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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番外一:凤清支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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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家姑娘本来在溪头浣衣,洗到一半,发现水里出现了一个抓耳挠腮的倒影,她仔细看了看,那身打扮,是村头柳家的秀才没错了。身边的姐妹们早都发现了那个愣头青,都憋着一肚子坏水,没点破,正对着眼神打趣自己呢。
“姑娘,我甚钟意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欢喜得很。”
“姑娘——”
周围的姐妹们听着风里这一句一句的痴言痴语,指着她笑得不可自抑。
“今天这衣服怕是没法洗了!”凤清干脆拧了拧衣服,一股脑全都装了回去。她得去收拾收拾这个孟浪的柳秀才,给他点颜色看看!谁知道她刚站起身,那柳秀才就蹿了个没影。
抱着盆,看着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凤清有点无语地扔掉了手里还拿着的半根皂荚:“呵。”
生气的凤清当夜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睡着,最后干脆穿好了衣服,坐到庭院里纳凉去了。没成想,才坐到自家院子里,就看见了一个扒着墙头的登徒浪子。凤清四下一瞧,抓着墙边的爬犁就往墙上打去:“你这人真是!”
“哎呦呦……”被打到的柳秀才还真的摔了下去。
“不是吧,我明明没真打他啊。这傻小子,一人高的墙也能摔着?”真以为秀才摔了个半死,凤清提着裙子就出了院门。
一出门,就发现那柳秀才正揉着脚,憨憨地冲自己笑:“是我的错,我不该扒你家墙头。我妹妹说,我白日里那样,像是让你丢人了。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后我不那样了。”
“你深夜来就为了说这个?”凤清踢了踢秀才,“那不用扒墙头也可以啊,白日里也可以来。”
秀才脚扭了,又被踢中痛处,整张脸皲成一个了山核桃,但想起自己深夜的小人行径,不免又闹了个大红脸:“我一时情急,怕招你讨厌,尽想着给你剖白了,没找到这个。哈哈。”
“嘁,哪是什么秀才,分明是个蠢材。”凤清走几步,靠近了秀才,正欲蹲下看看这人的伤势,没成想,这人竟然看着他靠近还往后爬了爬,她不解道:“我说,你躲什么呀?”
“男女……授受不亲。君子有可为,亦有不可为!”柳秀才看着和自己离这么近的心上人,话都说不清楚了。
“授受不亲?你都扒人墙头了,你还不可为呢?”凤清拉住了这人的脚,“别乱动,再乱动,我把你脚给你废了你信不信!”
“不可,不可!在下只是想跟姑娘道个歉,白日里,是我唐突了。”秀才还在往后退,那手都磨红了。
“什么好的不学,学扒人墙头给人道歉。有贼心,没贼胆。”凤清嘴上不饶人,眼里看着却觉得有些心疼,出于谨慎,她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夜深人静,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随后,凤清几乎没怎么犹豫,一双唇突然覆上了秀才的,蜻蜓点水一般,才触及就移开了:“你方才就算已经轻薄于我了,现在别跟我讲什么授受不亲,听到了吗?为了报答我,你待会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秀才被亲得瞪大了眼睛,迟迟反应不过来。
看着秀才那呆样,凤清站起来笑了笑,费力背着秀才进了自家院落,安顿在了院中的躺椅上,为他通了筋骨。
这秀才往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了,正骨的时候当真一声不吭,就那么看着凤清,眼珠都不转一下。
凤清确定这人能走路了,去取了井水洗了洗手,拍了拍:“行了,你走吧。别扒人墙头了!”心底却道,要扒也只能扒我一个,不然腿给你还原!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凤清急忙起身,提起裙子,轻手轻脚地看了一眼,见爹娘似乎并没有醒来,她放下心来,刚转过身,就听见秀才特别小声的吟诗:“有、有一美人兮,见、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思、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使我沦亡。我等你,给我一个回复!”
念完,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秀才冲她一笑,一溜烟又不见了。
凤清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脸上的温度,倚在院门边看着秀才跑掉的方向,笑着埋怨:“知道小声念诗,还不算太笨。”
又过了半月,看着扒着墙头望着自己的秀才,凤清垂着头,佯装无事地问了句:“我说,你为什么……”
“怎么?”
踢开了脚边的石子,凤清咬了咬唇,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还不向我家提亲啊?”
“怎么,你也在说这个?”
凤清听了一下就站了起来:“还有谁跟你这么说了?”
想起白日里凤家伯父来对自己说的一番话,秀才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只有你一个。”一时不察,手上松了劲头,又摔下去了。
气恼自己在这人嘴里似乎有些不知羞,但说出心里疑惑的凤清总算松了口气,担忧这人状况,走到院门口,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我都摔习惯了。”
凤清想了想,觉得这么也不是个办法,出去邀了人进来,确认是真的没事,才又问了声:“你……是怎么想的啊?”
“清清,你愿意嫁我吗?”
凤清闻言惊讶地看向秀才,发现那人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是真的很认真地在问她:“你……”
“清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理,我知道。但我更在意,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若是你不愿意,我早就想好了,改日我自去公堂,告自己不该冒犯于你,应该也能还你一个清白。”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等你回复。
凤清捂着心口,她的心快要跳到喉咙口了。
“所以,我整日里追着你,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你若愿意,刀山火海,我都可以去闯。只要能把你娶回家。”
凤清一把拥住了这个愣头青:“我不愿意的话,我在这里与你费这些唇舌。”
秀才被抱得一愣,从凤清怀抱里挣出来:“我愚钝得很,有些话你不告诉我,我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的。”
凤清看着眼前这么个活宝,转了话风:“你去官府告自己也没什么用,姑娘家的名声那里是这样就能证明的。”
秀才还是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凤清一下把头撞进这怀里,声若蚊呐:“我愿意。”
秀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凤清抬头看了眼他,也跟着笑。两人对着笑了好一会儿,秀才才如梦初醒般:“我明日就来提亲!”
“恩。我等着。”
可第二日,凤清在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她出去寻了一圈,也没看见秀才的人影。再回家,家里的土墙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圈矮矮的笆篱。
“娘,这墙……哪里去了?”
“哦,你爹说墙太占位置,防贼也防不住,换个笆篱院子敞亮些。”
“哦。”凤清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凤娘追进去,关心了女儿几句,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怎么了?”凤爹抬着下巴指了指屋里。
“不知道啊。”凤娘也是满头雾水,“这笆篱,难道换错了?”
“那我再去找个泥瓦匠?”说完,挽着袖子就朝外走。
“你能不能不要说风就是雨的。”凤娘想了想,还是觉得问题不在笆篱上,“先不急,看看今晚情况再说。”
“行,听你的。”凤爹放下了袖子,“可若是明日还不管用,那我就去找人啰?”
“到时候再说吧。”
当天下午,秀才突然被几个人抬回了自己家。凤娘不过才把这话在窗口说出来,自家女儿已经一阵旋风似的出了家门:“你看,你女儿那是相思病,药只要到了,立马生龙活虎。”
凤爹看了眼,笑着摇了摇头:“你少说两句吧。她开心不就得了。”
这头,凤清才到秀才门口,已经听完了一村的闲言碎语。说是这愣头青今日去城里替人写字,不知道那地头地痞流氓的厉害,不愿分红,给人揍了一顿,报官无果,还是同窗见他可怜,出了几个子,让医馆的人把他抬了回来。
凤清听了,转身想走,却正好被躺在窗口的秀才看见,从窗子里伸手把人拽住了。
“你拽我干嘛?”凤清眼神看着秀才那只手。
秀才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我没事,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有功夫给人写字,也不记得提亲。”
“我写字就是为了去提亲。”秀才眼见凤清真的有点恼了,连忙解释,“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怪我。”
“怪你。”凤清看了眼鼻青脸肿的秀才,“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怪我。”秀才作怪地冲凤清眨了眨眼。
“写字和提亲有什么关系?平白无故挨别人一顿打。”
“你知道,我双亲早逝,家中无人。今晨本托了族中一位老人去找媒婆说亲,可媒婆说,聘礼需要有个好看的数目,她才好开口。我平日积蓄不多,她说还差点,我也没什么其他的长处,就去县城寻了个地儿,给人写字去了。本来、本来都凑齐,结果又被一群地痞给,给抢走了。”
“他们抢你做甚?”
秀才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太过了。似乎,因为我,今天其他代笔的先生都没开张。”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字没有你好看的。”凤清伸出手摸了摸秀才的眼睛,“还疼吗?”
“你摸的地方,一点都不疼。”
“油嘴滑舌!”凤清嘴上厉害,手上力道却轻。
秀才看了眼凤清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清清,你可以……再宽限我几日吗?我得想个法子,重新攒钱。”
“攒钱做什么。你难道要去娶那满脸痦子的媒婆?”
“可是……”
“她说、她说,又不是她嫁给你,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自然是听你的。”
“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那些黄白俗物。你若要娶我,只管去凤尾山的山尖尖上寻那最好看的花就可以了。”
“你娘、你爹……”
“他们就喜欢那个!你只管做,肯定管用。要是你觉得诚意不够,你就清晨去寻那还沾着露水的,他们肯定满意。”
“清清。”秀才撑起窗格,探出身来,拉住了她。
“恩?”凤清没想到平日里那么害羞的秀才竟然突然给他来这一招,闭上眼,接受了这个吻,“傻小子。”
“谢谢。”
“谢我做什么?”
“谢我的妻。”
“不要脸,你可还没提亲呢。”
……
站在柳家那个风雨一来都要晃上一晃的院门口,凤娘插着腰,压低了声音对着好奇探看的人吼:“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亲热啊!”
对方闻言笑着绕远了。
凤爹闻言咳嗽了一声:“老婆子!”
“别拉我!”凤娘恨了一眼凤爹,“还不是你女儿作孽,我这老脸今日算是丢光了。也不知道这把风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快乐,你没见他们两挺好的了吗?”
“但愿吧。我可真不想再半夜守在自己家院门外了。”嫌弃地看了一眼柳家老宅,“这屋子外面,也不行!”
凤爹观察着里面的动静,眼见着女儿快要出来了,连忙哄走了妻子:“再忍忍,再忍忍。”
当夜。
“诶,当家的,你女儿出门了。”
被自家娘子推醒的凤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这深更半夜,她出门是干啥?”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啊?”凤娘直戳自家夫君脑门。
“你直说就是了,我干嘛要动脑子。”
“啧,笨的你!你姑娘半天不是换了聘礼?”
“哦,你说摘花那事啊……”凤爹不耐烦地翻了身,“那凤尾山上山下都是狗尾巴草,他薅一把说不定就回来了。”
凤娘收了手,在帐子里幽幽地看着凤爹,也不说话。
凤爹一个鲤鱼打挺:“完蛋玩意,她不是去帮那死心眼的傻小子摘吧!”
“还不算太笨。”凤家娘子着急穿上衣服,“你快点收拾好,带上点趁手的东西!快点!这深更半夜的,那山上也不怎么安全。”
“行行行,唉,你先跟上去,看着点。我马上就来。”凤爹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还不忘嘱咐妻子,“你动静小点,别让咱姑娘知道了,伤她脸面。”
“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你马上的啊,快点跟上。”
凤爹一边套裤子,一边真心实意地叹气:“知道了——”
就这样。
半夜三更。
柳家秀才身后跟着个凤家姑娘。
凤家姑娘身后跟着凤家爹娘。
四个人像串糖葫芦似的,都奔山头去了。
就为了摘根狗尾巴花。
那个秀才花了一整夜的功夫才爬上山头,明明受了不少伤,却专心致知地扒着一朵朵狗尾巴花仔细看。
那个姑娘花了大半天的功夫跟在后面,明明被蚊虫叮得都有些烧了,却还专心致知扒着草丛小心伪装。
那家爹娘嘛,只剩下个恨铁不成钢。
作者有话要说: 秀才吟的是《凤求凰》,这里是引用
小剧场:凤家爹娘的日常烦恼
——半夜鸡叫
凤家娘子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踹了踹凤爹:“我说,那小子又来扒墙头念酸诗了?他不准备科举吗,见天深更半夜的来折腾,精神头真好。”
凤爹叹了口气:“他愿意念,你就让他念,你姑娘爱听,有什么办法。你就当,那个什么,就当公鸡打鸣了。”
“半夜鸡叫,多招人闲话啊。唉……你说那小子都念了半个月的酸诗,怎么还不让人提亲?我都替我姑娘着急。”
“你姑娘才不着急呢,乐在其中。那样子,像你。”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不承认的样子,也像你。”
“我生的,不像我,难道像你啊。”
“我亲生的闺女,不像我,像谁?”
两人没忍住,相视一笑,都破了功。
不过凤家娘子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心,嘱咐了凤爹一句:“你明日去给他提提醒,提亲的事。”
“那得先问问女儿,”
“你女儿不可能不乐意。”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看着办吧。”凤爹在床头摸索一把,没摸到家伙什,杵了杵自家娘子,“那塞耳朵的,你放哪里去了?”
凤家娘子翻身躲过了夫君的骚扰:“你不能戴,你得盯着点,万一他对咱女儿图谋不轨呢。”
“呵,这都多久了,我借给他三胆,他都不敢。怎么地,你还指望他一晚上就能醍醐灌顶啊?”强硬地把自家娘子翻了个身,“分我一个,快点,分我一个!我听那酸诗,我脑仁疼。”
“忍着。别动我啊,别动!警告你,我要睡了。”
凤爹捂着自己耳朵,睁眼到天亮,不等五更就起来了。
这日子,他实在觉得难熬,他是得好好跟秀才说道说道。
——换笆篱
当家的。
恩?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凤爹应了声。
咱明天不行,还是把墙换成笆篱吧。
换那玩意干啥?
他总掉下去,闹腾。
咋,他掉下去,你心疼啊?
我不心疼,你女儿心疼啊。每次掉下去,就在院子里折腾半宿。你自己看看那家里的跌打药,一年的量,都快没了。好歹心疼心疼钱吧。
嘿,这小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还挺扛造。有点我当年的风采。
啧,跟你说换笆篱的事呢?怎么还自我陶醉起来了?
行行行,换换换换,也让咱女儿少心疼两天。明天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