、餐具、玻璃转心和台面,分别从预演好的不同通道撤出宴会厅,已经分类装车的会议桌、台呢、纸笔皮垫文具盒、玻璃杯矿泉水薄荷糖依次分两列鱼贯推进入会场,原先婚礼仪式的一侧撤了T台,将来不及撤出的LED屏和装饰用移动隔断拦在身后,这里热火朝天的开始新一轮布置。

      宴会厅的抢翻台仿若涨潮落潮,在思华刚刚开始实习之时,她也是这潮头的一朵浪。现在,她挽着西装袖子,和那些年轻的面孔一起收拾沾着菜汤肉汁的碗盘桌布,然后捡一块干净湿毛巾擦了手上被酱醋调成泥的烟灰,再熟练地给男同事支起的会议桌套上棕色细绒台呢。

      透明鱼线从第一张椅背笔直地拉至最后,每排一人按着鱼线的位置把纸笔杯垫水一一向右看齐,Logo正不正,薄荷糖颗数对不对,铅笔尖不尖,全都细细检查。她站上宴会厅这一头的舞台板,看着雅雀无声的1000平方宴会厅里,各色制服的同事们井井有条、配合默契,不禁想起之前网上流传的一张照片,全国人大的会场中几个女孩拉线摆国宾杯,自干五讨论激励、褒贬不一,殊不知出了人大会场,这样普通规格的服务只是区区一两万的场租费用而已,这些孩子们一个月要冲锋陷阵多少次,才能拿到一期工资。

      她放下袖子,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离会议开始还有半小时,工程部师傅开始进场拖线,调试投影设备和音响,来的正是弦一。

      “这几天很忙吧。”他调好了电路和设备,走近她递了一颗薄荷糖,“看你吃个饭都电话不断。”

      “是有点忙。”她笑了,想起中午在员餐端着饭菜要接电话,把一碗紫菜蛋汤洒了一地的事情。
      “要帮忙尽管和我说。”

      客房部推了几台空气净化器进来,呼呼地吹散午宴留下的饭菜味。

      “你帮我照顾好音响、投影、灯光、空调,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她剥了糖,绷得紧紧的空气中也带了一丝清甜。

      “哈哈,这些是我的本职,不算帮忙。”弦一站在她一臂之外,制服上有些油渍,是刚刚检查管井时沾上的,“我说的帮忙,是你来不及吃饭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带个夜宵,下班太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家,这才叫帮忙。”

      “Sean,谢谢你。”能有人这样不计回报地对她好,她说谢谢是真心的。

      “我在音控室,有事打我电话。”弦一今天因为要排查管井,上的是早班,这个点早就应该去换衣服洗澡回家吃饭了。

      客人提前来看会场,无不被这样的效率所震惊,会议如期举行,16:00准时结束,顺利进入第二轮翻台。那半边隔断后的舞台已经趁着会议时间换好了晚会的布景,推车里是800个熨烫平整的椅背套,80张摆好餐具的圆桌,等移动隔断一打开,就能立即把会议桌像流水一样冲出宴会厅。
      80张圆桌一一定位,思华也脱了西装和男同事们一起扛桌子。

      “你去把外套穿好,小心感冒!”弦一在音控室看不下去,出来找她时的声音有些气恼,“这是你该干的活儿吗?去舞台上去监督去。”

      她还来不及说句话,弦一已经轻松抬走了她手中的桌子,和另一个小时工一起放到了指定的位置。她停下来,脖子上的细汗被风一吹,就冷出了一片鸡皮疙瘩。她乖乖套上西装,去和客人确认入场时间。

      准备完毕以后,内部支援的同事们陆续回到各自的岗位去,小时工和实习生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准备最后的收尾。晚会的歌舞升平、衣香鬓影,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他们所在乎的是几点结束,然后收餐,再为明天的活动摆台。思华不忍心独留宴会厅的同事们坚守,于是也去了后场的备餐间休息。实习生和小时工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有些已经抱着膝头睡着了。

      “她和我奶奶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要这么刻薄?”她听见角落里有小女孩的啜泣声,便走上去细看,“她没有孙子孙女吗?他们不用出来工作、不会犯错吗?这么重的盘子,我真的端不动……”

      那女孩脱了几公分高的工鞋,脚尖和后跟都磨破了,样子还小,大约是附近高中来的寒假兼职工。她听了一会儿,是中午婚宴结束后打包的时候,失手把汤汁洒了几滴在客人衣服上,大约被骂狠了,这会儿才缓过劲来难过。

      她听了心酸难过,却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她也遇到过刁钻的客人,为了一点小事拉着她叫喊要投诉要赔偿,或者指着她教育自己的小孩,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和她一样端盘子。她也哭过,失望过,忘记自己纯良的个性,忘记高考时的分数和大学里拿过的奖学金,以为李思华真的一无是处。

      还好还好,她过完了那些日子,虽然依旧面对着烦恼和困苦,但是她没有被那些人和事改变。
      “想什么呢,哭惨惨的?”弦一拖了两箱矿泉水进来分发,瞧见了她的模样。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她忍着鼻头的酸和即将涌出的眼泪,低头问弦一,“以前Alice在的时候,我从来不觉得她这么难。”

      弦一看着房间里大家沉寂的睡态,他听懂了思华的意思,“当然是你做的不好,Alice在的时候个税起征点是2000,我们的客房是800一晚,现在个税起征点是3500,而且可能又要调高了,客房却还只是1000一晚,那时候这个城市只有我们和LK,现在光市区的五星和准五星就有7家,预算一年高过一年,经济一年差过一年,政策一年紧过一年,高价的会务团要抢,低价的旅游团也要接,那时候的客人是商业精英、政要名流,现在,阿猫阿狗都住得起五星级酒店,报一个600,700的旅游团,就敢叫嚣服务不是一流、设施不是顶级。这些,全都怪你做的不够好。”

      他停了停,看她的脸色愈发悲戚,“以前你不觉得难,是因为有Alice咬着牙在帮你承担,现在,你在扮演的是Alice的角色了。但是没关系啊,你这个Alice虽然没有当时那个做得好,却也没有比现在的你更好的人了。”

      “我做的不够好,我自己是知道的。我常常……”

      弦一等不及打断她,“Grace,你是Grace啊,你要做Your Grace、做女王陛下好吗!”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音控室坐下,“别在胡思乱想了,你在这儿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她苦笑,每到晚上,她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收入、预算、预测,几十几百万的差额叫她心烦意乱。

      “这个月还差多少?”弦一拖过一张板凳面对她坐下,“我的喜酒够不够你补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My Grace,是Your Grace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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