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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已修) ...

  •   宴上齐歌绕扇,赵舞回带,觥筹沸腾,谈笑风生自是不必说。眼见金漏渐移,露重夜深了,贵妃先将皇帝劝回,转回来亲送父兄出宫。庞太师独坐一辆牛车,先出了宫门,庞烟故意把庞煜留在最后,梅鹤见状,只好同庞灿一道先望前走。

      那宫中树影姗姗,随风曳动,斑驳割碎月华,铺流在朱红宫墙上。庞烟嘱咐宫人跟随不可太紧,便在影中把着庞煜四轮车背靠,莲步慢移。那四轮车便在青石砖铺的长道上滚滚磕出闷响。

      庞煜道:“贵妃忧心长兄,我心中清楚。”

      “二哥哥莫唤我‘贵妃’,听着生分。”庞烟喟叹,“圣上封大哥为安乐侯,不过是看他只能享人间安乐。家中出了事,还是靠二哥哥想法子腾挪斡旋,是辛苦二哥哥了。”

      庞煜叹息道:“阿妹折煞为兄了。自家人提携帮衬本就是分内之事,何况是摊上命案。”

      庞烟道:“若此次能救回大哥,小妹必当重谢二哥哥。”

      庞煜忙道:“自家人罢了,指望甚么回报?”

      庞烟停了推四轮车的手,快步走到庞煜面前,屈膝蹲下,眉拧得要从眼中绞出泫泫眼泪来。她将戴满金钗玉环的头轻靠在兄长膝上,哀声道:“二哥哥,你知我从小与你和大哥最为要好,两位哥哥也颇为怜爱小妹,如今失了哪一个,小妹都心如刀割,还望二哥哥不计前嫌,搭救大哥出得监牢来。”

      言罢,她又抬起涂了蔻丹的手,隔着衣料轻抚庞煜残废的腿,道:“我必替二哥哥留心着,访遍天下名医,也要替二哥哥治好这腿疾。”

      庞煜只觉得苦涩难言,他的手微抬,却在离妹妹发髻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慢慢放回身侧。他道:“为兄既已允诺,便定会做到。” 转回脸,远远望见梅鹤在宫灯底下侯着,疏影暗香,灯月黄昏,他面上终于带了些笑意,对庞烟道:“小妹在宫中要诸事留意,为兄这便要告辞了。”

      庞烟立起身,推着庞煜的四轮车,直送到侯着的梅鹤身边。

      梅鹤上前,自庞烟手中接过背靠。庞烟深深望着庞煜,眼角眉梢似都在叹息,复又抬眼见了梅鹤,轻声道:“我知嫂子是个心细柔婉的,见嫂子与二哥哥同心,也甚是欢喜。”

      梅鹤冲庞烟叉手福了福,缓缓推转着四轮车,望宫门外歇着的车马去了。

      >>

      再审碧柳案与上回所隔不过一日,王朝马汉将碧桃带到开封府衙门大堂上,碧桃抬眼见了开封府衙门楣上“明镜高悬”金粉蓝底的牌匾,可再向里望去,那堂上坐的,却不是包拯,而是另一副生面孔,鱼袋紫服,赫赫威严。而那旁观的阑槛里还坐了一个宦官打扮的人,身边侍立着护卫,而他在悠悠地把着茶盏喝茶。

      碧桃忙问王朝道:“官爷,堂上坐的怎不是包大人?”

      王朝叹息道:“我等今早才接到消息,堂上换了主审,想是圣上要保安乐侯。只是碧桃姑娘不用担心,一切仍在包大人掌控之中。”

      碧桃却仍是惊惶,问道:“莼姊可在衙门里?”

      马汉道:“她和白少侠是早侯在班房里了,碧桃姑娘且安心罢。”

      此时,两个公人左右挟了安乐侯庞炯,也望堂中来了。看庞炯垂头丧气地跪上了被告石,碧桃也赶忙跪上原告石。那两排公人把着杀威棒,一阵口呼“威武”。堂上官长把惊堂木一拍,霎时堂内外鸦雀无声。官长把眼看那底下,问道:“你便是原告碧桃?”

      碧桃怯生生也不敢抬头,声如蚊呐般道了声“是”。

      官长又问:“你告的可是这安乐侯庞炯?”

      碧桃眼角余光扫见陆采莼正站在一旁阑干里,想起她昨晚叮嘱自己的话,有了些底气,才扬高了声音问道:“民女不想告这安乐侯了,想另告一人,不知大人能否允准?”

      庞炯听了她这话,颇为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官长问道:“你要告谁?”

      碧桃深吸一口气,才朗声道:“庞府家丁钱安。”

      闻言,堂上官长与宦官互觑一眼,想是此话令他二人始料未及。官长转回目光,问道:“你为何改口要告那钱安?”

      碧桃道:“回禀大人,原是那钱安初审时故意撒谎,民女心觉他可疑,这才想请大人替民女查明。民女不想错漏了一个害死俺亲姊姊的人,也不想错枉一个无辜之人。”

      官长下令道:“传唤钱安。”

      不时,钱安便被王朝马汉推上前堂来,王朝只望他膝弯里一踢,钱安“哎呦”一声,跪倒在大堂上。官长问他那日情状,钱安便将上次讲给包拯的话,依样讲给堂上官长听了。一番话说完,庞炯已气得数次捶地。碧桃听罢,又道:“民女这边也有一位证人,可否让她到大堂上来,与这钱安对质一番?”

      官长便依她所言,道:“传证人。”

      陆采莼从一旁的阑槛中步出,望堂上官长拱了拱手,便问钱安道:“你说碧柳是在侯爷房中被勒死,可是实话?”

      钱安反诘:“这不是实话,甚么又是实话?”

      陆采莼望官长拱手道:“经查明,碧柳是死在了庞府柴房当中,而非侯爷厢房内。”

      钱安忙道:“你胡说!”

      官长不理会钱安,只问陆采莼,道:“你可有证据?”

      陆采莼道:“庞府内只有一座柴房,经查看,在此柴房内寻到了一条丝绢,仵作可作证,正是碧柳姑娘裙裾上撕下来的。”言罢,便从袖中抽出丝绢,呈给了侯在一旁的公差。

      官长道:“这也不能证明碧柳是死在柴房之中,姑娘可还有他证?”

      陆采莼道:“柴房地铺黄泥,而就在这黄泥地上,有不浅两道痕迹,似是鞋跟蹬动所致。若是碧柳在安乐侯房内已被勒死,被钱安拖至柴房,这地上留的不该是足跟蹬地的痕迹。想是那碧柳到柴房之中之后,仍有气息。而有人在柴房之中勒其脖颈,才导致她蹬地以求挣脱。大人若是不信民女所言,可遣人跟随民女义兄前往庞府柴房内查看。”

      官长闻言,便吩咐了侍立一旁的王朝马汉前去。白玉堂带领二人前往庞府。刚进门,便见庞太师迎上前来,道:“三位且随老夫前来。”

      原来,前天夜里,白玉堂和陆采莼询问钱安真相而不得,便夜潜庞府,在柴房中发觉了异常。为了不使别有用心之人抹去证据,便写了一张字条,告明庞炯生母,若是想要搭救庞炯出得监牢,须派人暗中看守柴房,且此事不得透露给他人,除非官差上门来探看。庞母忧儿心切,死马当活马医,也就依言而行,如今重审碧柳案,她才将此事告知庞太师。

      庞太师一径引得三人到柴房来,门口已聚了好些人,既有看守的家丁,也有凑热闹的姬妾。庞太师驱散了闲杂人,才亲自推开柴房门扉,引王朝马汉查看了地上痕迹。

      白玉堂指着柴堆又道:“底下还埋了一条扎腰的裤带,二位可翻出来查看。”

      马汉闻言,便与王朝着手去扒开柴堆,拨出一条尺长的裤带,当即呈给庞太师看。庞太师见了,顿足道:“这是炯儿院中家丁所用的袴腰带!”

      王朝与马汉对视一眼,王朝问道:“难道是那钱安私自勒死了碧柳,却栽赃给安乐侯?”

      庞太师击掌高声道:“可不是正是如此?”

      白玉堂却摇头道:“暂还不能断言,还待再审问钱安。”

      三人回到开封府衙门,将柴房中所见一口气说给了审案官长听。官长看向钱安,问道:“你为何要诬陷安乐侯?”

      钱安此时才开始支吾:“小人……小人……”

      庞炯见翻了案,忙一股脑爬起身来,抬脚就要踢钱安,嘴里骂道:“狗才!还不快招!”侯在一旁的公人连忙拉开他。官长见状,扔下一支红头签,厉声道:“给钱安用刑!”

      钱安求饶不及,已被公人分两边拉住了,面朝下按倒在地。身后棍棒举起,堂上顿时响起一片求饶痛哭与棍棒落下之声。官长问:“钱安,证据凿凿,你还不快招来,到底是谁害死了碧柳!”

      笞杖之刑行毕,钱安连哭嚎的气力也没了,只趴在地上□□。官长又问:“现在可愿招了?”

      钱安哭道:“小人这就招来。”言罢,就把碧柳如何得罪于庞炯,被他罚下、自己又如何拖抱着碧柳去了柴房,对她动了色心,要逼她就范,却在推拉纠扯之际,恶向胆边生,解下袴带,将其勒死。在一旁的碧桃听完,早已眼泪涟涟,恨不得扑上去生啖其肉。就连庞炯听了,也大骂他禽兽。

      官长听毕,道:“既然如此,便推出去,正午之时,处以斩刑。”

      上来两个公人,将骇得全身发软的钱安拖将了出去。庞炯见了,即刻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向堂外围观的百姓大声道:“瞧见没!本侯是清白的!你们不知,连那赈济灾民的粮,都是本侯让人发放的!”

      堂外百姓一片嘘声。

      庞炯斜乜一眼陆采莼,并不上前谢她,只是唤来两个公人,命他们搀着自己出衙门——门外庞太师已令家丁架了牛车,来接庞炯了。正在此时,坐在阑槛里的宦官忽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出来,道:“慢着。”

      庞炯抬手止住公人,要听这老黄门说甚么。那宦官道:“奴这里有一道圣旨,安乐侯还不跪下接旨。”

      庞炯心中奇怪,心中揣测皇帝怎会在此关头下一道圣旨,难不成是听了自己赈济灾民的美名,要给自己加官进爵了?但既然圣旨到,堂里堂外的人都跪作了一片,连高坐堂上的官长也走下来,恭敬伏跪,庞炯也赶忙跪下。

      宦官朗声念着圣旨。庞炯一颗心却渐渐凉了。那圣旨里说他纵情酒色、纵下行凶,要褫夺了他的侯爵之位。

      圣旨念完好一会儿,庞炯仍不起身接旨。宦官便道:“庞大郎,接旨哪!还要老奴替你拿到几时?”庞炯被逼无奈,才擎起双手,接过宦官递下来的圣旨。

      官长道了“退堂”,庞炯便捏着圣旨,满面愤愤之色地被扶出开封府,上了庞太师为他备好的牛车。官长与宦官并排地走,向堂后去了。堂外百姓散开时,还有人在议论纷纷,说这当中必有人在有意为庞炯开脱。

      收敛了碧柳骨灰,和陆采莼并排向外走的碧桃听了,便道:“他们不在乎谁真正害了俺的姊姊,只盼着能拉一个大官下监牢,但俺却在乎为姊姊平冤昭雪。”

      陆采莼搀着碧桃,长吁一口气道:“能为碧柳姑娘雪恨,我心中也高兴得很。”

      碧桃却忽然问道:“上回那个用酴釄香的二夫人,确是无心的么?”

      陆采莼与白玉堂对望一眼,白玉堂道:“那夜,我与你莼姊也顺藤摸瓜,询问过送香的婢女,那香原是装错了香囊,与其他香囊混作一堆,嗅不出分别,这才送错了。当晚那小侯爷只招了碧柳姑娘一人侍寝,也无旁人发觉她竟带了酴釄香,才得罪了他。与那梅氏并无干系。”

      碧桃颔首道:“原是俺姊姊时运不济。”

      陆采莼抚着碧桃头发,安慰她道:“如今冤情得伸,也告慰碧柳姑娘的在天之灵了。”

      初审过后,碧桃便与陆采莼一道住在展昭家中。将碧桃送回展昭舍中,白玉堂向陆采莼道:“你不觉得,此回实在是太顺利了么?”

      陆采莼颔首道:“确是。钱安勒死碧柳之后,若说他忌讳,才没将袴带烧掉,而是藏在了柴火底下,那地上的痕迹,他是因为慌乱,匆忙之中没有抹去,可是来处理碧柳尸身的人,怎也不知清理?”

      白玉堂道:“还有那个鬼面人又是谁?是不是他将钱安捉去了,吩咐了甚么,钱安才污蔑是庞炯害了碧柳?这其中还真是疑云重重。钱安这厮,最是好色无耻、见利忘义之徒,却宁愿为守着这个秘密死了,也不愿讲出真话,不知这背后又有甚么隐情。”

      正当两人在院中沉思之时,丁濛却扶着腰信步走出来,见了白玉堂,忙道:“处理了这么大一桩案子,咱们理当庆贺。不如今晚五弟便留在寒舍,与你展大哥小酌一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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