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猪的秘密》小小哈哈

26、第一位面试者

　　会客厅内。

　　“张女士，如果让您来饲养一只荷兰猪，您会用怎么的喂养方式来让它健康成长呢？”戴着眼镜的面试官问道。

　　“我会认真地熟读荷兰猪的喂养手册，非常严格地遵循荷兰猪的身体特性，以干草为主食，天竺鼠粮为辅食，每日搭配适量的青圆椒生菜黄瓜等非甜性蔬果为它们补充维生素，坚决不让它们触碰会导致肠胃出问题的其他食物，让它们以科学的方式健康成长，健康的生活，并且我会格外注意荷兰猪的心理健康，根据它们的行为反应调整我对它们的更加小心的态度。”张女士一脸自信地回答道。

　　坐在面试官面前的是一位身穿长及脚踝纱裙的女士，她是一位工作稳定而且有固定住所的打工人，她脸上泛着自信的笑容，一言一行都基本上是标准答案，标准得公式化，几乎把荷兰猪需要注意的点全部说了出来，完全不像是养猪新手。

　　面试官笑了笑，他提起笔在评分表上写了个数字，然后继续问道：

　　“很完美的回答。那么，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问题。”

　　“张女士，您觉得，该如何做一只合格的荷兰猪呢？”

　　这个问题可是卫先生亲自加上去的，并不好回答，却也能很快地看透人心，面试官扶了抚鼻梁上的镜框，心想道。

　　面试官郑重的表情让张女士明白，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或许直接影响到本次面试会不会通过，只是，问一个人类，如何做好一只合格的荷兰猪，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刁钻了些，根本不在准备好的问题里面。

　　张女士思索了片刻，瞬间明白了面试官想要知道的那个点，这个问题无非就是问新主人觉得怎样的荷兰猪适合她，从这个答案上可以看出新主人对未来荷兰猪的要求，从而判断出这个新主人是否符合领养人的要求。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判断荷兰猪是否合格的标准，每一只荷兰猪，它们最真实的样子，就已经是一只合格的荷兰猪了，它们不需要做什么。”张女士理了理自己脸颊边掉落下来的头发，心想，这次面试结果稳了。

　　这可是她在多次面试当中学到的经验，凭借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她成功地在万人大军中突破而出获得了很好的工作，虽然她内心可能并不这样想，但为了面试成功，人总得说一些谎不是吗？

　　“很好，张女士，恭喜您面试通过，接下来我将带您去最后一场面试，来自荷兰猪的考验。”面试官起身，看向张女士。

　　大门旁边露出来个黄白相间的毛绒绒的脑袋，不规则四边形的白毛布满了它整张脸，它拖着身后那只长毛拖地的灰色荷兰猪，连忙往荷兰猪们的住所跑去。

　　宽敞的房间里，三十只荷兰猪正在翘首相望，它们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同一个方向，宛如迎着太阳转圈圈的向日葵，又好像是个望主石，一动不动的。

　　“小巧，朵朵，小猴，红眼......你们未来的新主人要过来了，是个有点漂亮的人类女性，她还穿着纱裙呢，我听见他们面试说的话了，她说，荷兰猪什么也不需要做，它们最真实的样子，就已经是一只合格的荷兰猪了。”时归将面试的过程一一阐述给这群等待很久的荷兰猪们，直听得荷兰猪们的眼睛越来越亮。

　　“对的对的，我作证，我也听到了。”小灰附和道。

　　“那我们待会一定要好好表现，让新主人看看我们这群荷兰猪，比外面的荷兰猪还要好。”

　　“时归，你帮我看看，我的领结现在还好看吗？会不会乱了。”

　　“还有我的，我的......”

　　“都好看，都好看，这次可不是人类单方面的选你们，你们也可以选择人类，不满意我们就换！”时归挥舞着爪子，豪气地说道，宛如大哥大一般，只是搭配上它荷兰猪的身体和白脸，就好像一只玩偶做着人类的动作，看上去格外可爱。

　　黑狼犬和萨摩耶也蹲坐在旁边，神色柔和地看着这群突然兴奋起来的荷兰猪。

　　“呜呜呜......”萨摩耶也被感染了，激动地大声呜呜呜，覆盖住了所有荷兰猪的声音，然后在黑狼犬的眼神下，心虚地闭上了狗嘴。

　　人类的脚步声渐近，还伴随着说话的声音，荷兰猪们屏住呼吸，一双又一双豆子眼努力地睁大了。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录音设备，剩下的时间，就交给张女士您和荷兰猪们相处了，祝您好运。”面试官将张女士带到荷兰猪们的住所，似乎是提醒，又似乎是纵容？他非常淡定地说完这些，然后转身离去，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张女士独自一人将会在荷兰猪的住所里做些什么。

　　张女士穿着纱裙，脸上是得体的笑容，她小声地踩在地板上，放柔了声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温和好相处。

　　“荷兰猪们，我是1号面试者张梨，我有稳定的工作固定的住所，我保证，我会成为一位非常合格的主人。”女性轻柔的声音在这间房子里回荡着，没有男性的阳刚和中气十足，却也别有韵味。

　　“weiweiwei。”

　　“啾啾啾。”

　　荷兰猪们小声地回应道，害怕太大声了会吓到这位未来的新主人，它们的态度极为友善，就连只剩下一条腿的朵朵，也开心地挥舞着最后一条腿。

　　张梨走了进来，看见笼子外的两只荷兰猪和两条狗，有些好奇却也没说什么，她从一个又一个的笼子前走过。

　　逆毛荷兰猪挺起了胸膛，将脖子上的翘的要飞起来的蝴蝶结露了出来；纯白红眼的小红将脸挤在网格上，努力用高度近视的眼睛辨认着她；尖嘴猴腮的杂色荷兰猪小猴抬起了上半身，做出电视剧里恭喜发财的动作，两爪子合并一上一下地摇摆着；

　　只剩一条腿的朵朵将自己柔软顺滑如用了护发素一般的黑色长毛挤到铁网外面去，想着人类来摸一摸它最好的东西；只剩两条前肢的荷兰猪下半身瘫软，却用力支撑起上半身，脸上露出又萌又软的表情；

　　只剩两条后腿的三色荷兰猪，上半身趴在地上，下半身却费劲地抬起，模仿毛毛虫走路的姿势，想用搞笑的方式得来人类的一点关注；一条腿都不剩的荷兰猪，它在笼子里滚来滚去，如同一长条团子，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人类的注意；

　　身体健全却毛发斑驳声音难听的青年荷兰猪小巧，安静地躲在角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那些残疾的荷兰猪们；毛发顺滑长相可爱的健全荷兰猪们纷纷躲进了棉窝，想把这一次机会让给身体并不健全的同伴们；视力完好的荷兰猪，小声地提醒着身边的残疾同伴，动作再大一点才好看。

　　所有残疾、有缺陷的、不太好看的荷兰猪们，用各种方式向着这第一位面试者展示着自己最好的东西，展示着人类最喜欢的东西。

　　这是它们仅剩的东西了。

　　“weiweiweiwei。”

　　我们这样，人类会喜欢吗？荷兰猪们紧张地想着。

　　时归紧跟在张梨的身后，看着她经过一双又一双期待忐忑又紧张的眼睛，看着她走过一只又一只因为复杂动作而身体颤抖的荷兰猪们，看着她略过一只又一只残疾荷兰猪们，最后停留在了一只躲起来不想和同伴争主人的漂亮的荷兰猪面前。

　　“weiweiwei？”
　　人类是要选择我吗？

　　这是这群荷兰猪里最完整最好看的荷兰猪，它是和朵朵一样，也是一只长顺黑色荷兰猪，它的毛发并没有朵朵的那般柔软，脸型也没有朵朵那样的圆润可爱，只是，它足够健康——这是大多数人类都喜欢的一点。

　　黑色荷兰猪不安地环顾着身边残疾荷兰猪们，看着它们眼里的期待一点点地落下去，费力展示动作的身体也停了下来。

　　“你叫小黑是吗？你长得真可爱，我很喜欢你，我想成为你的主人，跟我回家，好吗？”张梨站在黑色荷兰猪的笼子前，打开了笼子门。

　　黑色荷兰猪自责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它愧疚地想着，如果自己再躲深一点就好了，这样人类就会看到它的其他同伴，那些残疾的荷兰猪们也不会在第一次就开始伤心。

　　“对不起，朵朵，明明你比我更漂亮的，为什么人类看不到呢。”黑色荷兰猪看向那只只剩下一条腿的纯黑色荷兰猪。

　　“没关系的，小黑，我们不介意的，她选择了你，那你今天就好好地和她相处，以后还有那么多人类要来面试的，我们总能找到新主人的。”朵朵细声细语地说道，它的柔软顺滑的毛发在微微暗淡的房间里，闪着耀眼的光芒，好看极了。

　　“小黑，你去吧，我们支持你。”残疾荷兰猪们纷纷劝解道。

　　在众多荷兰猪的支持下，黑色荷兰猪这才下定决心，慢吞吞地踏出了笼门，走到张梨的手掌心。

　　“真听话，看来我果然没选错，小黑，我今天一定会好好地在你面前展示自己，争取让你愿意跟着我回家。”张梨爱怜地抚摸着小黑的长毛，蓬松柔软，如同一个黑团子。

　　小黑趴在张梨的手掌心，被高高地抬了起来，它望向荷兰猪同伴们，每一只都用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祝福着它，没有一丝阴霾和不满，全然的单纯。

　　只是，张梨托着小黑往笼子旁边的玩具区走去的时候，她再次经过了那些残疾的荷兰猪们。

　　“这只荷兰猪只剩一条腿了，养起来多费劲啊。还有这些，缺胳膊少腿的，甚至连腿都没有的，也不知道谁会选择残疾荷兰猪，应该没人会选吧，真可怜。”

　　“这蝴蝶结难道是面试官给你弄的？真丑。”

　　“这只尖嘴猴腮的荷兰猪长得也太奇怪了，不够圆润，脸像个猴子，要是半夜醒来看到，我一定会被吓到的。”

　　“这只倒是挺冷静的，就是皮毛长得像是斑秃，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叫声也难听，听得我毛骨悚然的。”

　　“还是我提前选好的小黑好看，又健康又毛绒绒的，我想养小黑好久了。”

　　即便是伪装得再好的人类，在身无旁人的状态下，总会露馅，在不经意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张梨的话一句又一句宛如细细的银针，扎在对新主人充满期待的残疾荷兰猪们的心上。

　　逆毛荷兰猪浑身一僵，扒拉着自己脖子上精心准备的蝴蝶结，然后难堪地躲进了棉窝；青年荷兰猪小巧还在鼓励同伴的嘶哑嗓音突然停下，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从它的嘴里传出；朵朵亮亮的眼睛突然黯淡了，它将自己最后一条腿藏在肚子下面，躲避着人类如同处刑一般的目光......

　　人类不喜欢它们......

　　残疾荷兰猪们自卑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