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赐通灵》不可居无竹

40、锁魂灯里藏惊梦

　　屋内静得只有茶水滚沸的咕嘟声。
　　半晌，罗卿轻声道：“他伤了你，你却跑了？”
　　“我没想到他竟真的一点情面不留，刚醒来就要废我一条胳膊。那会满脑子只有逃跑。”百里风潇沮丧道，“他回去后，还派了人来中州抓我。中州势力鱼龙混杂，虽说藏身容易，但也容易与人起冲突，我金丹被寒气彻底封住后，就待不下去了，不得不逃到东州来。”
　　罗卿道：“我听说东方无辰这些年锲而不舍的找沈四方的麻烦，原来是为了寻你。”
　　百里风潇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那我可真是谢谢他了。”
　　“我觉得他未必是想杀你。”
　　“别别别。你是不知道，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杀父仇人。虽说我并没有故意耍他的意思，可你想，他堂堂无辰尊者，寒渊之主，竟然和不留行结伴同游，称兄道弟，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的，弄得颜面尽失，他能不记恨？”
　　罗卿摇头，还是那句话：“未必。”如果东方逸只为了捉拿他杀他泄愤，为何还要小心翼翼的替百里风潇遮掩身份？
　　百里风潇不服气道：“我好歹还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你凭什么能如此断言？”
　　罗卿：“忘了说，他是我师弟。”
　　百里风潇愣在当场。他忽然三两步绕到罗卿身旁，搓搓手，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你不早说！既然东方逸是你师弟，那能不能和他商量商量，让他放过我算了。这么多年，我虽然担着毒尊不留行这个名头，做过的出格事也不过当年那一件……”
　　罗卿拿折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还不够吗？！”
　　“嘶——别把我当你那小徒弟啊，乱敲脑袋，会长不高的。”百里风潇吃痛，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我既然能躲他这么久，总能等到他失了耐心的一日。他又不可能找我一辈子。”
　　罗卿掀开茶壶盖，往里又添了些茶叶，边搅边道：“风潇，你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这，省得四处漂泊，吃苦头。”
　　百里风潇警觉：“干什么？干什么？你居然主动留我下来？以前我去四象山，你都巴不得我赶紧走。莫不是要帮着自己师弟留人？”
　　“你想哪去了。”罗卿失笑，低头专心致志的搅动着滚沸的茶水，乳白色的水汽袅袅腾升，沾湿了睫羽，“以前嫌弃你，还不是因为你一来四象山，就欺负沈四方，闹腾得我不得安生。”
　　“呃……我不是瞧着这个小孩儿有意思么？又倔又凶，偏偏对你温顺得像只小猫。”百里风潇咕哝道，“你还真是宝贝得紧，逗着玩玩也不行。”
　　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百里风潇一下子紧张起来，趴在罗卿肩上，盯着门口的人影，压着嗓子道：“罗卿，不会是东方无辰来找你了吧？”
　　“他远在北州，哪有这么容易来。门口的是哑巴。”罗卿瞥了他一眼，“记住，在人前，喊我云兮。除了你和东方逸，谁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哟，有意思，我喜欢。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演穿帮了。”

　　水行四方楼。
　　沈抱素坐在千岁殿满是尘埃的门前，凝神闭目，神色肃然。
　　四周寂静，连风都没有一丝，沈抱素的眉心却越皱越紧，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仿佛有谁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
　　玉骨坐在远处的画舫上，心急如焚，道：“尊上真是疯了，凶煞又有什么道理可讲，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吃了魂魄！”
　　“尊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白逍遥伤势未愈，裹着被褥，虚弱道，“这凶煞最狡猾的地方，就是抓住了尊上的软肋。它知道尊上舍不得动它，愈发肆无忌惮，那日险些被它撞开了千岁殿的门。尊上若再不想想办法，恐怕真要被它翻了天去。”
　　玉骨瞪着眼睛道：“那也不该以身犯险……”
　　沈抱素端坐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两人顿时色变，齐声喊道：“尊上！！！”
　　封闭的房间，八面铜镜，以及攀缠在身上阴冷的凶煞。
　　这才是沈抱素的处境。
　　凶煞就在身侧，长长的指甲在脖子上摩挲。沈抱素没有动，也没有挣扎，只是低声道：“好久不见了。”
　　凶煞尖锐的利爪顿了顿，缓缓收起指甲，松开他，摇身一变，幻化成乌衣白发的天算子模样，哀哀的望着他：“四方，你为什么不肯带我出去？这里又冷又暗，我快熬不下去了。”
　　沈抱素眼中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看着神色哀痛的天算子，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去把人抱进怀里，声音遥远得像是跨越了千年：“阿卿。”
　　“四方，我从未亏待过你，你却为何要将我囚禁在这一盏长明灯中？”天算子怆然道，“这么做，你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沈抱素闭了闭眼睛，撇过头，冷冷道：“惊梦，别用阿卿的模样和我说话。”
　　“我还以为这回已经够像了。”天算子收起那副哀痛欲绝的样子，又缠在沈抱素身上，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垂涎道，“真想把你一口吞了。”
　　“你又不是没试过。”沈抱素冷笑，“只要你一日依附着阿卿的残魂，你就一日伤不到我。”
　　惊梦恨恨道：“我迟早会把这残魂炼化。到时候，残魂里的执念再也不能束缚我，我第一个就吃了你。”
　　“只要你从锁魂灯里滚出去，过去种种，本尊既往不咎。天高海阔，你想去哪就去哪。”
　　“鬼才信你的话。”作为一只鬼，惊梦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吃了器灵，也试过夺舍，最后藏进了锁魂灯，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希望，你说滚就滚？白日做梦！况且，你肯放过我？”
　　沈抱素：“几次三番对你好言好语，你都不听。信不信老子把你连着灯一块砸了？！”
　　“你舍得吗？砸了灯，天算子就回不来了。”惊梦有恃无恐的一笑，忽然又哀戚起来，“你杀了我一次，还要杀我第二次么？”
　　披着天算子的皮囊说这话，对沈抱素的杀伤力实在有些大。
　　他退了一步，双手握拳，惊惶道：“我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惊梦发疯似的笑起来，笑得魂魄轮廓都快模糊了，“沈四方啊沈四方，我看你那时候也是疯魔了。我说杀了他就能救他，你居然还信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惊梦！！！”沈抱素面容扭曲，咆哮道，“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毁灯！！！”
　　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他回来了？你这么有底气。”惊梦绕着镜子飘来飘去，笑得更加尖细，吵得人头疼，“罗卿可是天算子，窥伺天机之人！这种人，若是残损了部分魂魄，下场会极其悲惨。我说呢，你今日哪来的好兴致，跑来好声好气与我说话。想要走残魂？你让他亲自来与我说话，否则没门！”
　　“上一回，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沈抱素道，“你擅自把他拉进灯中，这种事，你觉得老子会容许发生第二次？”
　　“上一回？哪个啊？”惊梦一个没注意，一头撞在了镜子上，顿时“滋滋”冒起青烟来，痛的吱哇乱叫。
　　沈抱素：“你没认出来？他与你依附的残魂同根同源，你会认不出来？！”
　　惊梦舔舔唇，道：“他不是。”
　　“你放屁！”沈抱素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满嘴鬼话！”
　　惊梦面色骤然狰狞起来，没有实体的身体突然散成一团黑雾，在房间里哐哐乱撞。
　　沈抱素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出了锁魂灯，天旋地转，跌回自己的身体里，猛地睁开眼。
　　他愣愣的看了千岁殿半晌，低头看自己手上。手里捏着一个满是裂纹的铜铃，上头依稀可见“惊梦”二字，古朴苍劲，却光泽黯淡。
　　惊梦铃。
　　那上面的裂纹，是当年被沈抱素生生砸出来的。栖身的灵器损坏，惊梦逼不得已，才躲进了锁魂灯。依附，或者说是挟持了罗卿那片没有意识的混沌残魂。
　　沈抱素盯着惊梦铃，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