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86、人什么的，并不想做了

　　“是我们成就了恶行，而非恶行成就了我们······”

　　阿绯把这句话在心中咀嚼了两遍，若有所思。而当她正要开口时，库洛洛却指着不远处道：“那是你一开始就想到的？”

　　轻语织就的网下残肢很快堆积起高度，大量的尸体因为行动受阻囤积到了网前。于是前面的人被勒成块落下后，后面的人还来不及踩着他的躯体往上爬就被更后面的人挤到了网前，跟着勒成了碎块。尸体们前赴后继，却没有任何一个越过那张看不见的网。

　　基地前的空地很快被不断推积蔓延过来的尸块填满。阿绯道：“之前伊路米对我说过，如果要用念控制人完成某个行为，指令越复杂，制约就越多，消耗也会变大。根据当前被控制尸体的数量，我觉得操纵者下达的命令不会包含‘翻越障碍’或者‘规避危险’这类的内容。留下这片空间是觉得能一波消耗完就再好不过了。”

　　以尸群自身被设定好的行动模式为助力，将己方的损耗降到最低。库洛洛思忖着，“你比我想的更擅长谋略，”他说着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以示表扬：“干得不错。”

　　却被阿绯敏捷地躲过了：“发胶很难洗的，况且基地没有洗发露。”

　　库洛洛：“······”

　　阿绯剩余的气量下降至十分之一不到时，站在楼顶的侠客汇报剩余的尸体大概还有三百左右。她闻言挥散了轻语：“接下来的交给你们吧。”

　　飞坦和芬克斯出去搜寻操纵者了，留守基地的窝金和信长两个纯武斗派早已憋满了怒气槽，此时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一骑绝尘地冲进了尸群中。

　　派克走到库洛洛身边：“团长，要喝茶吗？”

　　明明一直在费力维持防线的是我诶，为什么得到慰问地却是啥都没干就知道瞎咧咧的蜘蛛头啊。阿绯腹诽了一句，随后感到某个散热体被搁到了她脸侧。

　　“蜂蜜水，可以恢复体力。”派克道。

　　“哦······谢谢啊。”她在心中撤回了之前的那句吐槽，小心地抿了一口。

　　“喝的惯吗？”派克问。

　　阿绯沉默不语。诡异至极的味道正在她口腔中蔓延，她觉得自己的舌头乃至喉咙都烧了起来。

　　“茶，换。”忍受完一波强烈的味觉冲击后，她指指库洛洛手中的杯子憋出两个字。

　　库洛洛用另一只手掩上嘴，阿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偷笑。思考两秒后他道：“不换。”说罢扬长而去。

　　于是只剩下两个女蜘蛛留在了前廊台阶上。

　　阿绯想了想，觉得派克应该不是故意的，于是没有对蜂蜜水发表评价。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派克率先开口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团长某些方面很像。”

　　这世上大抵中二病都是有些许相似之处的，阿绯想。“所以？”

　　“大家虽然都很信任他，认可他的命令和安排，可很少有人能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的目光注视着何方······我有时候会担心团长会不会感到寂寞。你来到这里后，能和他说一些他不会和我们说的话，我其实很开心。”虽然阿绯思维跳脱还喜欢嘴里乱跑火车，但却能很快地跟上库洛洛的思维并提出自己的见解。在旅团所有人当中，她是与库洛洛结识最晚的，却在精神层面上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阿绯目光复杂地看着派克，很想告诉她首先大家都没有一枚熊熊燃烧的中二之魂，听不懂是正常的，更何况每次库洛洛发言大家都是一副“又来了”的生无可恋的表情，久而久之团长也是会受伤的嘛；其次中二病友是注定只会某天因为发现彼此迥异且难以调和的世界观而拔刀相向，却永远不会相亲相爱的存在，况且库洛洛那厮只是在单纯地享受给她洗脑的乐趣而已。但随后她又想到也许之后会要拜托派克探问狸又的念能力情报，适时刷刷好感度是很有必要的，因此违心地憋出一句：“这是我的荣幸。”

　　说完在心里鄙视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派克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不远处有尸体侥幸逃脱窝金和信长的魔掌跑了过来。派克握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枪开始瞄准，阿绯奇道：“你这枪原来有攻击性啊。”

　　派克道：“只是普通的手枪而已。”

　　然而没等她开枪，不远处的窝金野人般挥舞着双手冲两人跑来，身上冒着可疑的黑烟。“避开那家伙！”他的一口白牙显得格外闪亮：“他身上有——”

　　就在派克迟疑要开 枪还是要逃离的瞬间，那人已跑到了她们面前。如慢镜头一般，那人的胸口窜出了火焰，迅速蔓延至派克的整个视野。光与热在极近的地方炸开，针扎般的痛感侵袭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派克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黑点。她想跑，可那零点几秒的时间根本不容她迈出一步。

　　不是所有人都有着窝金那样可以正面承受炮弹冲击的强化到极致的□□。

　　会死——她想。

　　然而在火舌舔上她衣角的瞬间，带着金属般涩感的灰色自她视野的角落猛地铺开，将火光隔断在其后，迅速把派克完全覆盖。

　　远处的瞭望塔里，架着军事级别望远镜的红发少女注视到这一幕后皱了皱眉，随后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数个小时后。

　　“腿！”阿绯惊呼一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摇摇欲坠的基地中自己的房间里，四处弥漫着爆炸产生的硝烟味和尸体的腐臭气息。

　　她记得晕过去之前自己确实具现出半个金属球壳挡住了爆炸的直接伤害，可产生的冲击力却推着她和派克撞到了后面的墙上。那个瞬间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脊柱磕在水泥上的脆响，“咕嗒”一声。因为没有额外的气形成坚护住后背，之后数秒她都处于一种五脏六腑错了位、痛到喘不上气来的状态，目眩耳鸣大脑一片混沌，以至于无法辨认掉到身旁的那条血肉模糊的小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因此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一掀开始找腿。

　　然后掀到一般手腕却被握住了，接着肩膀被人轻轻一按，她又躺回到床上。

　　她直视着头顶伊路米那张呆猫脸，觉得他最近在流星街猛刷存在感的种种行为让人十分费解。这会儿距他上次不明所以地跑来蹭了顿饭也没过去多久，难道是这段时间揍敌客没生意所以他很闲？不过最近柯特被送到了里奈这边，也有可能是过来看他家老幺的。

　　为伊路米的出现找了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后，阿绯迅速将注意力收回到上一个未解决的问题：“腿断了你好歹让我看一眼，我让玛奇给缝缝。”她不禁猜测究竟是断得有多惨烈，以至于都不让她看一眼，于是成功把最后的“缝”字吓成一个颤音。

　　“你的腿没事。”伊路米拉张椅子在一旁坐了下来，四海丸从他手肘和腿的缝隙间探出脸来，耳朵被卡在后面，脑袋变成一个搞笑的秃子。

　　“······”阿绯在被子里蹬了蹬腿，确实还在，就嘀咕道：“那好歹让我看看有没有少别的什么零件啊。”这兵荒马乱的胳膊腿堆得到处都是，掉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不要踢被子，”伊路米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没有少什么零件，我检查过了。”

　　平躺着背疼，她哼唧着想翻个身，发现侧躺着更疼，于是又翻了回来，却在此时觉得腹部突地抽了一下，跟有人伸手进去狠拽了一把似的。寒意跟着嗖嗖地在小腹蔓延开来。

　　四海丸在此时纵身从伊路米怀里跳到床上，慢条斯理地踩着被子爬到她肚子上端庄地坐下，黑黑圆圆的脸上勉强能看出一点关切的神情。

　　阿绯猛地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报道，说有某个人爆炸发生时离的很近，但当时没什么异样就没有去医院，之后却突然死了。原因是爆炸波震破了他的内脏导致他一直在内出血，因为外表看不出来导致谁都没有察觉到。

　　她忍不住脸色苍白地想：内脏破了玛奇能给缝吗？要是缝不了她是不是就要死了？要是能缝她会记得给针消毒吗？要是不消毒她会不会死于细菌感染？

　　伊路米察觉到她的异常后问：“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她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伊路米观察了下她的表情，在心里算了算后问：“是不是生理期到了？”说着他伸手把四海丸捉了下来，告诫它：“不可以坐在那里。”

　　阿绯不过大脑地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

　　“······”

　　“······”

　　“······”

　　人生中最尴尬的半分钟过去后，阿绯看开了——面子这种东西向来是身外之物，有和没有不都那么回事么，人嘛，谁还没丢过面子？

　　反正她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