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明恋》苏杭不停雨

29、第 29 章

　　林安觉得吴辰舫自从淋雨回来的那天起，就不太对劲了。他常常心不在焉的，眼神飘忽，欲言又止。林安问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又笑笑摇摇头，轻声说一句“没什么”。

　　林安一边担心他的情况急得快上火，一边却不能抓着吴辰舫的肩膀强行让他说出来……于是他打算曲线救国，给宋一泓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怎么回事，出乎意料的，宋一泓居然是关机状态！林安转而去问了小刘，这才知道宋一泓请了一周的病假。
　　林安联系着一想：大概舫哥心情不好和一泓生病有关吧……嗯……既担心一泓的病情，工作量又加重了，两个加起来的话，压力大了也是有可能的。
　　勉强推测出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林安也强迫自己暂时放下心来。

　　周六为了迎接朱丽安她们，林安一大早就起床了，他在昨天在心里演了好几道流程，立志一切顺利。
　　吴辰舫今天的精神比前几天高涨了很多，便主动来给林安打下手。
　　林安一边自然地给他安排任务，一边心里揣着小九九小心地套话，想知道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吴辰舫好歹也算根老油条，林安的那些小手段一听就懂了，他便笑着把话题一个个岔开圆过去了。
　　林安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绕过去后，终于没了越挫越勇的气势，乖乖闭嘴打消了念头。

　　林安不是很喜欢做甜点，觉得一动烤箱就会把料理台搞的一团糟，但是这次考虑到有小孩子，还是想实验一下做泡芙。
　　吴辰舫意外的对这些还挺熟，全程能积极配合林安工作，偶尔在取递东西时还能肢体接触——林安对这个助手十分满意。
　　把烤盘送进烤箱，林安定好时间，回过来看，吴辰舫已经把料理台收拾的差不多了。
　　林安心里感慨：果然两个人工作比一个人效率高，换做是一个人来做，这时候恐怕才要开始收拾这一片狼藉吧——这可节省出来了多少时间啊！转念又长吁起来：可惜不能让他老是陪着……他肯定不愿意把这么多闲暇时光能耗废在柴米油盐的调味上——能有一次是一次吧！活在当下，学会享受！

　　烤好的泡芙在冰箱冷藏好后形状饱满，完全符合能勾起食欲的标准，林安本想灌入奶油就可以了，吴辰舫却提了另一个建议。林安见他把一个泡横向切开，挤上奶油后没有将它直接合上，而是洗了些草莓，切了个草莓尖放在奶油顶上，用牙签点了两颗芝麻按在奶油上——顿时宛如一个戴着小红帽的小矮人，可爱的不得了！
　　林安全然被他的创意震住了，随即惊喜道：“舫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吴辰舫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林安接着说了一句：“感觉你好熟练啊！”，心头闪过一句久远的提醒，吴辰舫嘴角的弧度一僵。
　　他轻声说：“只不过是恰好看过这样的泡芙照片而已。”
　　林安是心思正落在那只小矮人泡芙上，没能注意到吴辰舫的情绪，继续闭眼吹：“那也很厉害了啊！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不敢看图就试的。我觉得舫哥你的手艺比我想象中好诶！之前切丝也是……”
　　吴辰舫打断他：“剩下这些都做成这样吗？”
　　“啊，可以啊！我觉得小孩子肯定会更喜欢这种样子的。”

　　朱丽安带着Mia来的时候，林安他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等待上级检查。
　　金发碧眼的美人进门就先给两人一个一个拥抱表达思念，那个叫海的年轻人也跟着来了，他旁边站着像个小萝卜一样的Mia，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红色蓬蓬裙，柔软的金发编了两条松松的辫子垂在耳后，只要披个红雨衣挎个篮子就能直接上台给大家表演一段《小红帽》。
　　朱丽安抱起Mia让她给大家打招呼，小姑娘又像上次一样做了一段自我介绍，脆生生的声音萌得林安恨不得从朱丽安手里把她抢过来自己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吴辰舫给她送了只玉桂狗的原因，Mia显然更喜欢她的干爹，而对他这个干妈有点害怕。
　　林安真的悔不当初。

　　好在朱丽安给的“攻略”靠谱，在餐桌上仅是一道番茄炒蛋就让Mia看林安的眼神变了。林安大概猜出来了——Mia和她妈妈一样，奉行“做菜好吃的人都是好人”这条对全世界厨师有利的人生哲理。
　　朱丽安显然没有把自己当客人，毫不拘泥地和林安他们聊生活琐事聊以前的校园生活，还让Mia唱了一段学校教的儿歌，一顿饭优哉游哉吃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饭后朱丽安有意和吴辰舫谈谈工作，两人便去了书房。林安把碗筷洗好，放入消毒柜，那个叫海的年轻人过来问道：“林先生，您家有茶吗？”
　　“啊，有的。那个，你旁边，左手边上面那个柜子……”林安把手擦干，取了套茶具出来，“他们要喝茶吗？小朱当时喜欢雨花，但是我家没有这个……啊，对了，我记得有祁红！你给她泡那个吧！她以前也喜欢那个。”
　　“好的。”

　　在现烧热水的时间里，两人就这样尴尬的一排站着。
　　厨房里只有从客厅里动画片里传进来的夸张的配音声和水壶的加热声。大概安静了几分钟，林安先沉不住气了，干笑道：“那个……不好意思，现在才有机会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年轻人笑笑：“林先生叫我小海就好，我的中文名跟着夫人姓的。”
　　朱海、珠海……林安闷笑一声，心道朱丽安还行，直接给人家取了个地名。
　　林安：“那行吧，小海啊，你跟着小朱多久了？……我记得以前和小朱是同学时没听她提过你。”
　　“我和夫人是从小长大的，我比夫人小三岁。”
　　林安：“……”我刚刚说了什么？
　　“夫人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好，更何况我只算是一个佣人，她没有提过也很正常。”
　　林安：“……”这孩子真会抓重点。
　　好在水壶就在这时发出了鸣叫，打破了即将死亡的气氛。
　　朱海泡茶明显比林安熟练，看他泡茶简直就像是近距离观看专业人士的表演，还怪赏心悦目的。
　　朱海手上动作没停，却忽然出声：“我倒是经常听夫人说林先生的事。”
　　“是嘛，哈哈哈……”林安尴尬地笑笑，心道：这人怎么还念叨着刚刚的事。
　　“林先生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诶？！”冷不丁被夸了一句，林安怔住了。
　　朱海端起茶盘，笑着和林安对视，眼神倒是有些复杂：“如果我能像林先生一样就好了。”
　　“……”林安看着他轻轻鞠躬端着茶盘走出了厨房，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刚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像我一样？像我有什么好处吗？难道他看着舫哥了？……不对吧，他们这才是第二次见啊……
　　林安一边放水壶，一边思索刚刚朱海的意思。
　　“夫人”？小朱，我？……他不会是不想当小朱的管家了？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嘶——啧，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干妈！——”
　　林安闻声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姑娘，瞬间把刚刚正在思考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
　　林安走过去蹲下，温柔地笑着问：“怎么了小棉袄？”
　　Mia把一只手背在后面：“干妈把手伸出来！Mia要给干妈礼物！”
　　“好啊，”林安把手伸到Mia面前摊开，“小棉袄要给干妈什么呢？”
　　Mia把背在后面那只手握着拳拿到前面，在林安手心上打开，她的手里却什么都没有，然后她拉着林安那只手，按在了林安自己的脸上。
　　林安：“……？”
　　正当林安以为被她恶作剧的时候，却听到她认真的说：“老师说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亲亲。但是Mommy说Mia不能直接亲干妈，不然干爹会不高兴！Mia刚刚在手里放了一个亲亲给干妈——Mia喜欢干妈！就像Mommy一样喜欢干妈！”

　　……
　　噫！——
　　咻！——啪！——
　　林安心里炸了一片灿烂的烟花！觉得自己血条都要被她吸干了。
　　这小姑娘不得了啊！！！天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可爱！小朱是什么福气，这哪里是小公主啊，这分明是个小天使！我也想要一个女儿啊！——
　　林安捂着心口站起来：“你等等，干妈给你拿甜点！”

　　林安把泡芙从冰箱里取出来，一个个码在盘子里，领着Mia去洗了手，让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小矮人！”Mia开心地捧着泡芙左看看右看看。
　　林安自己也拿了一个：“尝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以后来干妈家，干妈还给你做。”
　　“谢谢干妈！”Mia小心地咬了一口，像是怕把“小矮人”咬疼了，然后咽下去才说，“好吃！比小海叔叔做的好吃！”
　　她这一说“小海叔叔”，林安又想起了泡茶时的事。

　　林安心道：我套不了舫哥的话，难道还套不到你这个小孩子的话么？

　　他故意好奇道：“为什么小海叔叔做的泡芙没有干妈做的好吃啊？”
　　“因为小海叔叔做的不甜！”Mia抱怨，“Mommy说甜的东西吃多了要变成小猪，会被卖到菜市场吃掉！小海叔叔说不能让Mia经常吃糖，他做的泡芙里面放的都是酸奶。”
　　林安：“……”小朱想象力还是不错的。
　　Mia吃完了手上的泡芙，抬头问林安用亮晶晶的浅色眼睛看他：“我还可以再吃一个吗？”
　　林安道：“可以啊。”
　　Mia举起食指小声道：“干妈不要告诉小海叔叔和Mommy！”
　　林安严肃着点点头：“保证！”
　　Mia这才放心的去拿了一个。
　　林安见她像只啃萝卜的小白兔谨慎小心，笑问：“小海叔叔很可怕吗？”
　　“小海苏苏不可怕，但是他无论什么四候都听Mommy的话！”Mia含糊不清地回答，“Mommy说了我要保持身材不可以多次甜司……”
　　林安无语了，四岁的小孩子保持什么身材？！
　　“对了干妈！”Mia停下进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安抽了一张卫生纸帮她擦嘴边的白色奶油：“是什么问题啊？”
　　小姑娘眼神天真无邪：“去年回家，我偷偷听到海伯伯和小海叔叔讲话，他说小海叔叔喜欢Mommy是没有结果的。”
　　林安心头一震。
　　Mia歪着小脑袋看着震惊的林安：“我喜欢Mommy，也喜欢小海叔叔，干妈，你说我会不会结果啊？Mia可以结出什么颜色的果子呢？”
　　好家伙……
　　林安终于懂了朱海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嫉妒……嫉妒自己能被小朱念着……
　　林安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胡诌一通糊弄了Mia，等吃完两个泡芙，又看了几分钟动画片，小姑娘就困兮兮的，片刻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安把电视关了，找了条凉被给她盖上防止着凉。书房门紧闭，他也不好去打搅，只好坐着刷手机等他们聊完，杏霜也不在线，林安想了想，百无聊赖之下，去商场下载粉碎糖果玩。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听到书房的门响动了。
　　林安抬起脸，揉了揉被五光十色的糖果摧残的眼睛看过去。书房门口朱丽安正在和吴辰舫握手，那架势看起来就像领导人会面庄重。
　　朱丽安道：“那就这样吧，下周见！”
　　吴辰舫笑笑，松开她的手：“一定。”
　　林安抬手掩着打了个哈欠，插话：“你们谈了什么？”
　　朱丽安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啦！”
　　“谈好了？”
　　“哪有那么快的？初步达成共识而已，”朱丽安走过来，看到睡得小脸红红的Mia，小声问林安，“Mia睡了多久了？”
　　林安：“半个小时左右。”
　　朱丽安：“差不多了，再睡的话我怕她晚上睡不着了。”她轻轻拍了拍Mia，“Honey，醒醒哦，我们要回家啦！”
　　Mia迷迷糊糊地搓着眼睛坐起来，喉咙里发出没睡醒时的“嗯嗯唧唧”声。
　　林安诧异道：“你们现在就走？不吃晚饭吗？”
　　朱丽安摊手无奈道：“平平，很遗憾，是的。昨天我的助理出了个小车祸，这两天要用的文件我必须回去自己准备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安也不可能拦着不放，只好表示深深地惋惜，朱丽安见他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便于心不忍捧着他的脸小小亲了一口表示安慰——这换做平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跟闺蜜搂搂抱抱也是正常的，更何况那一吻里林安觉得满满的都是母爱……
　　偏偏现在，林安明显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盯着，那眼神就像是抵在他脊柱上的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无形中得到了一个大八卦还不能讲出来，也是一种折磨了。

　　林安把原本准备好的一些手作小零食分袋装好，让朱丽安统统带上——他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和吴妈妈的形象有重合的地方……
　　送走了朱丽安一家，林安进书房把茶具端了出来。
　　清洗茶具的过程比洗别的用具都复杂精细，林安洗着洗着把心境都洗平和了，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句话：天底下没有我恨的人，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原谅的人。
　　林安停下动作看着洗到一半的茶壶，心里震撼无比：我、我居然洗出了禅意……

　　“林安。”
　　耳边传来吴辰舫的声音，林安转头一看。
　　那人含笑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安：“呃。你，你说。”
　　吴辰舫声音轻缓：“我和朱丽安商量了一下，那个项目打算细谈。”
　　“嗯。”
　　“不过具体的事宜要去她们企业。”
　　“啊，可以啊……”
　　“不是这边的，是她们总部，要去一周左右。”
　　“……”
　　“就是说下周我就要出差，要下下周才回来。”
　　“……”
　　“你一个人在家，不管是用电用火，还是出门开车，一定要小心。”

　　不怪吴辰舫打预防针嘱咐，结婚四年吴辰舫真的没有留林安一个人在家，自己出什么远门的情况，一般有要协商的事宜也是派宋一泓去……
　　啊，宋一泓……林安嘴角一抽：这小孩儿生病了……难怪……
　　林安心里在舍不得，也只能点点头说一段“路上小心”“一切平安”的废话回应吴辰舫。

　　再回头洗茶具，林安悠长地叹了口气——
　　哎……什么狗屁禅意，全被这么个坏消息震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