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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亲力亲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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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叶修打着呵欠，拖着伤腿，慢吞吞地踏出洞窟。
天色未亮，荒漠一般的岩山峭壁尽头，深紫色的天空逐渐转蓝，透出一线光芒－－更亮的是他身后的洞窟，夜里的营火尚未熄灭。叶修困倦地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往有绿意的方向前进。
他背后，那个叫苏沐秋的家伙站在洞口旁，穿着那身洗了又晒的白色军服，正目送他外出上工。
“我现在算不算被外星人绑到外星球做劳工了？”叶修突发奇想。
“叶修！嘀咕什么呢。”后方的苏沐秋大喊。
叶修：“……”
啧，耳朵真利，明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知道要吼人。
叶修记住多远距离苏沐秋仍能听到声音，没回应，背着几个小型集装盒，溜达着离开苏沐秋视线所及之处。
他估算昨天进展到了哪个范围，在差不多的地点展开一件巴掌大的小机械，白色的金属装置沉沉地“嗡”了一声顺利启动。这是苏沐秋全面展开磁能石利用计划后第一件成功作品，专门用来绘制地图。
虽然这不过是苏沐秋从他那架白色机甲里拆下雷达，用两根电线简单粗暴地扎进矿石里的作品，但截至目前运作顺利。
他敲了几下勉强组装上去的控制面板，输入数据：地图绘制第三日，随即抛接着粗制滥造的仪器，穿过布满黄土的区域踏入森林。
他前脚刚踏入树林，草丛间便有一抹白影晃动，白色的大猫跳了出来，几乎与身等长的尾巴在后方微微勾起，蓝眼睛盯着叶修。
叶修：“猫咪，你又来了？”
被他称为猫咪的生物嗷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继续前行的叶修。叶修没把咧着牙的动物赶跑，任由它在身旁晃荡，自顾自地伸手在草丛里摘了朵花，又从树上捋了一把叶片，比较后全收进集装盒里。接着他撑着树干晃了晃腿，想减缓左小腿的隐隐抽痛。
叶修歪斜地靠着树，在白色的肉食大猫蓝眼中，这名人类的身形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直接窝到了树下。叶修不知从哪里摸出根烟塞到嘴里，没点着，就这么仰望起天际线，等待日出来临。
“惨呐。”他嘘唏着。
他一个伤患，之所以得拖着腿出来搞需要爬上爬下的任务，得多亏他摔断腿的隔天，苏沐秋马上对两人的计划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来了个版本二。
起初苏沐秋按轻重缓急整理了事项清单，顺便做了短期安排长期规划，踌躇满志地准备迎接异星求生，可惜苏沐秋没想到现实如此骨感。
新计划第一天，两人把所有的物品贡献出来，苏沐秋袖子一卷正要大展身手，才惊觉这里可不是他的维修间，别说作业机器人，连基本工具都没有，所有事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
他扔开手里的图纸抓乱头发，对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备用零件，郁郁寡欢地喊：“这里连把扳手都没有。”
“扳……”
在一叶之秋里翻找的叶修探出脑袋，灰头土脸地抓着两人临时拼凑起来的简陋词汇翻译表，眯起眼对照半天，嘴里叼着苏沐秋友情提供的小手电又是一通东翻西找，终于抛给苏沐秋一件东西。
苏沐秋满怀期待地接住，金属，有握把，一头较大，很沉……活像根棒槌。
“扳手！”他把东西扔开，像是跟三岁小孩沟通似的拉长了音，“扳……手……长的这样，用在这些地方，就是这个部件这种……喂！叶修，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叶修积极应声表示配合，又接连扔了好几样错的东西下来，要不是他脸上真的是纯然迷惑，苏沐秋会当他是在刻意捣乱。
沟通无效，苏沐秋只能在心里掀桌，埋头工作不再说话。他在零件里扒拉着，试图自力更生凑出个简易工具。叶修旁观片刻，接着回头一阵匡当声响地翻找。伴随一声“沐秋”，一件金属制品被抛到苏沐秋脚边。
这回倒是对了。
苏沐秋将那根扳手拿捏着掂量一会儿，突然记起这好像是叶修机甲驾驶舱里的座椅固定零件，形似扳手，这家伙居然豪迈地拆了下来。
“凑合着用了。”苏沐秋叹。
叶修虽然是驾驶员，但并不是苏沐秋最初以为的技术小白。
苏沐秋从对方一些协助行动和对图纸的比划来看，不难察觉到这家伙跟他一样，博学杂记什么都会一点，这让苏沐秋欣慰了些。但语言仍然是横亘在双方之间的巨大障碍，就算他们对眼下困境有很多想法，鸡同鸭讲地涂来画去后，也只能瞪着彼此两眼苍茫。
真的急需一位翻译啊！空有一个好用的叶修却不知道怎么让他派上用场，这让苏沐秋万分懊恼，时常用怅然若失的目光望着对方，这让叶修忍不住觉得后颈凉飕飕的。
针对现况，苏沐秋全盘调整了计划，解决语言问题的重要性直接提升到红色三级，而科技研发相关工作，苏沐秋毫不谦虚地留给了自己－－理由是他比叶修更清楚两人手头有什么资源，而且计划草图也是他先画的。
于是确保食物和采集、探索这类开荒的苦工作，就交给了拖着伤腿的伤员叶修。
苏沐秋把成像雷达递给他：“你带着沐雨橙风的雷达，朝森林走，其他的你不用管，我会试试能不能导出到你那块板子，不然就得想办法再找个屏幕接能源……还有，看到有用的陌生植物，记录地点，带一份样本回来。明白吗？”他手脚并用地比划了一次。
叶修盯着自己那条断腿挑眉：“明摆。”
苏沐秋纠正：“是‘明白’。”
“嗯，明摆。”
感觉好像被挑衅了，苏沐秋揉着眉心，找了根棍子给叶修当拐杖。叶修婉拒了，决意维护尊严。
两人暂且按照这个分工，磕磕绊绊地开始了新生活。
离洞窟最近的有植物的地方，至少要走一个小时路程，叶修如今行动迟缓，不得不披星戴月，才能赶在入夜前回来。
“早去早回，省的我还得去森林捞你。”苏沐秋如此强调。
反正苏沐秋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在这种事上，叶修一向很配合，尤其苏沐秋是以维持两人生存为首要前提在要求他做事。
叶修默默观赏完日出，心里对比了一下艾朗星的日出景象，文艺细胞匮乏地得到了没啥不同的结论，就继续进行采集任务。
天亮了，分辨东西比较容易。
他摘了一株看起来就是根杂草的植物扔进盒里。按照苏沐秋的指示，他把一路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采集了个遍，不管花花草草还是什么不知名玩意儿，全塞进盒里。
那头白色大猫一直在他身边闲晃，活像个督工或牢头。
“我可没有消极怠工。”
叶修的目光在地面上扫啊扫的，又找到一株没看过的杂草，随即摘起来看了看，继续对大猫说道：“看，我这么尽心完成他的吩咐，这种好部下哪里找啊。”
“哦，虽然他在这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使唤了。”
雪白的肉食动物叫了一声。
叶修这一趟比前两天顺利得多，他对这个星球的环境有了几分熟悉，确认他碰到的生物，尽管与认识的物种有外观差异，但构造大致是相同的。
比如当一条长得像蟒蛇，颈部环绕着一圈羽毛状蛇鳞的生物由树上滑下，从后头朝他猛扑过来时，他已经知道要朝七寸刺，才能一刀毙命。
叶修甩干了震荡刃上的蛇血，将树干上的蛇尸盘到肩头带走，他猜想苏沐秋也会想要一份这动物的样本。
这片森林或许因邻近干涸的黄土区，生物种类并不多，且多数擅于隐藏，特别喜欢搞偷袭。会光明正大地冒出来的，就只有那只格格不入的白色动物。
叶修瞥了眼白色大猫，开口说道：“猫咪，你是豹子对吧？虽然我没看过长这么大的豹，你大得像头小狮子了。”
“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不是为了吃饭吧。如果是，之前我摔下来的时候，你就该趁机把我的脖子咬断了，何必把我拱醒……”
“你聪明得不像只普通猫咪啊。”
叶修又瞥了大猫一眼。
那动物在后头舔着毛皮，事不关己的样子，表现得远没有之前那么灵性，活像真的普通生物。
可是真的普通生物，哪一只会到他跟前晃荡这么久。
他主动放出了点平日压抑的信息素，装傻充楞的大猫霎时抬头紧盯他不放。然而此时一只在树丛里啃果子的灰兔当场蹦了起来，拖着老鼠般的细长尾巴，嗖地一下钻进树根底部的一处小洞穴里，吱吱乱叫着，瑟瑟发抖。
这才是正常动物的反应嘛。
叶修立刻就地趴下，在洞口旁掰了树枝凿开兔子洞，三两下把一窝惊惧不已的兔鼠一网打尽，全带回去当加餐。他把有动物咬痕的果子摘起来嗅了嗅，本想着晚上诓苏沐秋试毒，心念一转，笑眯眯地把果子扔到虎视眈眈的大猫前。
“来来来，猫咪，饿了没？吃点好吃的。”
大猫看都不看那果子，鄙视地睨了眼叶修，喉间沉沉地呼噜了几声，尾巴朝叶修背在身后的手臂轻拍了下，目光生动得像个人类。
果然刚才全是装的。
叶修亮出身后紧握在手中的短刃，对这只颇有演技天赋的动物摊手：“哎，我不习惯有爪子的生物跟在背后，太不安全了嘛！你看咱们是好好谈谈，然后你把脖子伸出来让我给你一刀，还是咱俩打一架，接着我摁住你，给你脖子一刀？”
大猫舔了舔|脚掌，默不作声地背过身，但仅仅走远了几步，又回身盯着叶修，仍是那副不屈不挠地要跟着的态度，令人越发不明白这动物的目的。
叶修摇头，俐落地将几只小兔鼠绑成一串，开始在周遭有果实树丛的树干下寻找兔子窝点，果然接连找出了好几窝兔子。
如此忙活了大半天，叶修觑了眼天色，准备完成地图勘查的预定进度后返回，才抬脚走了几步，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大猫突然低嗥起来，措手不及的叶修步伐一顿。
大猫趁隙间钻到他前方，一反先前威吓性质的叫声，像是身上有跳蚤一样在树丛旁跳来跳去，看起来相当傻逼。
叶修抽出的震荡刃顿时不知往哪摆好。
他心道：这只猫这么威风的外型，为什么非得做这种傻兮兮的动作？
大猫沐浴在他怜悯的目光中，继续跳个不停。
叶修想忽视发癫的大猫，但那白色的身影眨眼间跃了过来，挡在他前面焦躁地打转。他妥协地左跨一步试图绕过，那大猫便跟着左跳，他又向右走，毛茸茸的白色物体还是马上挡在眼前。
叶修只得委婉建议：“要挠痒？你去找个树墩子自己来吧，或者在地上蹭蹭，我看小点就是这么干的。小点是我老家养的狗。”
一听他这句话，大猫又是一连串的嘶嚎，眼里的情绪明显是恨铁不成钢，仿佛学霸面对文盲。
叶修：“……你怎么跟苏沐秋似的，一个两个都要我立刻学会外星语跟猫语。你们倒是给我速成教学啊！”
仗着腿长，叶修脚一跨绕过了大猫，没想到那只原本对他还算友好的动物浑身毛一炸，突然露出尖锐的利爪，冲他扑了过来！
这只肉食动物若站直了，身长几乎到叶修下巴尖那么高，这时强而有力的后肢一蹬，一错眼就到了叶修跟前。叶修反应极快地下腰扭身，毫不犹豫朝动物没有防备的侧腹一刃戳去。
可大猫就像没看见叶修手里明晃晃的震荡刃，粗长有力的尾巴一晃，拍歪了叶修的手腕，幽黑的刃峰失了准头，擦着雪白厚实的毛皮而过，瞬息之间，一人一豹已经调换了位置。
叶修目光一紧，不退反进，压低身直往刚刚落地站稳的豹子扑去，不反光的漆黑短刃宛如毒蛇的獠牙，朝猎物脆弱的脖颈咬去！
豹子就地一伏勉强避过，奋力朝前一撞，狠狠撞上了叶修的左腿。
叶修刹那间疼出满头冷汗，像是听到喀擦一声，刚有愈合迹象的左腿再度惨遭重创。
他身型一歪的几秒空隙，大猫积极展现它不屈不挠的特性，紧接着又撞了第二、第三次！
“嘶－－痛痛痛，别撞别撞！”
叶修咚地背撞树干，一时间落叶扑簌簌洒落，避无可避之际，他摇晃着单膝跪地，一肘撞开豹子的脑袋，反手一勾，震荡刃抵住豹子的咽喉。叶修掩住伤腿，紧盯那头掠食动物。
那动物贴地稳住，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叶修持刃的右手紧按着豹子，不敢松懈一刻，豹子却一反刚才无预警爆起的凶狠模样，安静地任由叶修箝制，前后态度变化古怪得很。叶修不禁思考起豹子的一连串反应，察觉到不对劲的细节：
猫科肉食动物犬齿发达，咬合力强，它若发难要弄死人类饱餐一顿，刚才大有机会直接咬断叶修的小腿。但它既不是咬也不是抓，偏偏是撞……或者说顶－－把叶修顶开了。
白色的大猫在原地甩着发晕的脑袋，好一会儿才恢复，见叶修朝他皱眉，于是叫了一声，脱离松开力道的震荡刃，折回树丛附近踱步。
叶修脚一动，有东西咕噜噜地滚开，是一枚红果子，他拾起来，试探性地朝大猫的方向一扔，豹子轻巧地避开，果实从它脑袋上方越过，砸进了树丛。
只有枝叶翻动的声响，却没有触地的声音。
叶修谨慎地缓慢挪到树丛旁，拨开枝叶，朝下望去。
一道深深的沟壑横裂在那，裂缝仅一米宽，但极深。叶修靠近时，感觉有细微的气流朝裂缝深处涌去，而那些树丛就生长在裂缝口的两侧，受吸入的气流影响，生长成掩盖在裂缝上方的状态。
那裂缝窄而深，一侧的尽头朝森林延伸，另一侧蜿蜒地朝外划去。叶修观察着，想起苏沐秋曾草草画下一张简图，那是在两人由空间裂缝脱出，不断下坠时惊鸿一瞥的地表全貌。在那张简图上，南边有一道宛如将星球横切而过的幽深峡谷，或许这里的裂缝就与其有关。
错纵生长的树丛密密匝匝地掩住了裂缝，要是没有树丛遮挡，或许叶修就直接掉下去了。
叶修听见啪啪击地的声音，朝旁一看，那头白色大猫端坐在几米外，尾巴尖拍着地面。
叶修深思片刻，做了个冒险的尝试。
他半蹲下身，将短刃慢慢放下，推到手臂能及的范围外，朝那只动物摊开了掌心。
白色大猫观望着他，长尾巴一晃一晃，踱着悄声无息的猫步来到等待的叶修面前，灰蓝色的瞳孔与人类的黑眸对视。
缓缓地，雪豹低下了头，轻轻舔了叶修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