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十软

2、小兵的过往

　　说起来，徐以言其实也是地地道道，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黄花大姑娘一个。她如今也不过刚过了二九的年纪。以她的年纪，早该出嫁从夫了。守在夫家，相夫教子什么的。像她这样的年纪，怎么也该是女子一生中顶好的年华了。可是她却偏偏来了这最最偏僻的边境，成了一名名不见今传的小兵，除此，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整日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为什么这么好的年华，不去找个俊俏好看有才华，家财万贯踏宝马，的这般的好公子结个连理什么的呢？呵呵，徐以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去年王大妈给她做的布鞋，现下早已破破烂烂了，连她的一只小脚丫都给露了出来。呵呵，徐以言小脚丫往鞋里缩了缩，暗想：幻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成真了呢。

　　早年。车矢国遇到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位于旱中的农神县粮食颗粒无收。大旱整整持续了三年。当时朝廷也很重视旱情，三年来不间断拨款拨粮。可是旱情真的太严重了，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了，以致朝廷的每次救济都显得杯水车薪。那三年间，农神县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徐以言的爹就是当时没能撑过那一场旱灾的人之一。徐以言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没有父亲了，讽刺的是，徐以言失去父亲的第二日，神农县下了一场大雨。一场也是车矢国百年难遇的大雨。一时间，旱灾变成了洪灾。整个农神县被洪水淹没。而徐以言的娘，撑过了三年的干旱，却没能撑过后来的洪水，她将徐以言装在木盆里，自己在水中推着盆走，最后她被水淹没，徐以言待在木盆里奇迹般的飘到了岸边。是以，徐以言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没有双亲了。

　　救下徐以言的，是一个跟她同姓的本家。一个给人算了半辈子卦的算命先生。他说他当时给徐以言算了一卦，算出她此生必有奇遇，于是才救下了她，还给她起了命，然后一心等着徐以言长大，将来早早遇到贵人。哎，徐以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徐那一卦是不是也是给喝醉了酒在昏着头的情况下给算的。她跟老徐相依为命，饱一餐饥一餐多年了，什么贵人，什么奇遇，她除了时常在老徐嘴里听到这些字眼，啥也没撞着过。她甚至记得，有一次老徐病了，躺在破庙里嘴里嗷嗷叫，可是她看着老徐，听他声音痛苦，身上却连给他买药的钱都没有。怕老徐撑不过去，徐以言慌了，那是多年来她最慌的一次，她慌到连理智也没有了，一个人跑了很长的路冲到县城里，在县太爷的马车经过的时候，一下子跳了上去。老徐说她命里会遇到贵人，贵人会改变她的命运。她以前听人说，城中县太爷的姐姐是当朝某位王爷家的侧妃，身份尊贵着呢。当时徐以言傻傻的想，这位县太爷算是整个农神县最贵的人了吧。万一他就是那个贵人，他见着了她就会帮她的吧？

　　事实证明，徐以言当时真的太过天真。马车里县太爷被突然出现的徐以言吓了一跳，当时他正喝着水呢，一下就给呛着了，那一下呛得着实严重，险些没给县太爷呛死过去。要不是看着徐以言还是个小不点，衣不蔽体委实可怜，县太爷没能狠下心处置她，仅是命人将她扔下了马车。要不，一顿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幸运的是，徐以言失落的回到破庙，见着老徐居然奇迹般的好转了起来。她跟着老徐又开始四处游走，走过了好几年，她还是没遇到老徐口中的贵人。直到老徐的身体终于撑不下去了，她也没能等到他口中会带给她奇遇的贵人。

　　老徐活着的时候，还能四处给人算算卦，维持两人的生计。老徐死了，徐以言就是真的孤苦伶仃的了，老徐一身的算卦本事她也没能学会一点皮毛。后来她想，就算她学到了老徐的所有本事，她也是不能靠着老徐的本事过活的。因为一个女娃子给人算卦，根本不会有人买账的。而后来徐以言才得悟，一个女娃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仅不能给人算卦，不能做的，还有很多事。

　　老徐死后，身上留下的余钱并不多，徐以言用那些钱安葬了老徐，就一分也不剩了。

　　她离开栖身的破庙，穿着老徐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在给老徐挖坑的时候早弄破了。徒步到城里时，距离最后一个馒头吃完也过了一天了，徐以言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想找份差事，可是没有地方肯收留她。她走投无路，撞见有将军带着人征兵，她就去了。可能当时的将军急需要补充自己的队伍，徐以言就很轻易的混了进去。她跟着队伍走，最后不知怎的原本是一支的，给分成了两支。徐以言在小的那一支里。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那个将她招进军队的将军了。后来队伍就在她现在的地方扎起了营。因着她看起来最瘦小，就被派到了烽火台上来。幸运的是，烽火台上就她一人，识得她的几个士兵又都是大老粗，所以即使她在他们中总是显得更白白嫩嫩的，更弱气十足的，也没能引起他们的一点怀疑。

　　“小言啊，像你这个样子，一看就胆小，一看就比别人更怕死，你要是去了烽火台，观察起敌情，肯定要比他们更用心。”那个时候她的队长是这样对她说的。

　　“哎！”徐以言又重重的叹一口气，由最初的害怕，不安，到后来的逐渐习惯，适应。这个地方，别提敌人，连鸟儿都不曾见过几只。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小徐，今日那边没情况吧？”

　　是刘得胜的声音，每次要回营了，他都会在下头朝徐以言喊出这句话。就像每次别人下了注他都会喊上一句买定离手一样。

　　“放心走吧！没有！”

　　徐以言两手做圆筒状放在嘴前，朝下面的刘得胜大声回到。

　　“下次给你带只烧鸡来。”

　　刘得胜挥了挥手，带着五人离去。看着他们远去，过了好一会儿，徐以言才提着枪咚咚咚跑下烽火台。走到方才几人赌博的地方，那个地方离她的烽火台不远。徐以言拍拍手，停在简陋的木桌便，弯腰提起桌脚边的灰色口袋。口袋鼓鼓的，这次怕是给她带了不少东西来。其实刘得胜几人。除了得闲偷偷跑到这边赌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她带所需的物资来。营里规定她的物资是半月领一次，只是刘得胜几人见她好相处也不会告发他们，所以隔三差五就来偷懒就是了。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