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明恋》苏杭不停雨

18、第 18 章

　　林安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老同学。
　　朱丽安和赵有名是当时导师手下两个出名的中华文化爱好者。那时候朱丽安三句不离“X子说”，喜欢穿汉服旗袍，是整个学院出名的小仙女。
　　朱丽安和林安当初一见如故，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林安当时和秦杰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一对同性恋人，但是朱丽安却莫名对秦杰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回忆起来，简直是女人的直觉。
　　毕业后朱丽安有意无意的提过好几次结婚的话题，都被两人用“刚起步”搪塞过去了。眼看着他们爱情事业双丰收了，朱丽安也和一个在校的留学生热恋了。本来好好的日子，结果某个周末朱丽安没有约林安见面，就那两天的时间，第三天一大早，朱丽安就看到了网页新闻，林安将全部持有股份转移给了秦杰……

　　谈到这个朱丽安还来气，喝了一口手上的香槟，愤怒道：“后来我去找了秦杰，那时候你已经回国了，以前的联系方式无法再联系到你了，他告诉我说，你们是和平分手的，你转让也是自愿的……我是不信他的！我觉得一定是他在骗我，可是我确实没有证据。结果半年不到，他就把你们的公司卖给了‘TIKA’，娶了他们总经理的女儿，被安排到亚洲总部……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骗了你？”
　　林安小口小口的吃着烤面包，并没有第一时间的回答她。
　　原本封存好的记忆一点点被开启，那个叫秦杰的人在里面的存在已经是无足轻重。让林安陷入沉思的，却是那个被卖掉的可怜的小公司，那个他和秦杰从还没有出国起就天真规划过发展的小公司……他突然觉得有点悲伤，那种心情就像是在哀悼一个死去的幼儿。
　　吃完了那片面包，林安心情也慢慢缓了过来，他抿着嘴唇想了想，用一种可以被称为沧桑的口吻，对等他开口等到皱眉撅嘴不耐烦的朱丽安说：“我实在不太想谈这个了，你就当我是自愿的吧。一我也没证据，二……反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我和他，已经彻底是两路人了……”林安笑笑，很轻松的样子，“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现在过得很好啊！”
　　“这倒也是，我没想到你……”朱丽安挑挑长眉，示意他背后，“都结婚了。”
　　林安回头，看见在后面不远处的吴辰舫，他和小刘在说什么，感觉到了林安的目光，抬眼回了他一个微笑。
　　“哇哦！”朱丽安调侃道，“他真温柔呢！好男人哦！我都要嫉妒了你了。”
　　“咳，”林安拐了朱丽安一下，“别这样。”
　　“好好好，说不得，说不得。对了，你在哪里工作啊？”朱丽安摇着高脚杯问。
　　林安：“……”
　　朱丽安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惊讶道：“连这个也说不得？”
　　“……”林安捏捏自己的耳垂，“我，现在是全职写手。”
　　朱丽安：“……”
　　林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朱丽安杯子也不晃了，严肃下来：“你，在跟我开玩笑？”
　　“不是啊，”林安摸摸鼻尖，“真的……不过我最近打算转职。”
　　“你的意思是，你就这样浪费了六年的时间？”朱丽安皱起眉，愤怒又惊愕，“Oh my God! You...Oh！Are you nuts!”
　　“Julianne,chill!”林安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安抚她，“我已经决定转职了，别急！放松，来，深呼吸——”
　　朱丽安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老实的按照他的意思，深呼吸了一次。
　　朱丽安压下怒火，冷冷地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从最基层的小员工做起？”
　　“能不从基层起步最好啊！”林安一歪头，“但是现在哪个公司会肯要我这种简历基本空白的人坐办公室？”
　　朱丽安点点头：“这倒也是……你浪费了大好时光！你这就叫：铁匠死在宝剑下——自、作、自、受！”
　　林安：“……这几年谚语学得不错啊！”
　　朱丽安问：“那你爱人呢？他在哪里高就啊？”
　　林安：“‘天宏’，听过吗？”
　　朱丽安点头：“知道，宋家的。诶？那么按理来说这次不该是他们宋少爷来吗？为什么要推给你爱人？”
　　林安无奈道：“小孩子不愿意嘛……”
　　朱丽安说：“他才比你小三岁，怎么就是小孩子了？”
　　林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按辈分来说他是小孩子啊。”
　　“嗯哼？”朱丽安不解的看着林安，还没问什么，她的手包里就传来了震动声。
　　“Wait！”朱丽安低头把手机拿出来，表情都温柔下来了，接通电话，“Honey？我现在？嗯，我在……”朱丽安看了看四周，“第三个窗台那里，对……不不不，不在外面的露天阳台，在旁边，你看见了吗？好的。”

　　林安见她放下手机，心情很好的样子，问道：“刚刚那个，是你丈夫？”
　　“不是啊！”朱丽安自然道。
　　林安接着猜：“妻子？”
　　朱丽叶狡黠一笑：“是我的女儿哦！”
　　林安目光落在她干净白皙的手指上：“……嗯？”
　　朱丽安顿了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没有结婚，不过Mia是我女儿，我一个人也可以养好她的。”
　　林安微微皱眉，随即想到朱丽安不是那种需要安慰和同情的姑娘，便压下担忧，用轻松的口吻，调节气氛道：“那当然，我们小朱可是小仙女，凡人配不上的。嗯……我能有幸见到见到你家的小公主吗？”
　　“可以啊，她马上过来，”朱丽安又看了一下林安背后，想了想，小声道，“你老公一直在看我们这边，你也让他一起过来吧。”
　　“啊？”林安立刻回头望去。
　　吴辰舫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只好冲他笑笑。
　　朱丽安趁机冲他招手，吴辰舫有些诧异，一时没明白朱丽安的意思，朱丽安再用口型无声的喊了一句：“过、来”，吴辰舫顿了顿，迟疑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聊完了？”吴辰舫含笑问道。
　　朱丽安戏谑道：“难不成我说我们没有聊完，吴先生你还要退回去吗？”
　　吴辰舫笑笑，没有接话的打算。朱丽安耸耸肩，漫不经心道：“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宝贝。”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嫩嫩软软的“Mommy！”
　　三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齐胸襦裙的金发小女孩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男人。朱丽安满脸笑容地马上迎上去，熟练地把小女孩抱起来，把她给林安炫耀：“快看！我的小公主！”
　　林安立刻露出被惊艳到的表情，夸张道：“天啊！世界上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吗？这位小公主叫什么名字呢？告诉哥哥好吗？”
　　小女孩大概是内向的，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红着脸一个劲儿往朱丽安怀里钻。
　　朱丽安“嘁”了一声：“哥哥？你脸呢？”然后低头对小女孩说，“Mia，不要怕，这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听话哦，抬头告诉你干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嗯？等下，”林安插话，无措地问，“朱丽安，我……什么时候是你小公主的干爹了？”
　　朱丽安：“当时不是说好了吗？我的孩子一定要认你当干爹的。”
　　林安：“……”什么时候的事？
　　朱丽安见他仍旧没想起来，好气道：“我们认识第三周的时候，在酒吧喝醉的时候说的，我们当时还摔杯立誓了呢！”
　　“……”林安犹豫的小声问，“你是说我们喝醉撒酒疯砸了人家酒吧的那次？”
　　朱丽安连连点头：“就是那次！你果然没有忘记！”
　　林安：“……”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局子，当然印象深刻啊！

　　“来！Honey，叫人，”朱丽安给她介绍，“这是你的干爹，我经常跟你讲的那个，”她把小女孩转向吴辰舫，“这位是你干爹的老公哦，吴叔叔，你叫他……还是叫干爹吧！”
　　Mia来回看了几次对面的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对朱丽安说：“Mommy，两个干爹，记不清……”
　　朱丽安倒是很爽快，指着林安道：“那你就叫吴叔叔干爹，叫这个叔叔干妈！”
　　林安一惊：“啊？？？”
　　朱丽安才不在乎林安的意见，哄着Mia讲话。半晌，Mia才揪着自己的袖口羞羞地小声地介绍自己：“干爹干妈晚上好，我的英文名叫Mia，中文名叫朱米娅，妈妈会叫我Honey，我的小名是小棉袄，我今年四岁了，我最喜欢是人是妈妈和小海叔叔。”
　　诡异的称呼算什么，Mia一开口，林安就被她萌了个透心凉，立刻靠过去和她讲话：“Mia吗？干妈可不可以叫你小棉袄呢？”
　　“可以。”Mia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小表情，抿着小嘴点点头。
　　林安下意识的回身喊吴辰舫：“舫哥，你也过来逗逗她吧！她真的好可爱。”
　　朱丽安也很高兴：“Aiden，她是你的干女儿，你是不是该……给点传统表示？”
　　林安：“……你不会说你还缺那点改口费吧？”
　　朱丽安定定地看着他：“那叫‘心意’。”
　　林安一时语塞。他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朱丽安大方道：“你要是不愿意给，你老公给也可以的。”
　　吴辰舫和朱丽安只不过是初见，自己和吴辰舫的关系也不过是塑料夫妻——让吴辰舫送Mia东西，这算什么事。
　　林安微微皱眉，低声喝道：“朱丽安！”
　　Mia往妈妈怀里一缩，朱丽安也没想到林安会这么严肃，一时愣住了。林安在脱口那一瞬就反应过来，咬咬下唇，勉强笑道：“我，下次准备可以吗？Mia喜欢什么，我会好好了解的……”
　　朱丽安撇嘴，一言不发，对林安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颇为不满，并不打算顺着他的台阶下来。沉默下来后，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吴总。”小刘忽然抱着一个礼盒小跑了过来，并在吴辰舫旁边停了下来，急促的小喘着气。
　　林安这才发现，刚刚小刘好像都不在这里……
　　吴辰舫接过他带回来的礼盒，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小刘咳了一声，摇摇头：“应该的。”
　　吴辰舫在林安疑惑的注视下，把盒子双手捧着，弯腰递到Mia面前，声音温柔：“Mia，干爹送你的礼物，看看吧，不喜欢的话，下次让你干妈再送一个。”
　　Mia知道妈妈刚刚有些不高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伸手接过还是乖乖的等着，着急的眼睛都红了，眼看就要流出金豆豆：“Mommy……”
　　毕竟还是公开场合，朱丽安终于松口了，笑起来：“干爹给你的，你就打开吧。”
　　Mia紧张地接过盒子，小小声地道谢：“谢谢干爹。”
　　拉开丝带，盒子里是一只白色的大玩偶，Mia睁大了眼睛，惊喜道：“哇！Cinnamoroll！”
　　“喜欢吗？”吴辰舫半眯着眼笑问。
　　“喜欢！”Mia抱起那只玉桂狗的玩偶，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彩，“Mia最喜欢Cinnamoroll了！谢谢干爹！”
　　林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朱丽安也怀疑了，看着吴辰舫问：“吴先生怎么会知道我女儿的喜好？”
　　吴辰舫笑笑，不甚在意：“很好猜的，这是朱小姐的推特背景。”

　　林安猛地反应过来——吴辰舫今天才认识朱丽安，这么说应该是在自己和朱丽安聊天的时候他查看到的，然后让小刘驱车前往了世纪中心的专卖店……
　　朱丽安也猜出了这一层，露出一个非常公式化的笑容：“吴先生有心了。”
　　吴辰舫道：“我是Mia的干爹，这是应该做的。”
　　朱丽安对一旁候着的年轻人道：“海，你带Mia去吃点水果点心。”
　　“是的夫人。”年轻人点头，从朱丽安怀里将Mia抱出来，“小Mia肚子饿了吗？”
　　Mia把玉桂狗抱在身前给年轻人看：“Mia不饿，但是Cinnamoroll说他想吃Cinnamon roll，小海叔叔，你有Cinnamon roll吗？”
　　年轻人把Mia抱着，向长桌那边走，一边走一边熟练的哄着她。
　　“可是这里没有Cinnamon roll，小Mia想喂新来的朋友一些樱桃吗？”
　　“好啊好啊！我可以请Cinnamoroll再吃一块蛋糕吗？”
　　“当然。”

　　看着Mia离得远了，朱丽安收回一路注视的目光，看向吴辰舫，一本正经道：“我想，吴先生有话要和我谈吧？”
　　林安：“嗯？”
　　吴辰舫有种被看穿的匆忙，浅浅一笑，有几分不好意思：“朱小姐真的很敏锐……”
　　林安：“啊？”
　　朱丽安一抬手，一扬眉：“请？”
　　林安慌了：“喂！等一下……”
　　吴辰舫颔首，转头对林安笑笑，道：“我很快回来。”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林安就这样看着自己的闺蜜和老公一起去找了个半隐蔽的安静角落谈话——
　　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微妙啊……

　　“林先生，”小刘见他表情复杂，出言道，“你不用担心的。”
　　林安揉揉眉心，摆摆手：“我没事。”就是觉得被两个很重要的人突然排挤出去了，难免心塞……
　　林安叫住路过的服务生，从他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对小刘道：“小刘，今晚上辛苦你了，趁现在有时间快去吃点东西吧！”
　　小刘犹豫道：“可是，林先生你……”
　　林安喝了一口香槟，指指旁边空出来的露天阳台：“我就在这里，吹吹风，哪儿也不去。放心吧，舫哥如果怪罪起来，我来负责。”
　　一晚上跟着上司，连口水都没足，小刘确实饿得厉害，闻言便点点头：“那……我就离开一下，林先生，你、千万别乱走啊！”

　　小刘离开后，林安看了一眼吴辰舫他们，朱丽安勾着嘴角，满脸笑容——看起来聊的很开心嘛！林安闷闷地想，转身去了露天阳台。
　　外面的天空已经全黑了，今晚上没有月亮，远方被霓虹灯照出红紫色，但夜风中还夹杂着热气。
　　林安把杯子放在汉白玉栏杆上，松了松领口，呼了一口气，有些疲惫。

　　只可惜这小小的宁静并没有存在太久。
　　“——”
　　香槟杯子旁边的位置上被放上了一只装着红酒的杯子。
　　林安抬眼往身边一看，一位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子正冲自己油腻腻的笑着，给他打招呼而举起的手就像抽筋一样晃晃点点。
　　林安：“……”
　　其实对方长得并不糟糕，剑眉桃花眼，笑起来时一边脸颊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可惜一身“不务正业”和“放荡不羁”的气场一加，林安脑海里对他只剩下“骚气”两个字。
　　“林先生一个人？”他往林安那边靠近了一步，“吴总不在？”
　　林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着自己的杯子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林先生不要怕，我没有对人妻下手的嗜好。”
　　林安：“……”你这么一说我更怕了。
　　他似乎看出了林安的排斥和抵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好吧，林先生这样，那我就不再说多余的客套话了。”他递给林安一张名片，“林先生可能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
　　林安小心地接过，暗色的卡片上面中间印着三个字：胡柯浩。
　　林安正思考着是否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对面的男人开口了：
　　“我是‘瀚洋’的总经理，胡柯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