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四十三章 ...

  •   到襄阳时,天气已寒,呼出的气凝成团团白雾,走在街上的人都穿起了夹袄,戴起了毡帽。

      陆白二人在那传说有阴兵借道的山麓村庄里寻了个住处,暂且住下了,又在村中打听这各方消息,询问樵夫和猎户,往山上去要小心甚么。习得了一些或许此生都用不上的技艺,陆白二人拾掇拾掇行囊,要准备上山去了。

      天公不作美,那夜里忽下起雪来,清晨推窗,只见满山苍色变作雪色,折竹声隐隐,冷气从四面八方侵逼过来,衣裳被褥都冰冷似铁。来陆白二人屋中向火的邻居见他们二人竟还想着上山去,不由劝了又劝。

      但二人心中都知此事缓不得,便谢绝了邻人的好意。邻人道:“你们若要去,切记在天黑前回来,不然那山中的野狼不是好对付的。”二人听了,忙谢邻人提醒。

      在雪地里走了几步路,陆采莼冷得脚趾打蜷,手插在荷包中,不肯拿出来,连扶着旁结了冰凌子的树也不肯,生怕自己拿出手,手便变冰坨了。但只靠着脚下使力,难免打滑,白玉堂为此拉了她几次。

      野山路难行,给厚雪覆盖了,辨别不出草木荆棘,只管下脚踩,往往踏中了空穴,身子晃两晃,几次都险些被绊倒在地。再便是那暗藏的迷阳毒刺,勾住了裤脚,拉扯半晌不肯放开。好在衣裳穿得厚实,不至于被勾破了,露一大片肌肤在外面。

      两人向着山麓村民讲有高楼的方位走。冷风射眸,仰脖极力地望,似乎见那云海雪雾当中,隐隐显出高楼来。

      忽然,陆采莼扒开旁的灌木丛,对白玉堂道:“我方才听见这里面风吹过时,响动异于寻常,感觉似有空洞。”

      白玉堂望那杂木荒草里看进去,竟确有一条小径,那小路上覆了一层雪,但看上去确实平坦,不像樵夫猎户拿刀砍出来的野路,而是被许多人践踏出来的。

      白玉堂见状,把刀去拨开杂草,俯身钻了进去,陆采莼也紧随其后。走了两三步,豁然开朗。脚踏着地上的雪,底下都是实的,把雪踢开一看,竟是平平整整地铺着石头。

      找准了地方,陆白二人便顺着小路望前走。那小路是盘旋着向山上去的。走到了半山腰,忽听见不寻常的声响,似有箭矢嗖嗖地飞过头顶的繁密枯枝,兼之兵甲相撞之声。

      白玉堂走在前面,听见了,拗回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陆采莼望他微微一点头。为了藏隐,两人身上最外套着素白的裘衣,里面裹着纯黑的夜行衣。此时藏在树丛当中,鲜能被辨别出来。

      白玉堂又侧耳倾听了好些时候,压低声音对陆采莼道:“在这眼前走的,莫约有五个人,脚步沉重,该是穿了甲衣。那箭飞得不远,操练之人武功该是不太高。”

      陆采莼用气音对他说道:“五哥,白天里太显眼,咱们在这儿等天黑,到时候打晕了他们,进去一探究竟,如何?”

      白玉堂忖度道:“万一那楼上也有瞭望的兵士,便不好对付了。”

      陆采莼仰头细打量一番高楼,心中思量了一番,对白玉堂道:“那楼下该有几个死角,是楼上望不见的。”言罢,便拨开树枝,偷偷指那几个方位。

      两人商量好了计策,便藏在雪地树枝当中,待那天缓缓地黑下来。

      好在冬日天黑得早,不多时便看不清人影了。楼里点起灯火,映得雪地疏影昏黄一片。

      两人躬身猫腰上前,拨开枝柯钻了出去。趁着楼上灯火,见那雪地里确有五个甲士在巡逻。白玉堂趁那落在后面的甲士不注意,敲晕了他,把他拖进了暗里。陆采莼见前面走的人还不曾反应过来,把几根丝雨针拍进了他们脖颈。

      两人身形迅速,不到片刻,把五个甲士都放倒在地,挪进了死角。现在还不明对方情状,不宜直接杀人灭口,陆白二人便取出绳索,将几人捆在一起,又把撕下来的衣裳直接塞进了他们嘴中,以免醒来喊叫引来了别人。

      逾墙进得院中去,见那楼前悬着一块牌匾“冲霄楼”。怪的是,这冲霄楼竟无一人把守。陆白二人对视一眼,在檐下阴影里躲藏之时,陆采莼问道:“咱们要进这楼不进?”

      白玉堂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先不进楼,到楼后面去看看。这院子甚大,不知还藏着甚么古怪。之前那箭矢从院子里射出,想是里面还藏着人。”

      打好了商量,二人便脱下身上素衣,露出一身青的打扮,猫腰潜进后院里去。

      后院屋舍众多,依山而建,灯火映亮窗纸,里面人影绰绰,一眼望去,竟有百余人。那主舍上挂着牌匾,金粉涂过的字,正是“在渊馆”。

      陆采莼道:“这在渊馆的主人恐怕确实在私养兵士。”

      白玉堂道:“奇怪的是,这小小一个在渊馆,能容的不过百余人,要起事,这些人定然不够。”

      “五哥的意思是说,”陆采莼低头忖道,“这在渊馆的主人还在别处养了兵士?”

      “这种话也讲不准,”白玉堂回头望冲霄楼,道,“那楼中既然无人看守,建楼之人必是在楼中安了不少机关。他心中得意,不会有人能破解,这才无人看守。这楼中既然会有机关,必定是藏着玄机——许是个大秘密。”

      陆采莼道:“既然凶险,那咱们还是小心一些。既然寻到了这处地方,总是跑不了的。不如修书一封,寄去汴梁城中,让包大人多派几人,协助着破了这冲霄楼,是为稳妥。”

      白玉堂想了一想,道:“楼是不会跑,但保不准这里面藏着的秘密不会被人取走。襄阳与汴梁相隔千里,若是等包大人派人来,指不准等到的时候,这楼已成了一座空楼。”

      “五哥的意思还是今夜便进楼中一瞧?”她偏着头,攒眉道,“这楼中的机关若真是太过厉害,咱们一不小心惊动了这在渊馆的百来人,到时候怎么跑脱?”

      这的确是个难题,两人蹲在树丛中,沉吟了片刻。白玉堂道:“我有个主意,只不过太险。”

      陆采莼道:“不管甚么法子,讲出来咱们一起想。”

      白玉堂道:“往在渊馆里投一把火,烧了他们屋舍,等后院大乱之时,咱们再上前头去,探一探这冲霄楼。”

      陆采莼闻言,半晌没有讲话。白玉堂道:“六妹可还是觉得太冒险了一些?”

      陆采莼微微颔首,但仍是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她抬眼借着楼中的灯火,打量着倚着峭壁的在渊馆,指了指不远处一簇树丛,道,“那丛树都是枯枝,且和屋舍挨得近。若是点着那一丛,想来能一路烧过去。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白玉堂也点头赞同道:“现在他们都还未安定,冒然放火,惊动了他们,打草惊蛇,之后的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两人就蹲在树丛暗处等待着。头顶雪云压顶,夜里山上更是寒冷刺骨,陆采莼冻得手脚都似结了冰。暗暗跟白玉堂讲自己冷得厉害,白玉堂便问她:“你师叔竟没和你讲过运气生热的法子?”

      陆采莼不好意思跟他讲自己内家功夫确实未认真学过,白玉堂看她满脸难言之色,便对她道:“我教你几个口诀,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挺好使的。”

      陆采莼“唔”了一声,真还跟着他学了起来。

      屋舍里的灯一盏一盏灭下去,最后只有冲霄楼檐下挂着的灯笼还能照见四周情状。直到那一排排的屋舍全部浸入黑暗中,又过了许久,待那屋中响起鼾声,白玉堂和陆采莼才从树丛中站起来,各自捶了锤已蹲得发麻的腿脚。

      幸好这在渊馆门外守卫不换班,那馆外可怜五个守卫,如今还躺在雪地里——许是以为藏在这深山老林里,没人能觉察罢。

      摩拳擦掌要从怀中掏出火石,陆采莼忽道:“是一起放火,然后再去楼中,还是分头行动?”

      白玉堂沉吟了片刻,立马做了决断:“你去放火,我先进楼中探探虚实。”

      话音已落,白玉堂转身向冲霄楼的方向去了,陆采莼擦动火石,点燃了火折子,细致地一路点燃丛丛蓬然枯枝。

      火焰燎起来,明晃晃跃动,窜开。噼里啪啦的荜拨声不绝于耳。

      陆采莼趁着火还未烧起来,猫腰跃进屋舍之间,把火折子点在每一处能烧着的地方。浓烟呛鼻,陆采莼轻咳了两声,用手在鼻端扇了扇。

      火窜得很快,山上风大,陆采莼又是算了风向才点的火。霎时,那火扑上去,把排排屋舍掩进了浓烟和火光之中。此时,屋中总算有人醒来,大叫着:“走水!”

      陆采莼见人要涌出来,便忙向冲霄楼的方向赶过去了。

      刚近冲霄楼,忽发觉那楼上灯灭了好几盏,歪歪斜斜扑在风中的,竟都是给刀枪剑戟射穿了,烛火才灭的。陆采莼心中一惊,手心忽冒出冷汗,一种不安从脚底升起,令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她望前又奔了数步,那楼中竟有箭矢呼啸之声,显然是有人触发了甚么机关。

      陆采莼为白玉堂捏了一把冷汗,见那冲霄楼牌匾旁悬的两盏红灯笼,炯炯如巨兽圆睁的怪眼。那大敞开的门,朱漆镶金钉,有如洞开的血口。

      后院风大火旺,一时间哀嚎叫嚷一片,管不到冲霄楼来,陆采莼干脆放开嗓子往里喊:“五哥!里面情状怎么样?你没有事罢?”

      叫了几声,都不见人应。陆采心头着了慌,也不管这门前后左右有没有机关,便望里踏了一步。踏进去后,见四周没有甚么异动,她渐渐安下心,举着手中火折子,打量楼中的布置。

      楼中摆了数面屏风,镂了花,映着幢幢影子,虚虚实实,陆采莼一时辨别不出路来,只能盯准了那盘上去的楼梯。她钻进屏风阵里,走了一气,发觉离那旋上去的楼梯越来越远,一直在外围绕圈,进不到里面。

      她着急白玉堂的安危,又怕这屏风有甚么机关,便拿鱼影刀柄去撞那屏风,竟撞出叮叮一串响——那屏风竟是铁铸的。

      这铁屏阵摆明了是围了一座迷宫出来。陆采莼立在这比人还高,几乎擎到底楼顶的铁屏风当中,细细想自己走过来的路。既叫白玉堂不应,他应是走出了铁屏阵。这铁屏阵该是按一定章法建的,出路应当好找。

      天下机关万变不离其宗,多照着八卦图形来的,欧阳春教她的轻功步法里,也多是这个路子。陆采莼抬头望见底楼顶,算着自己的方位,向左迈出了一步,再向前闪一步。

      口中念着八卦之形,陆采莼再见那当中盘旋的楼梯时,觉察自己近了不少。她加快了脚步,转出了铁屏阵,来到了楼梯底下。

      她冲上又喊了一声“五哥”,仍是无人应。

      那楼上机关被触动的声音,喀喀地响,声声催逼着她。陆采莼冲上楼时,见遍地狼藉,都是各色刀剑,结结实实插在地上,树起一片利刃之林。地上有一支枪,正钉着一片青色衣角。

      陆采莼举火一照,发觉四壁都是咯咯转动的机关,新一轮的箭矢刀枪被卡进匣子内,蓄势待发。陆采莼见耽搁不得,猜想这机关应是设在地上。她急中生智,身子一跃,足点在了枪杆刀柄上,左右纵跃,手一探,攀住了楼梯,翻了上去。

      纵然她身轻,点在刀柄枪杆之上,还是免不了触动机关,下一层楼交织一片嗖嗖暗箭之声。陆采莼喘着气,庆幸自己好歹逃过了这一劫。

      去往第三层的楼梯走到一半,陆采莼忽听有人叫了一声“当心!”,听着隐约白玉堂的声音,只是那声唤嘶哑含糊,是近乎力竭的嘶吼。

      陆采莼还来不及猜想三楼出了甚么状况,抬首便见顶上一张勾着倒刺的网兜头盖下来,那倒刺映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像是张开了漫天的星。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