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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笄礼 ...

  •   老太太还真是说到做到,愣是三日没让善善出门,直接捱到了笄礼那日。

      若不是那夜宋疏临偷偷来见善善,她还真没信心能规规矩矩地守在房间里这么些天。这几日,老太太把莲嬷嬷都请来了,和善善同吃同住在后院,除了学礼仪什么都不许她做,便是沐绾想来见女儿都被禁止了。
      老太太可信不过这个不靠谱的女儿,谁知道她会不会带偏了外孙女。

      其实善善的“安分”何尝不是出于一种失落,笄礼上“引蛇出洞”的谋划落空,她多少感到惋惜和无力,即便有了前世的记忆,以她一己之力仍是很难撼动命运的车辙……

      善善的无精打采被大伙看在眼里,沐绾埋怨母亲对女儿太过严厉,结果只换来母亲个白眼。于是她越发地觉得,自己不是善善的娘,老太太才是,自己就是善善的阿姐!

      老太太才不管她阴阳怪气呢,这府上有了一个“沐绾”就够了,可别来第二个了,旁的不说,她可没老爷子那先见之明提前养了个女婿,这世上到哪去找第二个能这般纵容妻子的“姚项以”去!

      提到婚嫁,这事不得不走心了。
      毕竟善善还小,早点安顿许她那性子还能扭过来。
      更重要的是,可千万别再同宋疏临那个纨绔扯上纠葛了,他的名声是不要了,我们善善还要呢!
      若受他影响嫁不出去怎么办?沐府养她一辈子没问题,可亏心不亏心,何况她不是还惦记个心上人呢么……

      笄礼那日,朗空碧洗,轻云舒卷,似水墨晕染,耀着金边。
      那是仙女足下的祥云,沾着福气。

      老太太赞今儿果真是个好日子,连天公都成人之美。
      为此她还特地给佛祖多烧了炷香,祈求佛祖保佑,保佑外孙女福至心灵。

      正梳妆的善善也不由得望向窗外,碧空如洗,朝阳灿烂,的确是个好天气,可不知怎地,一想到笄礼她心里总有块散不尽的乌云,黑压压的,好似顷刻间便有暴雨将至。

      十年前的笄礼是何天气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日一切顺利,她累得筋疲力尽,一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睡了七八个时辰,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晌午了。

      也不知自己何来这种记忆,总之对前世那场成人礼,她并未太在意。

      瞧着望天出神的女儿,沐绾笑了,拈起朵小巧的掐丝海棠别在了女儿双鬟髻上。

      善善察觉,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母亲,一会儿还要加笄,不是不叫带钗冠吗。”她伸手去摘,却被沐绾拦住了。“喜欢就好,无需在意那些。”

      善善笑笑,可眉眼间仍有些暗淡。

      “是在担心笄礼吗?”沐绾抚着女儿如瀑的青丝问,“放心,笄礼而已,依照规矩按部就班,不会出差的。何况你瞧这天,老天都为你庆贺呢!”

      当然会顺利了,前世自己那般不走心不也都撑下来了,何况今日。
      善善一歪头靠在了母亲怀里,抱着她,咕哝道,“娘亲,你能来真好。”

      “傻丫头,你是我女儿,你的笄礼我能不来!”沐绾拍了拍她小脑袋,“呀呀呀,别撒娇了,让人瞧了好生笑话,今儿一过你可就成人了,都快说婆家的人了,还跟个小娃娃似的黏着娘亲啊,快,瑶草,快伺候小姐更衣!”

      瑶草应声上前,提了件鹅黄绣衫,兰草的暗纹,衣襟上绣着金丝兰花。笄礼过程中,要先行三加礼,即逐一加襦裙、发簪、深衣及钗冠于身,象征着女孩的成长过程,故而行礼之前着的童子服越简单越好,然沐绾偏就反其道行之,非要给女儿打扮得娇俏,好似要告诉天下人,我儿女生而娇贵,天真烂漫。老太太自然不赞成,但瞧着不算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看着装束好了的善善,沐绾总觉得好似还缺了什么。
      哦,束带!

      沐绾来不及使唤人,自己去柜里翻了起来,左一条右一条,偏就没个相中的。

      她越翻越乱,眼瞧着时间快来不及了,善善想跟她说算了,然话未开口就见她抬手翻出了自己藏在柜底的黛青色的男装——那是她和宋疏临去栖雁阁那日穿的。

      善善惊得差点没喊出声来,谁料沐绾顿住,显然她注意力并没在这身衣服上,而是在衣服里藏着的一个小东西。

      沐绾抽出那东西愣住,凝神思索着什么,直到翻过来看看才“噗”地笑了。
      “这东西竟在你这!”她抬手晃了晃。

      善善这才看清,那是宋疏临的香囊。
      她记得那日在琳琅阁,他让自己从香囊里那糖给小橘儿,可后来她不是还给他了吗?难道没还?善善想不起来了,毕竟她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在房里薛渡和桑掌柜的谈话上。

      不过说来也怪,宋疏临向来将它视若珍宝,这东西一直在自己身上他竟然没跟她要?
      不过更奇怪的是,母亲貌似识得这锦囊?!

      “母亲……”

      “怎还没好呢!”
      善善的话被突然进门的沐老夫人打断,老太太嗔怪着,一眼便瞧见外孙女头上的簪花,阳光下明晃晃地,不用想也知道是女儿干的,她没说什么,唯是催道,“时辰要到了,赶紧的!沐绾,你跟我出去迎宾客!”

      沐绾“哎”地应了声,朝女儿撇了撇嘴跟着老太太出去了。

      善善最后又同莲嬷嬷口头对了遍礼仪过程,这才带着瑶草随吴嬷嬷出门,直奔沐氏宗庙去了。

      今世笄礼请来的宾客,可比前世多了不少,且皆是京中权贵。
      把她们请来,自然是老太太的主意,善善明白除了为观礼,外祖母还揣着旁的心思,一来她是想给自己撑脸面,弥补未请魏国公夫人的遗憾;二来她还是抛不开那个念头,她要为自己的婚事铺路。

      这老太太,怎就这般盼着自己嫁呢!

      时辰将至,万事俱备,满堂宾客座无虚席,笄礼这便要开始了,可偏偏就缺了一个人,还是最重要的一个人——

      “伯夫人怎还没到!”老太太焦急派人再去催催,吴嬷嬷安慰她,“伯夫人您还信不过么,这么些年了,她为哪家做正宾差了事,安心了,许什么事耽搁片刻,马上便能到了。”

      “若是到不了呢?”

      吴嬷嬷抿笑,“伯夫人是那没深沉的,就算出了岔子也会给您带个信儿的。”

      老太太还是不安心,只剩一盏茶的功夫了,若只是误了时辰倒还好说,若是……她想起外面关于外孙女的流言,尤其是伯府的那些,莫不是她听说了些许,心存忌讳了?
      不不不,如吴嬷嬷所言,伯夫人是个懂深沉的,便是忌讳也不会做得如此绝情,好歹也会找个理由推脱……

      正想着,被派去迎人的小丫鬟乐颠颠地跑了回来,开口便道:“老夫人,伯夫人来了!”

      哎哟,可算来了。
      老太太在心里捏了把汗,面上却坦然镇定,在儿媳和女儿的跟随迎了上去。

      “伯夫人,辛苦您了。”
      老太太伸手拉她寒暄,好不热情,可换来的却是梁氏一张冷脸,一个冷冰冰的“哼”!

      大伙愣住,朝云看看婆婆谭氏,谭氏看看妯娌王氏,王氏又看看小姑沐绾,沐绾只能看看面前这个满身戾气的伯夫人,细瞧之下才察觉。
      她哪是情绪不对,她穿的根本不是做正宾该着的仪服。

      “姚善善呢!”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梁氏先先开口了。
      她不顾面前几位夫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一手扒开谭氏身边的朝云,直朝宗庙去了——

      “姚善善,你给我出来!”梁氏没进门便大喊一声,把满院宾客都震了一跳。

      隔间里善善好似听到有人唤她,她挑帘出来,刚一露头梁氏便如鹰隼般扑了上来,一把攥住了她手腕。

      “姚善善,惜言在哪!”

      “嗯?”善善愣住,“惜言不是在伯府么。”

      “别跟我装了,惜言不见了,是不是你把她给藏起来了!”

      “惜言不见了?”善善惊讶问,伯夫人瞪着她没应,倒是谭氏上前劝解,“伯夫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梁氏冷哼,“除了她还能有谁!自从惜言被关进佛堂,见过她的只有姚善善一人,如今她不见了,这事还能谁干的!”

      “惜言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晚。”

      “在佛堂?”

      “是。”梁氏笃定应,腥红的双眼像极了那日在琳琅阁对峙的模样,善善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可这不应该啊……

      “您不是一直让人守着她,她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这倒要问问你了!”梁氏逼近,“你既然能溜进去,何尝不能把她带出来。”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梁氏堵住了她的话,凶狠地盯着她。“姚善善,你今儿说什么都没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给我交出来,要么……”她环望四周,扫视着已布置完毕的正堂,有掠过庭院里的一种宾客,最后又落回善善身上,四目相对。“你今儿的笄礼就甭想进行了!”

      “伯夫人!”一声沧桑又气势如洪的呵斥传来,沐老夫人上前,她凌厉地扫了眼善善被捏住的手腕,抬眸与梁氏对视。“你别欺人太甚!”

      老夫人始终未语,是因为她从梁氏和善善的言语中听出了些端倪。

      把女儿关在佛堂,派人把守且一关便是几日,想来不是惹了麻烦便是做了何等忤逆人伦之事,联想之前关于伯府的流言,外人都以为那是善善,可梁氏了解自家孙女,善善断然做不出那种冲动的事来,所以流言中那个私约者想必就是关惜言吧!至于流言为何最终会拐到善善身上,这不得不让人多心。

      虽然善善不在乎,且无凭无据,坊间也不过图一时口舌之快,但这行径着实太过卑劣了,如果伯夫人当真为女儿泼了自家外孙女脏水,此刻又以笄礼威胁,那说她“欺人太甚”当真一点都不为过——

      梁氏被这一句呵斥呵傻眼了。
      说她不心虚,那不可能,她知道这句“欺人太甚”从何而来,但她不能认,认了便相当于承认了家丑,她来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宣扬家丑的。

      说自己“欺人太甚”,他们家又何尝不是,若不是姚善善从中勾搭拐带,一向乖巧的惜言怎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
      如今伯府被搅得不宁,他沐府没有责任?他们责任大着呢!
      自己女儿前途尽毁,他们还好意思请自己给他们的女儿做笄礼正宾,想得美!

      伯夫人手腕一挑,松开了善善。
      “行,好,你不说是吧。”她环视一圈,瞧见谭侍郎夫人身边正空了个位置,她撩着裙裾悠然坐了上去。“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但你不仁我必不义,我就在这等着,等你何时想说了,我再做你笄礼正宾!”

      “哼~”沐绾鼻间发出一声蔑然,她绕过母亲站在梁氏面前,却连个余光都懒得给她。“还想用这拿住我们?我女儿说了,她不知便是当真不知,您爱信不信。您不是愿意等么,那便便等吧,咱沐府不缺您个观礼席位,更不缺正宾!”

      说着,沐绾视线掠过她对视谭侍郎夫人。“夫人,可老您受累,为我女儿住持笄礼。”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谭夫人愣住,眼波转动,她瞥了眼身边的伯夫人。
      梁氏哼笑,话语阴测测的:“谭夫人,人家和您说话呢!”

      谭氏清了清嗓子,尴尬笑笑。“这个……姚夫人,我这自打婆母过世便很少做正宾了,今儿这般匆忙,只怕好些礼仪我都记不大清了,若是影响了姚小姐成人礼,那罪过岂不大了。不若您再问问其它夫人吧。”

      记不清?去岁她还给杜翰林家三小姐做正宾呢,岂会记不清,这明显是推脱么。
      沐绾明白她不情不愿,倒也没坚持,又将目光投向了太常侍少卿林夫人。

      林夫人未出阁前和沐绾关系极好,那时候沐绾常姐姐地唤她,虽南下后多年未往来,总也不至于一丝情面不留吧,然沐绾这声“姐姐”刚唤出口,林夫人忙摆手,“不行不行,绾妹妹你可别为难姐姐了,我自己个儿子还未娶亲呢,何来全福人之称,我做正宾,使不得使不得啊!”

      沐绾气得一口气提起,憋得脸都泛红了,她扫视一众宾客,然每每目光相接,对方都似被烫了般躲开了。

      她明白,她们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
      她们不敢得罪伯夫人。
      一个是富商,一个是侯爵,虽然都惹不起,但与之相较,大家都是官场圈子混的,当然仕途更重要。

      场面僵在这,窘迫倒还是次要,这一幕幕让人心寒。
      沐绾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哪受过这气,若这“气”真是冲着自己来的还好,偏就是冲“女儿”,她火更大了,胸口起起伏伏,脸越来越红了。

      母亲当真还是没经历过事啊。
      善善很想劝她,根本不必往心里去,利益纠葛,人和人的关系不过如此。况且这才哪到哪,要知道上辈子父亲入狱后,她们踩沐家踩得更狠。

      “瞧瞧,这便是你们沐府啊!”伯夫人冷笑,她手指抚了抚褶裙,轻蔑道,“你以为你们是皇商便了不起了,这是京城,是权势聚集之地,有钱能如何?你们家老翰林还在时,起码还让人高看一眼,如今呢?二爷任的何职?礼部主事?上得了台面吗?九流之末,谁瞧得起你们!”

      “瞧不瞧得起是人家的事,我沐府虽为商,但行事坦荡,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每一步台阶都是脚踏实地迈上去的,我心安理得。”
      沐老夫人气势盛然,话里话外内涵伯府如今的地位是怎般来的,还不是“卖儿鬻女”。

      论吵架,伯夫人一深闺妇人,怎辩得过从商半世的老夫人。
      可今儿不行,笄礼时辰已到,她没工夫和这妇人胡搅蛮缠了,梁氏已经搅了外孙女的笄礼,她不能再让她毁个彻底。

      “既然今儿没有正宾,那便由我来做,我为自己孙女加礼!”

      老夫人话一出口,众人皆惊,连谭氏和沐绾都愣住了。
      哪有自家祖母给外孙女当正宾,再说她若做了,那主人位置岂不就剩沐绾一人了。

      谭氏上前劝解,不行再择他日,可别让孩子留了遗憾。

      老夫人沉默,望着外孙女的目光满是歉意,到头来这事还是自己的错,自己就不该请伯夫人!

      善善读懂了她眼中歉意,对着她粲然而笑。“外祖母,有您在就好,有无正宾都没关系……”

      “没正宾?”人群里不知哪传来一句,打断了善善的话。那话语声调不高,缓而慵然,带着优雅的威慑,猛地敲中了善善的心。

      “哟,那我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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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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