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血沁曼陀罗》冷涧滨

24、第二十三章

　　‘望舒荷’酒店虽然位置偏僻，但因为离龙星总部近，这些年已经发展成一家高档商务会所。敖跃鳞是这里常客，如果没约人谈事，偶尔自己也来安静吃个饭，会所引了温泉，一年四季都有荷花看。

　　小望亭包房外的休息区，梁倩儿不住抓脑袋。

　　毛静艳按住她手：“女孩子家坐没坐相。”

　　梁倩儿：“妈！你戴个假发试试，痒痒死了！”

　　毛静艳：“活该，让你留个假小子头。”

　　梁倩儿突然从沙发座上弹起来：“这都几点了？我不等了！”

　　毛静艳拉着她一条胳膊：“你耐心点儿，妈妈有内线，都打听好了，跃鳞今天肯定来。他刚进了趟警察局，多晦气阿。他跟他妈不亲，他爸又不在家，妈妈今天特意做东替他去晦，他能不感动么？你乖乖的，一会儿好好表现。”

　　梁倩儿：“我饿了，我要吃那个荷叶饼。”

　　毛静艳：“多大的姑娘了，就知道吃。你穿成这样能吃么？显小肚子。”

　　一个侍应生进了小望亭包房，轻手合上门：“敖先生，梁太太她们还在外面等。”

　　毛静艳的消息没错，敖跃鳞今天的确要在这里会客，很早就来了，谈完事正要离开，就看到毛静艳母女两个咋咋呼呼地到从外面进来，到处打听他。会所的侍应生训练有素，不会透露客人行踪。领班向敖跃鳞请示之后，按他的意思告诉毛静艳，人不在。

　　没想到娘儿两不死心，干脆在外面等上了。

　　敖跃鳞今天下午还有很多事，不想再这么耗下去，正要开门，毛静艳的电话就打来了。

　　“跃鳞阿，现在忙么？阿姨就在你们公司对面的望舒荷，订了一桌你喜欢的菜，还有一个莲花锅。警察局那种地方，但凡进过的人，出来都要跨火盆、吃火锅才能去晦气……什么？忙啊……忙也得吃饭阿，年轻时要好好保护胃，别像你梁叔那样，肝气犯胃，成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啊？有很重要的事阿？那……好吧，你忙吧。”

　　梁倩儿等不及她妈挂电话，气急败坏的：“人家根本就是不想来，你丢不丢人啊！”

　　毛静艳悻悻的：“可能是真忙呢，你没看阿，今早一开盘龙星股票就跳水……倩儿、倩儿，你别跑，你等等我！”

　　“梁太太。”一个侍应生拦住她。

　　毛静艳没好气地从小手包里掏小费。

　　侍应生：“这位警官说要找您。”

　　毛静艳一惊，抬起头——

　　一下想起什么！

　　毛静艳自从在鸿富广场见到柏凼就心神不宁，怕他乱说话，让毛喜荣一次打给他500万封口。柏凼也是后知后觉，过了好几天才发现银行卡多了这么一大笔钱，把钱原路退回。毛静艳拿不准他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少？她只能跟毛雪旺商量，得到他拍胸脯的保证，一定把柏凼弄出鲸潮市。没想到她那个没用的弟弟没几天又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就在柏凼摆脱督查办归队的当晚，毛静艳打电话约他，日期就是今天。可她一听说敖跃鳞从警局出来，就又打起小算盘，彻底把约会给忘了。

　　柏凼按时到了约定地点，等了半个多小时，拨那天她找他时打过的号码，空号，就明白了，人家怎么会用真号码联系他。他没什么感觉，对这个女人的所有幻想早在十六年前被狼撕得稀碎，那天肯答应来，就想看看这姐弟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该说的一次说清楚。

　　假都请了，柏凼打算休息半天。他走在路边被临街商铺的橱窗吸引了，不是看上哪件衣服了，是看上大玻璃窗照出来的人了——谁啊这么帅？特意捯饬过就是不一样！他自恋地傻笑一会儿，蹿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公交车，半路上才意识到这是往城南方向去的，就干脆又倒了趟车，直奔龙星。

　　车快到站时减速，他看见路边停了辆车，下车的两个人进了望舒荷商务会所，前面那个好像就是毛静艳，后面那个……他没认出戴了假发的梁倩儿。

　　到底不甘心被人放鸽子，柏凼也想跟着进去，被侍应生给拦住了，要是不亮警证，人家都不会帮他传话。

　　毛静艳选了个光线最暗的角落，戴上她的大墨镜，用丝巾裹住剩下的脸，就这样还要端起一个天大的马克杯遮住口鼻：“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种身份的人，一举一动会牵动多少双暗藏的眼睛？”

　　柏凼正在想那副橙色大墨镜被裹脑袋上的松石绿围巾一衬，活像蜻蜓的一对大复眼，顺口说：“十万双？”

　　“？”毛惊艳没听懂，提到眼睛，顺口就说，“你看你那单眼皮，跟你爸简直一个样！”

　　柏凼：“我不像我爸像谁？不是谁肯遗传我就肯要的！再说，我和我爸都是内双！”

　　毛静艳：“也不知你爸怎么养的你，一点气质都没有，穿龙袍都不像太子。不是说，以前是胖子么，怎么瘦下来的？在鲸潮市讨生活不容易吧。”

　　柏凼：“没错，我天生就胖，犯不着打肿脸充胖子，省得又让人当乳猪去喂狼！”

　　毛静艳：“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那件事……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明明……算了。我没什么时间，长话短说吧，鲸潮不适合你，一个小警察，拼死拼活一辈子都不够还房贷，别说还要结婚生子、给你爸和你爷爷奶奶养老。你们当初搬来，是因为你爸单位迁到这里来吧？你爸就是头笨牛，一辈子让人牵着鼻子走，跟他学就永远别想有出息！”她浅抿一口咖啡，“你这点还好，起码眼界比他高，500万都没看在眼里。说吧，想要多少钱？毕竟是我欠你们的。”

　　柏凼：“你是问你的良心值多少钱？那我恐怕还得倒找零儿。”

　　毛静艳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也觉着他确实不像是要狮子大开口，就忍耐着说：“你爸再过几年也要退休了，我找门路，把你调回去，你们全家都跟你一起回去……”

　　柏凼：“你恨不得我们全家能坐着磁悬浮嗖一下滚出去，你就一干二净了？那可不容易，火车头得装多大马力的扫障器能扫干净你？”他忍不住了，原来那颗心并没自己认为的那样麻木。

　　毛静艳也要忍不住了，她的手在桌面下攥成拳：“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柏凼：“谁呀？我敢叫，你敢应么？”

　　毛静艳还真怕他犯浑叫出什么来，只能又忍下去：“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回去以后，实在不想改行就转个文职，安安稳稳坐办公室，离领导近，升职加薪都快，房价也便宜……”

　　柏凼：“多谢操心，你就放心吧，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我、我、我变结巴也不会去巴结你；买房子按揭也懒得去揭你的老底。打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马路坐公交！”

　　毛静艳觉着刚喝进去的不是抹茶是芥末，能咽得下去就得呛吐血，她多少年没受过这种气了，把手里的杯子狠狠一扬——

　　柏凼听到动静一回头，糟了，浓绿的抹茶咖啡正好泼了他一脸一身，顺着下巴、脖子滴滴答答往下淌。好在咖啡已经放温了，没烫着，但新买的衣服废了。

　　有个人朝角落走了过来。

　　毛静艳惊了：“跃、跃鳞？”她刚才全副精神都在柏凼身上，没看见敖跃鳞是从外面刚进来还是从里面出来的，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两人刚才的对话。

　　敖跃鳞：“梁太太。”

　　毛静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说，有特别重要的事么？”

　　“是。”敖跃鳞走到柏凼身边，“我约了他。”

　　柏凼低头用手胡撸把脸，掸掸水，用袖子抹衣服上的咖啡。敖跃鳞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柏凼看他一眼，余光扫到毛静艳精彩的表情，一下就来劲了。他一边穿人家的衣服，一边叨叨：“你衣服我穿着袖子都长。”

　　敖跃鳞：“正好盖你伤口。”

　　何乐一早去刑警队领白宝宝的遗物，闻听了柏凼死猪般的英勇事迹：为脱身调查真相，滚开的水就往手腕子上浇。

　　柏凼不想跟谁讨人情，可被人知道了，还是忍不住有点高兴。

　　敖跃鳞：“走吧？”

　　柏凼：“总坐你那辆蓄锐，都腻味了。”

　　敖跃鳞：“改天换一辆。”

　　柏凼：“……”他知道敖跃鳞这是在毛静艳跟前给自己撑面子，气她，可换车就演过了吧？

　　柏凼一直憋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旋转门，才说：“不是吧你？”

　　敖跃鳞：“不能被人摸清喜好，不然以后真想作奸犯科都难。”

　　柏凼脚一停：“你敢！”

　　敖跃鳞没停。

　　柏凼颠儿了几步撵上去，嬉皮笑脸地问：“哎，我聪明吧？你平时是不是从来不穿黑色，你不喜欢黑色？”

　　“不喜欢。”敖跃鳞停在蓄锐前，“人生总有希望，我不要为生活服丧。”

　　柏凼：“……”他尽量把脸绷成一张扑克，只要是露出一点笑样儿，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对方这点小中二了。

　　柏凼：“你刚才是不是就在里面那间包房？”

　　敖跃鳞点头。

　　柏凼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问道：“你都听见了？”

　　敖跃鳞再次点头。他早就不再怀疑柏凼是梁昌泰派来的奸细，可老天爷是位谨慎的老人家，一定要以这种方式让他再确认一次。他在心里斟酌着安慰的话，就听柏凼问：

　　“我帅么，今天？”

　　敖跃鳞：“……”

　　敖跃鳞：“还差一点儿。”

　　柏凼：“差哪点儿？”

　　敖跃鳞：“一把硬币甩下去，说‘我今天吃的喝的自己买单，要是不够，以后找补’！”

　　柏凼：“……”

　　这就是他上次在五釜轩的‘豪言’，几乎一字没差。

　　敖跃鳞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柏凼打开另一边车门钻进副驾驶：“你这么大个子怎么长这么小的心眼儿？我扎个耳朵眼儿跟他一比都是大眼儿瞪小眼儿……哎——”梆，头被车门磕了一下。

　　敖跃鳞启动车：“急着上轿了？”

　　柏凼：“……”

　　他刚说的是上轿？上轿还是上轿车？自己一个老爷们儿提什么扎耳朵眼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