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102、苍白的续篇

　　莫西穿着自己最正式的西装叩响那扇办公室的门时，心情不是不忐忑的。

　　面试官叫罗兰。有点严肃的一个人，穿着洁白的罩衣正襟危坐在堆满资料的书桌后。莫西进来时他瞥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他没怎么看莫西的履历，翻了两眼就搁在一边，“你为什么会想来这个······疗养院？”他问。

　　莫西一下子绷直了脊背。坐落在城市东南一隅的这家精神疗养院，也就是人们俗称的精神病院，表面上收纳的是因为各种原因以至思想和行为出现了异常的人，事实上却是隶属于猎人协会的一处关押重刑犯的特殊监狱。“是这样的，”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我是来自约德尔大学心理系的博士在读生，因为主修的是犯罪心理学，导师说我可以来这里观摩学习一下，增加一点，嗯，实际经验。对了，推荐信在简历最后。”

　　罗兰盯了他几秒，扔给他一叠纸：“保密协议。如果可以接受的话签一下名，明天就可以来实习了。”

　　这比他想象得要轻松太多了，直到他第二天领到崭新的白大褂时，依旧有一种在做梦的虚幻感。

　　他在入口处那面光洁亮丽的镜子里打量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拘谨但满怀抱负的年轻人。

　　为他领路的是足有两个他那么壮、留着很有特色的络腮胡的一名护工。疗养院整体就像一条长长的走廊，那些囚室一样的病房就陈列于两侧。护工一间间病房指给他看，“外面这些就是普通的罪犯，你可以随便研究，”他用谈论物品一样的语气说道，“里面有谈话用的小隔间，虽然他们有些看起来暴躁了一点，但是不用担心，他们伤不到你的。”

　　再往里走，病房的木门变成了透明但看不出成分的材质。“前面的家伙你就要当心了。职业猎人是怎样的存在你是知道的吧？”见他点头护工接着道：“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们，反正这些人进到这里基本就没有出去的可能了，治疗什么的不过是走个形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了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对了，因为猎人执照不可以被吊销，他们现在依旧是合法猎人——也就是说杀人是免责的。记住这一点。”

　　莫西咽了口唾沫：“我时刻都做好了为科学献身的准备。”

　　护工用好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是么？”引他走到一扇开着的门前，穿着蓝色病号服的中年男人与他隔门相望。莫西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男人的注视让他有一种被捕食者盯上的错觉。“7741前天吃了第二个护工，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倒霉蛋只剩下半个身子了。”护工示意莫西看墙上那团绽开状的血迹，“你猜他剩下的是哪半个？”

　　7741对他笑了一下，礼貌而得体。莫西的胃开始翻腾。

　　“是越往里走越······”他停顿了下，觉得“变态”这个词太不专业，于是换了一个：“······越极端吗？”

　　护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是在拍电影啊？一路打怪升级最后组团刷BOSS？”见他不说话，又道：“你知道猎人在普通人群里占的比例有多小？差不多就是尖尖上那一小撮。本来就是各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物，要起了坏心思那手段简直匪夷所思能把人吓破胆，你还想把他们分几个等级研究研究？那群人根本就研究不了！”

　　挨了一顿训斥后莫西有些讪讪的，便转了话题：“就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犯，病号么？”

　　此时已经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的房间关了个矮个子女人，她冲着他们咧咧嘴，脖子上快速鼓出一个肉瘤，又很快瘪了下去。莫西打了个寒颤，两人开始往回走。护工摩挲着自己的胡子想了会：“特别的么······也不是没有。”他加快脚步，莫西跟在他身后，开始脑补一个身上布满纹身的彪形大汉，笑起来露出一口金牙（少年你这想象力······）。然而一直走到透明门和木门的交界处，护工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呃，那个人不是猎人吗？”莫西有些诧异地问。

　　直到快到门口了，护工才指着最外面一扇毫不起眼的门道：“喏，301号的活死人小姐。听说她原来也是一名猎人，只不过猎物比较特殊——”他眯起眼停下话头，见莫西不上钩边自顾自接着说下去：“别的猎人都是猎取异兽、珍兽、通缉犯、宝石，这位小姐猎的却是那些犯了错的猎人······”

　　狩猎职业猎人的猎人？莫西莫名地对这位301号的居客产生了好奇。他透过门上那扇小小的窗口往里望去——房间是全然的白，墙壁，窗帘，床单几乎连成了一片雪原。在这浑然一体的白中，床上那自被子的缝隙间泄出的黑发就尤其显眼。

　　他看了片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如同某种没有生命的物体。

　　“她受伤了？”连莫西自己都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

　　护工跟着往里面扫了一眼：“这已经好了大半了。刚送进来的时候她两条腿和左手都断了，背上一溜儿的创口缝就缝了半天，内脏也伤得不轻。脸上被血污得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七窍流血见过没？颅内压又高，人已经没意识了，就看到她那瞳孔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的······”

　　心理学虽然也属于医学的范畴，但莫西显然没有学外科的见多识广，当即被描述的惨烈景象惊得一个哆嗦：“她不应该很强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络腮胡的护工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大概能猜到一些，”他有些鄙视又有些同情地看着白色中那抹静默的黑：“那个人啊，大概自己已经不想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