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言峤九

3、第 3 章

　　第二天之薇没去学校。齐扬压着消息，晚上送霍亦回家才提了一句。

　　她就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捧着一本英语书默背单词，头一点一点的，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霍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敲了敲门：“齐扬说你不想去想学校。”

　　瞌睡一下就惊醒，迷蒙蒙睁大眼睛看他，眼角还挂着生理性泪珠。后知后觉点点头，耳后却泛起一片红。
　　“可以吗？”她试探性询问，警觉的像只小松鼠。

　　“为什么不行？”霍亦反问。

　　事实上他不满意之薇的学校，即便她不提，过段时间也会帮她重新转学。

　　齐扬的办事效率很高，隔天就找来了全套家教上门教学。书房以前是霍亦在家中办公的地方，现在一切冷硬的属于男人的东西都被收起来，墙面漆成暖黄色，地板铺上厚厚的羊毛毯，怎么看怎么像公主房。

　　第一周的周末，家教集体请辞。

　　第二拨甚至没能熬过周三。

　　第三拨……

　　隔天早晨，之薇坐上车，跟霍亦一起去了公司。晨会结束，他摘下眼镜捏着鼻梁，语气听不出喜怒吩咐齐扬：“她的课本帮我准备一套。”

　　办公室大大小小的助理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拿到书本，霍亦匆匆翻过一遍，三言两句就解释的清清楚楚。剩下时间她做题，霍亦做事。忙起来的时候她趴在沙发上吃助理买来的蛋糕，而他连眼神都顾不上给她一个。

　　晚上回家，霍亦在车里闭目养神，齐扬拿着她白天做的题检查批注。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出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异常突兀。

　　这些天来之薇闯祸、不听话、讲话也不好听，霍亦为什么要对她好？

　　男人睁开眼，似笑非笑，齐扬从后视镜里看，唇角也不自觉扬起来。

　　他又重新闭上眼，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摸了一把，半真半假道：“可不是白对你好的，你将来要替我养老送终。”

　　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她浑身都别扭，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样，窘迫着脸，结结巴巴的说：“可是……可是你只比我大六岁。”

　　六岁，按照辈分，她却该喊她一声小叔。

　　这天晚上，之薇一夜没睡，把说不出口的话都写在纸上。其实她不是故意要和他作对，只是不知道怎么和陌生人相处，第一任家教私下里说她笨的像猪；第二任家教千方百计从她这里要霍亦的微信；第三任家教美国名校毕业，用微积分给她讲函数……稀稀拉拉写了大七八页，全是罗里吧嗦的小姑娘心思。

　　霍亦早上拿到她粉色的小信封，越看脸色越严肃。小姑娘字写得不好，可以说极差，软趴趴像虫子在扭动，半点儿没有力道，和那张清净小脸一对比，估计谁也不相信。

　　之薇小口喝牛奶，一边儿巴巴看他。

　　他把信封丢给齐扬，看她时眉头都打结：“你这个字……”

　　“明天给你请个书法老师。”

　　“啊？”她瞪着眼，呆头呆脑。说了那么多，霍亦只有这一个感想吗？！再说她已经很努力了，为了写给他看，特意一笔一划很认真呢！

　　霍亦忍不住笑，克制的摸了摸小姑娘长发：“怕我生气？”

　　她又扭扭捏捏不吭声了。

　　“那就叫我一声小叔，以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生气。”

　　尽管后来这句话可以当做狗屁，这个男人会因为各种诸如回家太晚、偷偷喝酒、送给他的礼物不如送给别人的走心之类的理由而生气。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单纯小之薇，是相信的。

　　跟霍亦朝夕相处这么久，她终于有了一个专属称呼。

　　“……小叔”声音黏糊糊，不清不楚，小的几乎听不到。
　　他是她的小叔，是她的家人，她名正言顺的住在霍亦家，而不是寄人篱下。

　　接下来一段时间，年薪上百万top10名校毕业的齐扬先生因办事不利被罚做易小姐的专职老师，开始了白天工作晚上备课的悲惨生活，苦不堪言。

　　之薇乖乖把头发染回正常颜色，霍亦为她换了新学校，几百万砸进去，校长当天就把她安排进最好的班。

　　……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王芳雅终于打来电话。号码显示妈妈，讲话的人却是爸爸。

　　男人语气硬邦邦：“周末让霍亦回家一起吃个饭。”王芳雅小声在一旁叮嘱：“孩子吃软不吃硬，你好好说……”

　　之薇没理他：“把电话给我妈。”

　　“易之薇，我在和你说话！”

　　她冷笑两声：“你也知道我姓易不姓霍，他凭什么听我的？”

　　电话里，易俊豪果不其然被激怒，咆哮着怒骂，从没良心骂到早知当年绝不生她这个孽种。
　　这就是没本事的窝囊废最大的本事，除了对着弱小妻女抒发“壮志难酬”的悲痛，其外再不能做什么。

　　这种话这些年她听了太多，早就生出免疫。

　　骂够了，嗓门才弱下来：“大人的事你最好少掺和！叫你做什么你就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易家白养你这么多年——”

　　之薇挂断了电话。

　　易家的子女又不止她一个，易思纯本事那么大，年年在学校拿第一，能者多劳，就让她代替妹妹为父亲做点事吧。

　　可她到底低估了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男人的决心。

　　周末之薇跟着霍亦一起过，他去公司，她就在休息室做自己的事。易俊豪在家里大张旗鼓摆了桌，等了一中午也没等到霍亦。下午三点钟，王芳雅亲自上门，提着一个保温桶竟然找到公司楼下。

　　王芳雅做了之薇小时候最爱喝的排骨汤，几乎是在求她：“……薇薇，妈妈想你。”

　　霍亦开完会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进门就看到王芳雅泪眼婆娑对着一脸冷漠的女儿。

　　后面的事情几乎是顺理成章。回易家的路上，霍亦捏着之薇的鼻子，责备她不懂事。之薇难得对他臭脸，一声不吭。

　　易家的老老少少，诚惶诚恐迎接在家门前。易俊豪更是眼里没有女儿，见到霍亦便是笑，一口一个小亦。她懒得看这一大家子闹笑话，打算回房间把喜欢的东西带走。刚往后落了一步，又被霍亦牵回来。男人握着她的手，不容拒绝。

　　她奶奶看了，脸上的笑容明显发僵。

　　果真不出她所料，霍亦注入的资金没几个月就被挥霍完。易俊豪铺垫了一大堆，说来说去还是要钱。这个没有丝毫经商天赋的男人，全凭喜好做事。

　　之薇扫一眼桌上的菜，没动筷，好一会儿才扒了两根黄瓜丝。霍亦一直面带微笑听易俊豪滔滔不绝描绘蓝图，注意到她这里，突然蹙眉。易俊豪只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语气便弱下来，察言观色。

　　霍亦说：“之之不吃辣，麻烦阿姨重新做几道能吃的菜。”

　　声音不太大，桌上的人却像被点了穴一般噤声。

　　老太太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她小孩子家的，哪有那么多事，小亦和我们薇薇住不久，还不太了解这孩子吧，她不挑食——”

　　他轻飘飘打断：“之之确实不吃辣，看来你们对她不怎么关心。”说完点了点桌上几个菜：“撤了吧，换偏甜一点的，她爱吃鱼虾，不吃猪肉。”

　　易俊豪赶忙挥挥手：“换，换！”转而又要说起生意上的事。

　　霍亦抬一下手，笑容淡了些：“吃饭不谈公事，这些以后再说。”

　　一句话说的桌上姓易的脸色变了又变，唯有之薇支着脑袋，对准手机屏幕笑出声。

　　易思纯果真不愧是爸爸的小棉袄，一脸纯真仰着脑袋看霍亦：“小叔，将来等我上大学，可以去您的公司实习吗？我想多学一点东西帮帮爸爸。”

　　之薇睨她：“谁许你叫小叔的？”

　　她歪着脑袋：“我看薇薇你就是这么叫的呀。”

　　说实话，之薇想给她一巴掌，把亲爱姐姐那张装傻充愣的脸给打回来。

　　“所以呢？”

　　易思纯喏喏的，像是不明白：“你叫小叔，那我也一样的呀……”

　　“你和我能一样吗？”她认真发问：“你妈出去能被别人叫易太太吗？”

　　也不知是真被戳中了痛点，还是装出来的，易思纯很快红了眼，含着泪不再说。
　　易俊豪青筋爆起，眼看就要忍不住。

　　易老爷子轻咳两声，终于表态：“薇薇在你叔叔那边住了够久，以后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今天就在家里住下吧。”

　　做什么，她离开家里几个月，都不习惯她这么讲话了？打算捉回来关起门教育？

　　“易思纯听到没？”她说：“赶快把我房间腾出来，你住太久了。”

　　哦，说把她送给霍亦就送出去，说要回来就要回来？玩谁呢？

　　还没发作，霍亦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双腿交叠双手交握：“二叔，我想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尊重之之的意见，如非如此，她现在应该姓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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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和幼儿园那篇的情节有些出入，以这篇为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