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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四十四章 ...

  •   夜晚十一点,我们还在老城区的街道上游荡,湿漉漉的石子路街道已经四下无人,她不知为何如此兴奋,在前方奔跑,跳跃,并仰着脑袋任由细细的小雨挥洒在她发红的脸庞上,那些从她嘴里哼出的歌曲,我找不出它们的名字,却能知道那些音符藏着一串串白色的雾气中,从她哼哼的小嘴里冒出,融入湿冷的空气后,也就消失了。但声音还在,像水波似的回荡在狭窄的巷子里。
      我无法跟上她轻快的步伐,只能晕乎乎的跟在她身后,她离我好像很远,我只能看到前面她模糊的影子,像只浮动幽灵。耳边环绕的脚步声是那么的空洞,似乎巷子里只剩下我一人,我抬起头看着上空的缠绕着的教堂区的装饰灯,一颗颗发亮的圆珠子密集地为街道散布光芒,把天空中飘飘洒洒的细雨照得足够清楚,我张大嘴巴,想要把那些落雨都吃进我的嘴里,这样我的醉意就不会如此严重了。

      诶!

      我听见远处有人朝我大喊,可我不想理会,直到她从坡下奔上来,一把把我拽下往前奔跑,我穿着气看着街道两边的一格格带着昏光的橱窗一路飞逝,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人体模特,螺旋上升的书堆,小羊肖恩,婴儿摇床,一排排手表与项链···天旋地转的物体与画面横冲直撞的闯入我晕眩的脑袋,风声嗖嗖地从我耳边刮过,夹杂的还有她欢快的笑声和尖叫。胃部翻江倒海的动荡无法适从她带我如此奔跑,我用尽力气推开她,蹲在一座青铜雕塑旁的松树下,哇的呕吐出来。
      她捂着肚子指着我咯咯的笑着,那肆无忌惮的样子,害得我也转过头同她一起笑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明明胃里难受得要命,只要一笑,胃部就会更加疼痛,可我还是会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到我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笑得更厉害了。
      她搀扶着我到一处的饮用龙头旁,边笑着边抓着我的头发,让我低头清洗漱口,刺骨的水流冻得我头皮发麻,她的笑声还是那么的放肆,一圈圈的在无人的老城里回荡,我转过身去用力捂住她的嘴笑声的小声说道,不要再笑了,小心警察过来把你捉去。

      除了幽灵,不会有人来的。

      她哈着气,不怀好意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我冰凉的手心吓唬我道,看着我惊慌地下意识环顾四周的模样,她甚至笑得更欢了。而当我发现她又在戏弄我想要把她抓住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几米远了。

      等等我!

      不远处,山下的电梯正缓缓上升,空无一人的电梯内橘黄色的灯把四面玻璃墙映得通透,使得对面山峦的轮廓像水流一般从玻璃墙上滑过,算不上清晰的线条却让这死寂的萧萧冬夜生出几丝动态的暖意。她倚靠在电梯入口的栏杆上,看着我小跑而来。停止的电梯里传来的播报声沉闷而微弱,她把我拉进去,随后叮咚一声,电梯闭合双门。
      零点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肃穆的敲击声与嗡嗡余音交替往复,只是单纯在声音中标记了时间,这座环山的小镇依旧沉睡。我缩在电梯的一角,脑袋仍旧无法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她在这狭小的,明黄的,下沉的空间中靠近我,她羽绒服上布满了细细的水珠,满身满脸都是潮湿与清冷的气味,每一次的靠近都让我不禁微微发颤,我仰起头怔怔的笑着,她也在笑,看着我,低头吻向我。唇与唇之间的吸吮在焦躁的喘息中逐渐变得热烈,我不得不用我冰凉的手伸向她的脖颈,花费力气让她更加的贴近我。很快唇角,下颚,耳侧附着上她湿而热的气息,忽近忽远。下坠的失重感让我陷恍惚的幻境当中,我的眼神迷离,看着玻璃墙外不断上升的光晕,明亮的,暗淡的,闪烁的,刺眼的,唰唰的一束一束的掠过,好像除了这座不断下沉玻璃房子,一切都静止了,它将会把我们带去哪里,地狱吗?

      环山公路上一连串的笑声惊醒了林间部分入睡的鸟兽,湿漉漉的落叶堆间稀稀拉拉的窜动声把两个人都惊吓了,她还是一个劲的笑,拉着我就往家的方向跑去。我看着不远处那幢独栋的花园别墅,客厅的窗户仍然透着明亮的橘光。
      夜已经很深了,是谁还未入睡?
      花园的铁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她带我走进花园,却放弃了草坪中间的石子路,而是从草坪上走过,潮湿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响亮。她踏上阶梯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大门就从里侧被打开了。
      乔雨披着毛毯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莉莉朝她笑了笑,拉着我从她身旁进了屋。

      还不睡吗,Melo呢?

      客厅里电视机里,夜间新闻的播报声还在嗡嗡作响,声音很小,大概也只有坐在沙发上的人才能听得清楚,可沙发上没有人,只要一本趴着的书。莉莉穿过走廊走向楼梯的时候,撇了一眼客厅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询问身后的人。

      睡了。

      我看见乔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她的手扶在楼梯扶手的圆柱上,却没有再跟上来。

      那你也快歇息吧,晚安。

      莉莉拉着我的手,也没回头,直径走上二楼,直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的脚步顿了顿。

      莉莉。

      嗯?

      她稍稍回了下头。

      我们谈谈吧。

      楼下的人询问道。

      我们累了,明天吧。

      嗯,晚安。

      大概若没有几个小时的酒吧夜谈,我会以为这简单的询问与回答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可现在,我到底能够感受出她们之间的几丝尴尬和僵滞的气氛。

      她今晚好像等你好久了。

      进房间后我告诉莉莉。

      嗯,我知道。

      她似乎并不惊讶。
      我不太明白,她这趟回来只是为了见一人,但回来了,她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似乎这是莉莉的刻意为之。因为那晚的她睡的并不安生,总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凌晨四点,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嗅到了一阵淡淡的烟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而浴室的门缝里依旧透着光亮。我叹了口气,恢复平躺的姿势,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除了为她们这些年演变至此的关系唏嘘,好像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翌日的午后一点,天气晴朗,阳光暖和和地照进客厅的落地窗,光线并不刺眼,把客厅的木地板照成金灿灿的黄色。采光很好,我支起了画布为Melo画像。这个满脸光润通红的德国男人坐在轮椅上,膝盖上铺一条毛毯,他捧着书在阳光下安静阅读,像一尊敦厚的雕像。而我坐在他的对面静悄悄的画他。有时候他的目光会上扬,望向花园里秋千椅上的两个聊天女人,他注视的时间并不久,有时可能是一分钟,有时可能更多一些,但随后他都会以微笑结束,并将目光重新转移至他膝盖上的书。

      你和乔雨是怎么认识的?

      我停下手中的画笔,抬起头问他。

      在Facebook上认识的,那时我还在巴黎教书,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那天她在学校的小组里卖了家具,我买了她的二手家具,并问她能不能教我中文,她答应了。以后一周两次她来我家里教我拼音,再后来我问她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记得当时我的中文还不是那么好,和她求婚她的话我在网上查了好久。

      听起来很浪漫。

      我莞尔一笑,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画布上。

      后来我出车祸,腿被截断了,她也没离开我,和我一起回来我的家乡,而且我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她们都对我很好,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我觉得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说完这些,Melo的目光又一次上移,望向花园向阳处的那座缓慢摆动的秋千椅,笑容将他额间的抬头纹都堆砌起来,在阳光下可以看到泛着红光的皮肤上细小的汗珠。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生活的满意程度。我手中的画笔顿了顿,意识在瞬间变得恍惚,当我回过神来,画布上不小心给我画上一道多余的线条,我叹了口气,不得不重新在画板上调色,企图将那处失误之处用别的色彩掩盖起来。
      我无法告诉他,他自以为满意的生活其实一点也不纯粹,里面藏着太多秘密,可惜花园里那两位他爱着的女人们把这些隐藏得太好了。她们并不是合起伙来欺骗他,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
      为了逃避,乔雨选择远嫁,而为了这个家庭能够安生,莉莉在高中毕业后就离开了。大概是因为于心不忍,所以她们能够为这样抱有目的性的举动找到诸多合适的借口,不会让人觉得不适,也不会让人生疑,可代价却是,她们都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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