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不死》夏日青

24、王六郎

　　告示贴了许久，没等来郝半仙，却是等来了一波波从远道而来的道士。

　　这事还要从老杨头说起，事件的主角正是当日老杨头带来的那个小乞儿。

　　话说那小乞儿，长得还是真是一言难尽，除却高高鼓起的小肚子整个人就跟一干枯的麻杆似的，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恶臭。

　　郝大人闻了闻，那味道像极了尸体腐烂的味道。

　　郝大人对这小乞儿着实是喜欢不起来，原以为他只要将小乞儿打发走，这事就算完了，孰料，几天之后，那小乞儿又找上了门。

　　大概是信了老杨头的邪，那小乞儿口口声声追着郝大人喊着他叫爹，任郝大人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无济于事。

　　唉，最后郝大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第二天小乞儿还是活蹦乱跳的喊着他叫爹，郝大人算是看透了，这小乞儿就是一个厚脸皮的二赖子。

　　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甩不掉小乞儿，郝大人只能指望罪魁祸首的老杨头能带走这个麻烦。

　　等到郝大人好不容易找到老杨头的踪迹的时候，却发现老杨头早就死的不能再死，连尸体都被食尸鸟吃得差不多。

　　经过仵作粗略查验，老杨头并非他杀，而是一不小心撞墙而死，冯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如此，老杨头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老乞丐，还是人见人嫌的那种，没有人愿意为他上诉，也没有人愿意安葬他。

　　唉，郝大人又是一声叹息。

　　这个麻烦只能郝大人自己扛下。

　　死者为大，他就是有再多的怨言，都只能憋下去，最后还是不得不倒贴上一副棺材，让老杨头入土为安。

　　至于小乞儿，又不能直接将他打死，他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了，无奈之下，郝大人只好吩咐下面的人给小乞儿好生梳洗一番。

　　为了驱除小乞儿身上的恶臭，郝大人特意遣人购置了大量的香料，谁知道，这些香料对小乞儿都不管用，无论他用香料梳洗多少遍，那股难闻的恶臭就像是小乞儿的骨子里冒出来的一般，源远流长，源源不断。

　　唉，最后，郝大人只好眼不见为净，遣人将小乞儿养在年久未修的偏院，平日里还特意找人看住小乞儿，务必使小乞儿不能眼巴巴的凑到他的跟前碍着他的眼。

　　据下面的人说，平日小乞儿除了叫爹爹，喊的最多的就是饿。

　　听下人这么说，郝大人更心塞了，让他去见小乞儿自然是不可能的，至于小乞儿喊饿的问题？郝大人遣人给小乞儿备好一日三餐，不用太好的饭菜，能果腹就成，做到这个地步，郝大人自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就这样，好大人了将小乞儿安置在偏院，平日里远远躲着他，也饿过了一段十分安生的日子，这日子久到郝大人几乎忘了小乞儿这一号人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下面有人慌慌张张的跑来向他禀报。

　　那个小乞儿竟然开始吃房子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郝大人是不信的。

　　房子是土木堆砌而成，根本不能吃，如果有人吃，肯定是饿到了极致，神志不清的将那些土木当成食物。

　　看来是下面的人慢待了小乞丐，郝大人对此表示理解，他自己见都不愿意见的人，总不能指望别的人真的对他好，郝大人虽然对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有几分不喜，但更多的，却是打心眼里希望小乞儿能因此知难而退，让他甩掉这个麻烦。

　　看吧，即使你叫我爹爹，我也是不会给你吃的的，下面的人给你白眼我也不会管，识相的话，你还是乖乖的离开吧。

　　郝大人不在意挥了挥手，他是一点都不想再见那个小乞儿，最后在下人的再三坚持下，他才慢吞吞的走向小乞儿居住的地方。

　　当郝大人赶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偌大的房子已经被小乞儿吃掉了四分之一。

　　房子里面的摆设早就被小乞吃掉，孤零零的三道墙立在那里显得空落落的。

　　“咔嚓，咔嚓。”

　　小乞儿还在吃，郝大人揉了揉眼睛，吃了那么多东西，小乞儿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芦杆似的的身体。

　　“爹爹。”小乞儿停下吃的动作，朝着郝大人咧嘴一笑。

　　那两行密密麻麻的大白牙，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晃眼。

　　“唰唰唰。”

　　风吹得破落的门窗嘎吱嘎吱作响。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郝大人却觉得刻骨的寒冷。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咔嚓，咔嚓。”小乞儿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白牙，咔嚓一口，再次咬掉了墙的一角。

　　“咔嚓，咔嚓。”

　　小乞儿四肢朝地，开始向着郝大人所在的方向慢腾腾的爬去。

　　“爹……爹……我好……饿……啊……”

　　边爬边拖着长长的音，如催命符一般，蹦出一个又一个凉飕飕的字眼。

　　“不，我不是你的爹爹。”郝大人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慌乱之中，郝大人似乎看到了小乞丐那双黝黑的眸子中泛着渗人的绿光。

　　他几乎是踉跄着，无比狼狈的爬出了那个院子，跑的时候还不忘嘱托后面的下人务必关好院子的大门，不要让那小乞儿跑了出去。

　　可是，即便是将院子的大门死死锁住，又能将小乞儿关多久？

　　他牙齿是那么的锐利，一口一块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哪是寻常的小乞儿？恐怕是一大胃的怪物。

　　照这种速度，用不了多久他的县令府都会被小乞儿吃掉。

　　回忆起小乞儿吃土的种种情形，郝大人以及县令府上的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小乞儿所在的院子了，更有下人，甚至为了避免惨遭小乞儿毒手偷偷出了县令府。

　　就这样，没过多久，县令府的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县令早早的贴出了告示寻找高人，期间也有自认本事非凡的人前来除怪，无不溃败。

　　在第九十九个道士被小乞儿吓跑之后，县令大人深感人生无望。

　　现在的县令府就是一个魔窟，他已经待不下去了。

　　郝大人出了县令府，才听闻不久前淄水县出现了一个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小儿，唤作郝半仙，据淄水县百姓之言，这郝半仙乃仙人转世，现在虽然年幼，本领却很是超群，神通广大。

　　众人将郝半仙夸得天花乱坠，这让被蹩脚道士打击的丧失人生希望的郝大人重新看到了希望，当即就贴出告示，寻找郝半仙。

　　可是这告示都贴出去好多年了，依旧没看到郝半仙出现。

　　在此期间，告示上的赏金也越提越高，至今已经高达百金。

　　然而郝半仙依然没有出现，期间慕名又有而来的道士，无一不被小乞儿吓跑。

　　这天，郝大人神形憔悴的准备换上新的悬赏告示，这次他打算将悬赏金额提至千金。

　　“大人，大人有救了。”来的是为数不多还愿意留在郝大人身边的忠仆。

　　“是郝半仙来了？”郝大人激动的摁住仆人的肩膀，他的眼底绽放着期翼的光芒，任何对视他的人都会不忍心打破他的美梦。

　　仆人眼底同样绽放着惊喜，他兴奋的说道：“不是郝半仙。”

　　“这样啊。”郝大人失望的垂下胳膊，现在除了郝半仙，已经没有任何道士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比郝半仙更厉害的黄半仙。”说到黄半仙仆从的音调都提高了好几个调，那黄半仙可是成名已久的，平日里神龙见尾不见首，很少有人能找到他的踪影，这次他有幸见上一面。

　　那黄半仙可真是仙风道骨，就是仙人在世，也不过如此。

　　见郝大人兴致缺缺的模样，仆人瘪了瘪嘴，世人之言，多为谣传，如果郝半仙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神通广大，又何必当缩头乌龟？害的他们县令府破落成这样。

　　更可笑的是，隔壁街的高大富，也就是种桃当日寻找锄头的壮士，更是将郝半仙种桃用过的锄头供奉在祠堂，引以为仙家之物，当成了传家宝，据说当初高大富为了抢回这把锄头可是同在场的围观者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还大出了一笔银子安抚没抢到的人，才成功保住那把破锄头。

　　唉，仆人叹了一口气，那些愚民也就算了，就连他家英明的大人，也执意认为只有郝半仙才能救他于水火。

　　不能让他家大人被那些愚民哄骗下去了。

　　为此他特意找了当日的受害者，卖桃人。

　　卖桃人对郝半仙不可谓不痛恨，当日因郝姒之故，先是让方生这煮熟的冤大头从手中溜走，其后更是失去了用于发家致富的两大筐鲜桃，最后还害得他被沸油泼中，毁了容不说，更是被卖煎饼的那个莽夫敲诈了一大笔银子，日子是越发的捉襟见腹，最可恶的是，那些愚民因为可恶的郝半仙而拒绝与他进行生意往来，卖桃人只能坐吃山空，差点就沦落到乞讨为生。

　　面对这个告状的机会，卖桃人兴奋异常，将当日的种种稍加润色，愣是将所谓的郝半仙描述成一个无耻卑鄙的小偷，那些所谓传郝半仙神通广大的愚民们，只不过是一群吃白食不想给钱的二赖子。

　　至于郝大人有没有相信，那就无从得知了。

　　当日，只信郝半仙的郝大人终于愿意去见黄半仙。

　　与此同时，自认为学有所成的郝姒正磨刀霍霍准备下山一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