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血沁曼陀罗》冷涧滨

11、第十章

　　柏凼进了洗手间，确定每间间隔都是空的，钻进最靠里一间，反手锁门刚要给皮虎打电话，就听见有人进来，赶紧把抽出一半的手机又塞回兜里。

　　外面那两位就停在小便池边，一边放水一边闲聊：

　　“爽~~~阿~~~~这半天折腾的，连泡尿都没空儿撒。”

　　“这桌客人什么来头啊？从总店到鸿富，说换就换，老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没干过后厨啊，这都不明白？那位有钱少爷想讨好那穷小子，真下心思啊！换地方算什么，下道菜才是重头呢，别闪了那小子的眼。”

　　“什么骨气、脾气的，都是屁，还非要挡个屁帘儿，瞪眼编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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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凼脸上像是隔空挨了一大耳刮子，把心给打醒了。敖跃鳞今天所有的反常都不是错觉，他一进来就暗示‘想怎么随便都行’，就是赤裸裸的勾引！柏凼对自己外形向来自我感觉良好，可敖跃鳞的眼光应该是优+，他这么费心费力肯定不是为了刚才闹得自己手心出汗的原因，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一0二六’案，具体目的他暂时摸不清，也不想摸了，现在就想冲回去也甩对方一个大耳刮子！

　　柏凼回到桌旁，有两个服务生已经等在那里，张嘴一招呼“您好”，他就听出是刚才厕所里那两位。一个服务生手里端着大号托盘，盘里是个平底锅，扣着银质餐罩。

　　来了，□□不行就利诱。

　　柏凼明知故问：“是什么啊？”

　　另一个服务员就伸手去揭餐罩。

　　“别——”柏凼敏捷地一把按住那人手，眼睛看着敖跃鳞，“财不露白，敖少爷。”

　　敖跃鳞：“什么财？”

　　柏凼：“我哪见识过什么稀罕的金银财宝啊，我1.0的视力，可舍不得被‘闪了眼’。”

　　两个服务生脸色都变了，互相看一眼，赶紧把头低下去。

　　“你也不许动阿！”柏凼按着那个服务生的手不放，眼角警觉地向周围一扫，“有摄像头吧，拍我‘受贿’？”他另只手从兜里掏钱，可惜只有一把钢镚儿。这要是拿个微信付款就没那气势了，他一把零钱甩桌上，“我今天吃的喝的，够吗？不够以后找补！”

　　敖跃鳞站起来：“柏凼，我今天带你来是想告诉你……”

　　柏凼朝他吼：“谁听你‘瞪眼编瞎话’！”

　　放在桌上的手机‘叮一声’，屏幕亮了。敖跃鳞站着向下一瞥，是一条短信，他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柏凼站着没走：“你还有什么说的！”

　　敖跃鳞却没话了，坐了下来：“没有。”

　　钟瑞阳进来，差点跟怒冲冲出去的人撞满怀，赶紧到桌边：“怎么了这是。菜不合口味，还是他们服务不周到？”

　　“麻烦你了。”敖跃鳞起身，朝他一点头就往外走去。

　　客人走光了，钟瑞阳揭开银餐盖，平底锅里的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他摇摇头：“浪费了。老彭那个臭脾气，我费了多少口舌，他才肯放下身段，破例做这道西式冰点。‘点火樱桃’，难为他费心思起的名字。‘点火樱桃，照一架，荼蘼如雪’，东风西进，把我们的文化融入这道法式‘火焰樱桃’里……”他陶醉完了才想起来，“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哪儿得罪客人了？说实话！”

　　两个服务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瞒了：“老板，我们两个发了两句牢骚，好像被客人听见了。”

　　钟瑞阳：“你们说什么了？”

　　一个服务生：“彭师傅不是从来不做西点么，这次为了这桌客人破例，还特别给起了这个‘点火樱桃’的名字。我们两个就嘴贱，在厕所里多说了几句……

　　柏凼一离开五釜轩就跑回队里向皮虎汇报，丽天大厦顶层在建一个旋转餐厅，是能转的，也就是说第一案发现场可能不是南区，而是北区。

　　两辆警车立即赶往鸿富广场。

　　没有皮虎的那辆车上笑声不断，限期破案悬在头顶，大家都压抑，很久没这么欢乐了。

　　管瑶：“说实话，就敖跃鳞这条件、这心思，我们都要被弄腐了。”

　　柏凼气急败坏：“什么弄腐？我是说他想腐蚀我，用糖衣炮弹腐蚀我！”

　　张博超从前排扭过身来：“一只小菜鸟，一弹弓子就崩飞了，还用得着炮？还得挂糖？还得人敖少爷自己装枪上膛？”

　　陆洋对这样的群嘲行为表示不满，批评了他们：“现在有钱人都爱铺桥修路、行善积德，人家可能就想亲手炼柏油。”

　　大家：“哈哈哈哈哈——”

　　柏凼：“……”

　　他从来没像这次一样感到窝火丢人，不然不会憋不住一吐为快。可都发泄出来再想想他们的笑话，也不是没道理，敖跃鳞至于么？都是喝茶误事，唉……

　　上次负责和陆洋对接的丽天大厦保安经理今天休息，副经理出来接待他们。顶层果然是在建一个旋转餐厅，之前也确实属于商业机密。滚珠轴承和发动机已经全部装好，具备旋转功能。因为还没完全竣工，之后还要整体装修，所以堆放着大量施工建材，掩盖了全貌。之前警方不能确定齐凯究竟在哪层下坠，并没将顶层作为重点，排查到这一层时，怕破坏现场，没挪动这些建材，根本看不出这一层的用途。

　　技侦对这层重新进行勘察，皮虎推开一道道挡板，穿过各种堆得满满的材料，来到还没装窗户的窗口，看到一个伸出墙外的长长探台，不知是不是观景用的。丽天大厦南面是鸿富广场，北面是一个开业不久的大型游乐园，他站的位置正好对着下面一个被圈起来的小场地，楼层太高，看不清里面的设施，但能看见非常醒目的红色火焰状Logo‘ECT’。他正打算向副经理询问，岳强的电话打来：

　　“老大，有发现！郭曦今天中午被一个漂亮小娘们儿堵到龙星南门外了，两人争吵半天，我听见他们提到齐凯了，但没听清具体说什么。后来郭曦把她推一边儿去，上车跑了，那小娘们儿也开车走了。我查了她的车牌号，她是个小网红，传说一直是被唐公子包养的。”

　　齐凯：“唐公子是谁？”

　　岳强：“唐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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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李归雁独自坐在一楼客厅，用毛笔蘸着清水洗一块龙尾砚，偶尔往楼上看一眼。

　　二楼书房里，何乐吃着李归雁亲手熬的‘黑五类’糊糊儿。

　　敖跃鳞说：“齐凯的案子可能有进展。”

　　何乐：“阿？”

　　敖跃鳞：“今天在五釜轩，钟老板提起，丽天大厦顶层本打算做旋转餐厅，好像给了柏凼什么提示。”

　　何乐这才抬起头：“啊！你今天跟那跟屁虫吃饭去了，还在五釜轩？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他一小勺一小勺地刮着糊糊儿……不知怎么一下就刮明白了：“不会、不会他就是当年那个……”

　　敖跃鳞点点头。

　　何乐：“你什么时候开始找他的，回国之前还是之后？”

　　敖跃鳞：“没找过，遇到的。”

　　何乐：“就在金桂花园？那可真是缘分！”

　　敖跃鳞：“如果警方再来调查齐凯的案子，无论到龙星还是到家里，让所有人都配合。”

　　“再有缘分也是个老爷们儿。”何乐用勺子磕磕碗边儿：“你看看阿姨这熬的，黑米、黑豆、黑枣儿、黑芝麻、黑核桃仁儿，都是补肾的，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有空跟个爷们儿去五釜轩，没空给她找儿媳妇儿？”

　　敖跃鳞：“听到没有？”

　　何乐拉长声：“阿——”忽然叹了口气，“齐凯死那么惨，我也希望案子能早点破。其实吧，我跟他也没什么冤仇，就是看不上他对着你一遍一遍嚼吧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腻味不腻味呀？”

　　敖跃鳞听了似乎有所触动，拿起何乐端的那个小碗，在手里略作停留，丢进书台边的垃圾桶。

　　何乐：“哎，我没吃完呢！”

　　敖跃鳞：“你说的不错，不该抓着陈年旧事不放。”

　　何乐猜着：“……你是指，你和柏凼？”

　　他感到敖跃鳞的声音沉了下：“有人告诉我，毛喜荣往柏凼账户里转了500万。”

　　毛喜荣，听着耳熟，何乐很快就想起来，这个人是毛静艳的远房亲戚，因为这层关系做了梁昌泰的私人助理。500万这么大的数目，肯定是在为梁昌泰办事。

　　何乐：“消息准么？”

　　敖跃鳞：“准。”

　　何乐也是绝然没想到：“跟屁虫是梁昌泰派来的？”

　　敖跃鳞：“不知道。”

　　何乐：“有可能诶，梁小咪她舅舅不就是公安厅的么，差使个小警察还不容易？要不，再仔细查查？”

　　敖跃鳞：“我不查他。”

　　何乐：“你觉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笑意在敖跃鳞脸上一闪而过：“傻。”

　　何乐：“他傻？就算小时候傻，这么多年也学奸了。”

　　敖跃鳞：“那就留在小时候吧。”

　　何乐：“手机铃都舍不得换，能舍得人？”

　　敖跃鳞：“我只是怀念那种感觉。环境越恶劣，越记得别人的善意。”

　　何乐满肚子想问你那次到底怎么了——这也是身边所有人的疑惑，一句‘贪玩’可打发不了他这个发小儿，到底忍住了，敖跃鳞不会说，这次能多听他说两句心里话，都好像是沾了谁的光。

　　一条大狼狗悄悄靠近书台，伸着大舌头凑近敖跃鳞没动过的那只小碗哈哧哈哧，被何乐一把推开：“单身狗一条，没那用武之地，我可是要大杀四方的，得好好补我的肾！”

　　敖跃鳞：“五脏六腑的精华都在肾里，龙星的肾坏了。”

　　何乐：“哥，你想给龙星换个肾？”

　　敖跃鳞：“先换血，把毒血抽出来。”

　　何乐这才想起来问：“钜亿的新材料你看了？”

　　被警局一施压，火灾的调查果加快了速度，钜亿方面不得挤牙膏似的往外吐新料。这些材料一上交司法鉴定，郭曦就开始心慌，生怕火灾责任书影响到钜亿电池的声誉，赶紧拷贝一份给敖跃鳞。他从小到大都怕敖在田，现在终于一代新人换旧人，敖跃鳞愿意替钜亿扛下全部责任，让他彻底松了一口气，觉得两人都是新官上任，就该拴到一条绳上，一损俱损，最好能齐心协力扳回这局，把球抽回到消费者那边。

　　敖跃鳞：“只鳞片羽凑在一起，能看出沈志远的态度，那批电池存在安全隐患，他不同意投产。”

　　何乐：“可最后还是生产了，果然也出事了。”

　　敖跃鳞：“通讯电源研发部的技术总监是徐耀辉，他才是决策人。”

　　何乐：“可背锅的还是沈志远。钜亿里面这么乌烟瘴气，你还给他们擦屁股？”

　　敖跃鳞：“DS是龙星的缩写，就算一颗螺丝不合格，龙星都应该承担责任。”

　　何乐：“现在到好，郭曦把龙星当垃圾站了，麻烦事儿都扔过来，可不一定让你插手他们内部的事儿。”

　　敖跃鳞：“钜亿内部的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沈志远。”

　　何乐一点就透：“哦，我明白了！难怪你把郭老大拉到龙星的新能源，是想另起炉灶？”

　　给新灶掌勺的要是别人，会得罪郭溯源，可那不是别人，他也姓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