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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闻登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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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绳此时正摆在桌案上,上面有一点干涸的血迹,将绳子染成暗红色,其余的部分依旧金光闪烁,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东西。
太子面色苍白地从门外走来,向桌案背后的人行礼:“父皇。”
皇帝抬眼看他,眼中关切,口中说出的话却冷淡:“你可知道错了?”
太子顿时低头:“儿臣知错。”
“错在何处?”
“不该妄自出宫,不该为了自己方便就甩开保护的人,不该……随意与人接近。”
皇帝方才笑了笑:“既然知错,那惩罚也不能少。”太子越发低头,声音中都带着悔恨:“是,儿臣甘愿领罚。”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坐了。太子一抬头,就看到桌上的发绳,神色微微一变。
他的表情皇帝看在眼中,只是当做不知道:“这发绳是在那些死尸身边找到的,想必与那些人也有些关系。该严密追查。”
太子心中一颤。他原本不说出白蔚是不想将她牵涉到这些事中,也因为他猜测白蔚为了救他做了些什么,不想让外人用怪异的眼光看她。可现在……
他抬眼看皇帝,后者正盯着他。他顿时就说不出话,额头汗珠都要冒出来,手捏得紧紧的,却连带到了肩窝处的伤口,痛呼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皇帝皱眉:“伤口如何了?那些人居然胆敢向当朝太子动手,朕定然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太子越发惶恐,手落在扶手上,又不敢用力,手指收紧了又松开,仿佛会扶手烫伤一样。
“父皇……”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发绳的主人,不是凶手。”
皇帝见他终于说出来,心中忍笑,挑眉道:“哦?”
已经开了口的太子说得毫不犹豫:“是那人救了儿臣。”
“救你的,不是陈家那小姑娘吗?”皇帝调笑一句:“那姑娘往日里追着你跑,如今有救了你,我看这太子妃的位置,非她莫属了。”
太子立刻神色惊惶,连忙道:“陈小姐只是被那人所托,送我出来。”已经说到这里,他干脆就说了个干净:“儿臣只是因为……救儿臣的也是个女儿家,却因为儿臣伤了人,儿臣怕伤了对方的名声。”
皇帝的脸庞不辨喜怒,让太子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从头到尾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儿臣不知道那……杀人的是不是她,也不知道救人的是不是她。只是,儿臣觉得这种事不能被外人所知,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皇帝越听越是心惊,他就算是有所猜测,也不曾想到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九、十岁的小姑娘。上下扫视太子两眼,他又问:“你就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太子老老实实地说:“儿臣知道他兄长是何家的。”说了何皓之的名字,他眼巴巴地看皇帝,后者心中叹息,点了点头:“此事朕会查清楚。若她当真是帮了你的那人,朕定然不会亏待了她。”
太子这才放下心来,又期期艾艾地问:“那,陈……”
皇帝顿时没好气地摆手:“朕也没说过一定会选她当太子妃。”
听到这个承诺,太子顿时就放下心来,对皇帝讨好地笑了笑。皇帝一脸头疼,正要开口,外面就报,皇后到了。
皇后如今也不年轻了,只是如今生活还算如意,眉目之间都是疏朗。如今太子的事情一出,她的脸上有带上了忧色。
进门匆匆行了一礼,她就过去抱住了太子:“皇儿如今还伤着,还望陛下对他不要太苛刻。”
皇帝无奈:“他也是朕的儿子!”
太子连忙道:“母后不必担心,只是皮外伤,太医也已经看过,说好生上半月就无事了。”
皇后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又拉着太子看了一遭,见他脸色苍白,一叠声地催他回去休息,叫了自己身边的嬷嬷过来将太子押送了回去。
等到人走了之后,皇后的脸色就变了:“陛下可曾知道,是什么人动手了?”
皇帝起身拉她的手,两人一同坐下了,才道:“事情还在查,你也休要担心,朕定然会要那些人好看。”
皇后的视线在皇帝身上扫了扫,轻声一叹:“这孩子,当年出生的时候若不是……只怕那个时候,就有人想针对他了。”
皇帝也跟着叹,旋即又笑:“当年他出生就有异象,如今遇刺,又偏偏遇到贵人救他一命,岂不是说明,上天也要护他。”
他对皇后越发温柔:“况且朕与梓潼自然也会护着他。”
皇后一笑,问:“什么贵人?妾听说是陈家的那个女儿救了他?陈家的女儿性子虽说不太好,人倒是对皇儿很好,运气看上去也不错。”
皇帝摇头:“陈家的那个小丫头只是当了挡箭牌。救皇儿的另有其人。”说罢,将白蔚的事情说了,只是他也不知道白蔚的姓名来历,只说是何家的媳妇养着的孩子,却又姓白。
皇后却想起另外的事,问道:“何家,可是那个全族都信奉仙女的何家?”见皇帝肯定,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轻声对皇帝说:“陛下可记得当年……”
“我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小仙女?”
白蔚虽然不知道宫中帝后正在议论自己,也能猜到这件事瞒得过外人,瞒不过一国之主。
过了几天,二夫人从外面回来,告诉她,陈琳琳被封了个县主。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居然被她得了这么个封号,日后嫁人底气都足些。”二夫人倒是不吝啬在白蔚面前提起嫁人这种事,此时说起来,倒是更多的对陈琳琳的羡慕。
顺手摸了摸白蔚的头,她问:“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蔚摇头:“并不知道。”
二夫人顺手就一手指头点在了她额头上:“我的傻丫头诶,出了趟门什么消息都不知道。”虽然是这样说着,下一秒钟又把她搂在怀里:“不知道也好,陈家那丫头得了封号,还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事呢。说不定就是拿个封号出来搪塞她的。”
果然没过多久,白蔚就得了消息,陈琳琳身边伺候的丫鬟出事了,得了重病,没有挣扎过去,很快就没了性命。
告诉她消息的是沈明珠,说起这件事也是心有余悸:“只怕是封口了。也不知道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蔚眨眨眼:“不是说她救了太子殿下?”
沈明珠没好气地答道:“你觉得她那副身娇体软的模样,能救太子殿下?说是你救人我都相信些,你看你身体养得多健康。”
这么说着,沈明珠还伸手去捏了捏白蔚的手臂,叹道:“明明就这么细,怎么力气那么大,我身边的嬷嬷都不是你的对手。”
白蔚就笑:“许是天生的,就如你天生丽质我羡慕不来一样。”
沈明珠就笑着去捏她的嘴:“这种话怎么也好说。”两人这么说了一阵,沈明珠方才悄声对她说:“那一日你陪着陈琳琳走了一圈的事大家都知道,只怕会有人找到你身上来。不管你知不知道什么,最好都不要说。”
白蔚顿时叹气:“哎呀,那可真是找错了人,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什么事,我还会安安稳稳待在这里?那封赏,怎么都得有我一份吧。”
“你这丫头……”沈明珠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也是可怜。”
问过白蔚的想法之后,沈明珠找个机会开了个宴会,请了不少人过来,也请了白蔚。
果不其然,见到白蔚,就有人靠了过去,细细询问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白蔚自然是顺着她们的话头说,只是不肯承认自己见过了什么人,只说自己那一日早早地就和陈琳琳分开了。又将自己那一日关于封赏的话又说一遍,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如此三番下来,渐渐地大家倒是都信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再围着她转了。
等到陈琳琳得了封赏的事尘埃落定,时间都已经到了五月,这件事更深层的影响,终于是表露了出来。
朝堂之上一连落马了好几位,有的只是丢官,有的却连性命都没了。众位大臣们顿时安安分分的不敢动弹了,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陛下的霉头,被陛下找个借口发落了。
偏偏这种时候,有人敲响了闻登鼓,整个京城顿时都沸腾了。
何皓之脸色发白地进门来,看到白蔚,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妹妹,你知道吗?”
二夫人没好气地看他,丢个花生壳过去:“有话快说,这般吞吞吐吐的,到底是学了谁的做派?”
何皓之躲了一下,眼睛盯着白蔚,眼底深处闪动着不安:“敲闻登鼓的人,是沐庭烨。”
二夫人愣了下,方才想起来沐庭烨是谁,顿时就跳了起来,一旁的花生盘子被打翻,哗啦啦落了一地。
“是勇毅侯府的那个?”
何皓之点了点头,依旧看着白蔚:“妹妹,这件事……”
“他的事,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二夫人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何皓之露出吃痛的表情,被二夫人强硬地按着坐了下来。
白蔚倒是满脸好奇:“那,沐公子敲鼓,是告什么?”
二夫人闻言也看着何皓之,后者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他状告现任勇毅侯谋杀自己的兄长和兄长的妻儿,谋夺了勇毅侯的位置,是为欺君之罪。”
愣了一下,二夫人又是一巴掌拍到了他头上,这次却轻飘飘的,更似抚摸:“你看,这亲兄弟都能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