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停云》临殊

4、第四章

　　老父尚在，过年了还不回家着实不孝。原随云办完了正事儿，跟丁枫弃掉马车，直接骑着良驹便急急赶了回来，到达无争山庄那天正巧是腊月二十六，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不只是无争山庄，就连普通老百姓家都贴了春联福字，前一阵子大家都在置办年货，集市上可是热闹得很，不过这两天倒是消停不少，也省得他们骑马还要小心着，不要磕碰到路人了。原随云停了马在山庄前，便有一中年男子上前接住缰绳，笑道：“少庄主可算回来了，庄主接了信便天天念叨着呢。”

　　“那还真是我的不对了。”原随云闻言便对来人颔首道，“劳丁叔来迎，正巧丁枫回来了，您干脆跟父亲告个假，父子两个也一起过个节。”

　　原随云口中的‘丁叔’，名叫丁志，也算是原东园的心腹。他容貌端正，衣着整洁，看起来比一般富贵人家的老爷还有气度。他是丁枫之父，父亲受老庄主器重，而儿子在少庄主手下做事，论起地位来，在庄内也算是半个主子，旁人不敢小觑的。

　　丁志引着原随云进了门，听少庄主这话，不由面露喜意。只是在看到原随云身后跟着的儿子时，却双眼一瞪转了画风：“这孽子没给少庄主添麻烦吧！”

　　丁枫：我委屈我不说。

　　过了大门，便是庭院，一人多高的影壁倒是无法阻了原随云的脚步，自家是什么摆设，他早就了然于心，步伐丝毫未乱，便绕了障碍向前走去。

　　“少庄……！”

　　原随云脚步不停，丁志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急急开口，只是他还没说出什么，便看到走在前面的少庄主早就避开了仆人放在院子一侧的石雕，一脸疑惑地回头，表情中还带着几分无辜，像是在问你叫我干嘛。

　　……好了是我等凡夫俗子想象力太低，不知少庄主你与那二郎神一样额头还长了个眼睛，不然怎么今日恰巧走在边儿上又恰巧绕过那座石雕了？若不是他们知道少庄主自幼盲眼，恐怕会以为是旁人说出来糊弄他们的。

　　如果原随云知道了丁志的腹诽，大抵只会解释道这是心眼，你们凡人不懂的。

　　老庄主没在正厅，听丁志说已经在书房呆了有小半天，别的没说，只吩咐了待原随云归来，让他直奔书房去就好。

　　书房向来清净，老庄主这些年深入简出，即便是在庄内，也十分低调。平日里最愿的就是呆在书房舞文弄墨写诗作画，或是煮茶赏景，宅到如今江湖上许多人都不知晓原老庄主的容貌。旁人也猜测过原老庄主到底是迂腐书生还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但最终也没得出结论，庄内诸人也不甚清楚。

　　老庄主深谙御下之道，即便没有武功也足以让诸人信服，无争山庄的百年基业，可不是只有武功才能驾驭的。但只有原随云知道，他爹不仅武艺高强，更是个臻至化境的好手，只不过当年行走江湖用了化名，随后便只隐于庄内不出，故而也没人知晓真相如何了。

　　原随云进书房时，老庄主正站在书桌前，俯身作画。他年岁已大，却仍未显老态，一头乌发用冠束了，瞧起来也不过四五十岁。不像是享誉武林的无争山庄的主人，倒像是个清贫的书生，一身灰袍也十分朴素，但却打理得极为整齐。

　　原随云自然是看不见父亲在干什么的，但是他却能听到，而且墨香也十分好闻。他幼时便愿意呆在书房，父亲作画也好，写字也好，他就乖乖坐在角落，闻着墨香，听着笔在纸张上游走的声音，然后等父亲晚些给他念书听。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像是在专注地看着父亲作画。

　　也只不过是‘像是’而已。

　　原东园在画上填了最后一笔后，甫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儿子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乖乖巧巧，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儿子，也是这般坐在角落一言不发，有时安静得像是个陶土捏成的人偶，这一晃神，孩子居然长得这么大了。

　　许是察觉到了原东园的视线，便歪了歪头，起身行礼，随即抿唇笑道：“父亲，儿子回来了。”

　　“恩。”

　　饶是如原老庄主这般冷情的人，见到亲子归来，也不由露出了笑容，他踱步至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然后慢条斯理地用布巾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半晌后他才抬手捏了捏原随云的手臂，皱眉道：“瘦了些。”

　　“韩太夫人也这么说。”原随云闻言，道，“我告诉他自己长高了，看着也就瘦了点。”

　　原东园转而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双目微闪，却又只化为一声叹息：“你离家半年，确实是长了个子，如今为父都比你矮半个头了。”

　　由少年至成年这一阶段，是成长的最佳时期，去年原随云还比他爹矮些，今年便掉了个个儿，老庄主欣慰的同时也心生郁结，总觉得孩子越长越大，当爹的真是又快慰又难过，恨不得儿子仍是个小娃娃。

　　原随云仍穿着赶路时的那身劲装，衣服很是贴身，袖口收了起来，长发也高高束起。正是寻常的武人装扮，穿在他身上却仍似与旁人不同，也是气度非凡。

　　“吾儿先去清洗一番，再歇歇吧，有什么事随后再说，不急。”

　　老庄主推开房门，示意原随云跟他离去。书房离原随云的卧室不是很近，父子二人便没让随从跟着，一前一后缓缓踱步前行，一时间尽是父子脉脉温情了。

　　临近年关，庄内的景色也着实单调，一场大雪便遮盖了所有。回廊下、花园中，还有那棵老树，都被染成了白色，远远望去也别有一番意趣。老庄主喜欢雪景，只让仆人打扫了小路，至于庭院两侧的积雪仍在，廊柱旁的红梅倒是开了，美得惊人。

　　他二人且走且行，也只是话了家常，片刻后原随云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迟疑着开口道：“父亲……灵芝她离家出走去寻我，万福万寿园的老太太没说什么吧。”

　　原东园闻言皱眉，对金家的不满又多了些。

　　金灵芝与原随云自幼相识，倒也算是缘分使然，两家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交集，实际关系也算不错。双方都有让这两个孩子结亲的意思，只不过现在没有明说，再者武林中人，也不兴父母之言媒妁之命那一套，无论如何还是要两个孩子看对眼才行。但如今金家姑娘如此骄纵自大，倒并非良配。

　　“金七爷遣人来致歉，说那孩子已经回了家，日后他们定会严加管教。”

　　说实话，原东园也是松了口气的，若是金老太太最宠爱的小孙女出了事，即便无争山庄没有干系，也要被怪罪的。如今这般，算是金家服了软，毕竟他们知道那位大小姐的脾气，只是想想就知道原少庄主是无妄之灾。

　　“那就好。”原随云也同时放下心来——没错，他不怎么喜欢金灵芝的性子，但他也同样怕那姑娘出事。

　　总归是在他身边从小长到大的姑娘，平安如意过一辈子才好。

　　“年后若是有空，也要去拜访一下才是……对了，云儿。”老庄主突然转移了话题，“此番出行，可有遇到喜欢的姑娘？”

　　“……没有。”

　　“哦。”

　　原东园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失望。

　　好吧，姑且这是一位老父亲的期望，怨不得。

　　到了卧房，原东园便盯着儿子进去，转头派人去打热水，以便原随云能洗去一身疲惫。而泡了澡后的原随云只感觉昏昏欲睡，不等头发干透就直接躺下进入梦乡了。

　　“……唉。”

　　原东园在儿子睡着后，站在卧房门口沉默许久，才转身离去。

　　“丁枫。”他对一旁的年轻人招了招手，走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少庄主这一路上头疼症可好些了？”

　　“并未再犯。”丁枫的声音也同样轻柔，生怕别人听到。

　　“那就好。”原东园似是倦怠般阖了双目，“你与你父亲趁着过年好好歇歇，年后我要亲走一趟南疆，庄内就拜托你父子二人帮助少庄主打理了。”

　　丁枫微讶：“南疆？庄主可是要取蛊？属下去便可，何须您亲自……”

　　“是药材。”原东园双唇微抿，神色却多出几分冷凝之意，他的手指微微蜷曲，只是掩在宽大的袍袖中让人看不真切，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丁枫，便让这个年轻人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那药材我只能亲自去取才会安心，况且……”老庄主摆了摆手示意丁枫退下，他低声自语，却不知在说些什么了。

　　而远在金家万福万寿园，被金太夫人宠着的火凤凰可是刚回去就被罚跪了祠堂。

　　金灵芝不过是二八少女，明眸皓齿，被那身火红的长裙衬得更是她美貌无双，只是她如今绷着一张脸跪在祠堂里，仰头看着她的祖母，虽然没明说，但明眼人却能看出来，她压根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再说一遍，你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

　　“奶奶！我才不是离家出走……”小姑娘一脸不服气，“他要海边却没跟我说，我去找他有什么不对？！”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老太太气得够呛：“你跟原家那小子是自幼相识没错，但人家出去是办正事，你倒好，直接甩掉护卫就跟了去。你这是没出什么事，若是出了意外，你让原少庄主如何自处？！”

　　“这不是没出事嘛……”金灵芝低着头嘀嘀咕咕，“再说了，旁人又不是不耐烦了，怎么敢招惹我呢。”

　　她倒是知道自家的名声，但并不是所有人买金家的帐。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阿肆那儿不久，就有人盯上了她，若不是原随云派的人即使传了话，恐怕这位全身都写着人傻钱多的金大小姐早就着了道。

　　这也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

　　这孩子年少轻狂倒也没错，只是若狂过了头，总会有栽跟头的一天。

　　就怕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