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待花开（师生）》阳安安

28、突如其来的吻

　　高三后期的日子格外忙碌，堆积成山的试卷和与日俱升的温度加重了空气中的浮躁。
　　黑板上明晃晃的“倒计时60天”提醒着所有人，只剩60天了。
　　毕业即分离。
　　安蔓茹心里的不舍越来越甚，去林若冰办公室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各科老师紧锣密鼓地收集各类模拟题，原本两周一次的测试改成了每周一测。苏叶笙每周五给科任老师开会，各科老师均反映学生们的状态不错。林若冰能感受到大家的焦虑，常常在课堂上开些小玩笑，当学生们都笑得前仰后合时，安蔓茹只是嘴角微翘，静静看着她。
　　安蔓茹看向林若冰时，眼睛里总是亮晶晶的。
　　林若冰常问她：“你上课时看我做什么？”
　　安蔓茹半真半假地调笑：“因为你好看。”
　　也因为，想要把你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刻在心里。
　　讲台上的林若冰，举止风雅、侃侃而谈，周身闪着夺目的光。
　　美极了。
　　安蔓茹曾经和林若冰说：“讲台上的你，我永远都忘不了。”
　　林若冰听到，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笑，然后说，“时间一长，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安蔓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可能忘掉。
　　但林若冰，不会。
　　简单而温馨的相处把安蔓茹的性子磨平了许多，林若冰的温和、淡雅一点点感染着她，安蔓茹时常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若冰，那时觉得眼前调笑万端的女人一定如玫瑰般妖冶，时间久了才发现，林若冰是真的应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也逐渐相信“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句话不是骗人的。
　　许多个中午，林若冰在学校写教案，安蔓茹也没有回家。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认真备课的林若冰，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林若冰有时故作嗔怒，说安蔓茹再看她，就把她赶出去，但从来都只是说说，最多举起书本把脸挡上。安蔓茹见林若冰有些生气，才会低下头继续看书。
　　安蔓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大测小测都是榜首，学校老师和领导都对她寄予了厚望。
　　过去几年是高考前报志愿，今年恰逢教育改革，成绩出来后再报志愿，学生们暂时把选学校的事情放在一边，埋头于做不完的习题中。
　　一天课后，安蔓茹给林若冰送作业。
　　“你在哪儿读的大学呀？”
　　很长时间之前，安蔓茹便不再称呼林若冰为“老师”，一声老师，总觉得疏远。
　　“就在省内读的师范。”
　　“噢。我去读你的学校怎么样？”
　　“不可以。”
　　“为什么？”
　　“你的分数，可惜了。”
　　“可我想去读啊，走你走过的路，读你读过的书，坐你坐过的教室，看你看过的风景，以后不叫老师，叫师姐。怎么样？”
　　“排比句用得不错。”林若冰美目一闪，低下了头。
　　“那你同意了？”
　　“不同意。你的成绩，可以去好得多的学校，如果仅仅是因为我而选择了师范，我会不安。”
　　林若冰的语气很轻，但用词很重。
　　“我本身也有些想读师范。”
　　“那你可以去北京师范、华东师范，都是好学校。”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大事，你不能任性。”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读师范，我更想……”
　　安蔓茹停住，没有继续说。
　　“想什么？”
　　“没有什么，以后再说吧。”
　　林若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报考指南》，放在桌上。
　　“有空的时候可以翻翻这本书，里面关于专业的介绍挺详细的。除了学校，选对专业也很重要。”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林若冰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说：“你现在还小，不要因为别人的想法影响自己的一生。”
　　“你不是别人！”
　　“那我是谁？”
　　安蔓茹哽住喉咙。
　　林若冰也因为自己的这句话烦躁起来。
　　她拢了拢头发，说：“沐沐她爸回来了，中午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
　　一句简单的“一家人”，轻轻松松让安蔓茹无地自容。
　　她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还是没法在这一刻从容地笑出来。
　　安蔓茹点了点头，说：“好。”
　　“他就是回来看看，明天就回去了。”
　　林若冰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
　　“嗯，用餐愉快。”
　　安蔓茹回到教室，愣愣地坐到座位上。
　　“茹茹？”
　　“楠楠，慕叔叔回来了。”
　　何启楠略作思索，拍拍安蔓茹的肩膀，说：“那中午去吃米线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
　　晚上，林若冰没来看自习，和其他老师调了隔天的班。
　　安蔓茹想，慕泽晖回来了，两人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良辰美景，阖家欢乐。
　　安蔓茹努力集中精神，但眼前的书本像着了魔一样，每页都是林若冰，安蔓茹快速翻动着书本，但每页都是，每页都是，她躲都躲不开。
　　何启楠听到杂乱的翻书声，传来小纸条：“实在受不了，就给她打个电话吧。”
　　终于捱到课间，安蔓茹趴到桌子上。
　　“楠楠，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唉！”何启楠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过的。”
　　“是我不好。”
　　“其实……你打个电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说能什么？”
　　“就说今天的作业有问题，去吧。”
　　安蔓茹犹豫了一会儿，走出班级，打开走廊的窗户。冷风顺着窗子吹进来，拍打着脸庞，安蔓茹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
　　隔着电话，安蔓茹听到林若冰那边很静，静到自己连话都忘了说。
　　“蔓茹，怎么不说话？”
　　“那个，你在家吗？”
　　“在家呢，怎么了？”
　　“今天的作业……嗯……没什么，就是一天没见到你了。”
　　“我调了班。”
　　安静了五秒钟，安蔓茹问：“慕叔叔挺好的吧？”
　　“挺好的。”
　　“嗯，那你早点休息，拜拜。”
　　电话挂断，安蔓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楼下。
　　她一边骂自己贪得无厌，一边躲到教学楼的拐角，慢慢蹲下，抱住了双腿。
　　一滴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她已经尽力克制了。
　　可每当想到林若冰此刻正和慕泽晖在一起，或许还会有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光景，她就忍不住眼眶发红。
　　上课铃打响，下课铃又打响，安蔓茹还是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
　　过了许久，她挪了挪身子，直接坐在地上。
　　“坐这儿不凉么？”
　　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安蔓茹猛然抬头，黑暗里，隐约看见面前有个人影。
　　“你还打算呆多久？”
　　安蔓茹倏地站了起来。她蹲得太久了，腿脚发麻，一下子没站住，歪向一边，林若冰伸手扶住她。
　　“林，林老师，你怎么来了？”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一天没见我了。”
　　安蔓茹没说话，眼泪越发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大晚上把我折腾来，你还委屈了？”
　　“对不起……你来了，那，慕叔叔……”
　　林若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家呢。”
　　“一会儿，你是不是还得回去？”
　　“你说呢？我不该回家？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之间……”
　　林若冰的话并未说完，因为下一秒，安蔓茹吻上了她的唇。
　　很软很糯，却像一把尖刀，透过喉咙，刺向林若冰的心尖。
　　林若冰看见安蔓茹的脸瞬间放大，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安蔓茹的气息包围，她呆住了，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几秒钟后，慌乱推开眼前的人。
　　“安蔓茹！”
　　安蔓茹猛然清醒，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对不起……”
　　指尖剧烈地颤抖，胸腔里紧绷的弦快要扯断了。
　　安蔓茹不敢再多看林若冰一眼，跑回教室。
　　林若冰站在阴影里，狠咬双唇。她没有回家，也没去办公室，而是一直在车里坐到晚自习结束。
　　安蔓茹和何启楠下楼时，同时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黑色保时捷。
　　何启楠推推安蔓茹，示意她过去。等到安蔓茹走近，林若冰摇下车窗。
　　“上车吧，送你回去。”
　　“楠楠在那边。”
　　“叫她一起吧。”
　　路上，林若冰和安蔓茹间的低气压让何启楠连大气都不敢出，她观察了一路，也没琢磨出来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下车前，安蔓茹低声说：“对不起，刚才……”
　　林若冰语气平静。
　　“不用说了，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