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能穿回去的》竹溪有风

53、迷茫

　　白蔚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先帝心心念念的，居然是这么件事。

　　她开始怀疑，自己所猜测的，关于先帝的心愿，是不是都错了。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管怎么看，皇帝的登基都是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儿危机。

　　白蔚困惑了。

　　她站在先帝身边，看着他冷眼注视被拖进来的太后。太后的头发散乱，脸上粘着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尘，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恐。

　　看到先帝，太后想要扑上去，却被身后的太监狠狠地抓住了肩膀，将她按在原地。

　　“陛下！”她哀嚎着，“您这是要做什么！”

　　先帝却只是看着她。

　　他已经有了明显的疲态，眼眶深深地凹下去，任谁看了，都觉得此人是久病在身命不久矣的状态。

　　“朕要做什么，你不知道。那你的好儿子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太后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皇帝，她从未见过。

　　不，曾经见过的。

　　她想起遥远的过去，很久之前，在她进入这个宫廷不久，他就对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她的床。

　　那个时侯她胆战心惊，夜夜睡不着，生怕是自己做过的事暴露了。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渐渐地冷静并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就真的是这个皇宫的主人了。

　　可现在……

　　她又生出熟悉的战栗感，恐惧如同海浪一样袭来。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站在那里几乎要站不稳，一张脸清白，嘴唇颤抖着。

　　这样的姿态落在先帝眼中，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吝啬于施舍。他只是淡淡地问：“他到哪里了？”

　　黑暗中有人回答：“已经进了宫门，再有一刻左右，就能冲进大殿了。”

　　太后明白了什么，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最后只能哀求地看着先帝，后者却微微地笑：“太慢了。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就不要怕其他人都对你有敌意。”

　　白蔚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守在这个殿堂中，听着一路有人来报，齐王走到哪里了。太后的脸色逐渐越发灰败，最后定格为一片仓惶，颤抖着凝视紧紧关闭的殿门。

　　白蔚不知道这种时候，她到底是期盼对方来，还是期盼对方不来。

　　不管太后的想法是什么，齐王终于是进来了。

　　他的身上甚至没有多少血腥味。

　　白蔚毫不怀疑，在先帝的大肆放水之下，齐王这一路分外顺畅。只怕这样的顺畅迷惑了他的心志，让他生出了错觉，以为自己当真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了。

　　她注视着齐王，后者脸上是一片兴奋的红晕，看着先帝的时候，目光中也失去了以往的敬意。

　　“父皇，”他高声叫着：“您已经知道了吧！”

　　先帝漫不经心：“朕应该知道什么？”

　　齐王手中提着剑，慢慢地逼近先皇。伺候的太监挡在前面，被他一把拨开：“您等在这里，不就是知道了吗？”

　　他的笑容很肆意：“那个位置，孤要了！”

　　先帝抬眼看他，眸子中带着一抹漫不经心：“你可知道，谋逆是大罪？”

　　“只要成了，孤何罪之有？”齐王越发放肆起来，提起剑指向皇帝：“父皇，你无论如何也是孤的父皇，只要你肯写下诏书将皇位留给孤，孤还是愿意留给你一份体面的。”

　　白蔚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从进门之后到现在，齐王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太后。

　　这可真是……

　　先帝却只是笑：“你觉得你成功了？”话音刚落，太后身后的人手上略微用力，她尖锐地叫起来：“皇儿，快杀了他！本宫让你快杀了他！”

　　先帝眸中闪过一抹冷淡的光，白蔚毫不怀疑，他已经做下决定，让太后今日陪葬了。

　　可后来为什么……

　　齐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太后，他看着被人抓住的太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为愤怒：“父皇，您怎么能这样！母后是您的结发妻子！您居然用她来威胁我？！”

　　先帝饶有兴致地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在那里自说自话，最后痛心疾首：“孤不会受您的威胁的！您自己曾经教导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孤不会被您束缚住的！”

　　先帝就愉快地笑了起来：“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太后的脸色灰白，却依旧催促齐王赶紧上前杀了先帝：“杀了他！你不杀他，你赢不了的！”

　　齐王却觉得太后过于聒噪，微不可见地皱眉，诚恳地对先帝说：“父皇，孤的条件都在这里了，孤只给你半刻钟，半刻之后，孤没有拿到诏书，那就只能对父皇说对不住了。”

　　先帝的笑容越发愉悦起来，他靠在椅背上，一边咳一边说：“朕可没有耐心等半刻钟。”他懒洋洋地挥手，方才被推到一旁的太监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出现，对齐王躬身行礼：“殿下，束手就擒吧！”

　　齐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让孤束手就擒？孤已经……”他回头看了一眼，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跟着他冲进来的所有人都无生无死地躺在地上，身后一群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他。外面也没有了动静，静悄悄的仿佛一片鬼蜮。

　　他倒退了一步，撞到一个太监身上，后者轻轻用力，齐王就连续退了几步，回到宫殿中间。

　　白蔚觉得，他的表情变化，是真的非常有意思了。一个人的脸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出那么多表情，白蔚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毫无疑问，齐王的失败是注定的。

　　她看着齐王和太后被人拿下，又看着姗姗来迟的皇帝带着一脸茫然进门，先帝开始宣布皇帝即位的事，又叫了皇帝过去，说对齐王和太后的处置。

　　白蔚：那我呢？我要完成的心愿是什么？

　　她真的是分外茫然了。

　　就在先帝握住皇帝的手，对他说了“你母后她……”这几个字之后，白蔚忽然就看到先帝的脸色一红，嘴角一抽，陡然间倒了下去。

　　白蔚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去，发现先帝的状况，看上去像极了脑溢血。

　　不要这样啊！白蔚在心中哀嚎，如果这样，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在这种生死大事上，自己真的非常无能为力。那一瞬间，她和下面的皇帝的心情微妙地重合了，无能为力却无法挽回。

　　在系统将她弹出去之前，白蔚确定自己的任务失败之后，她看着下方皇帝的面孔，一咬牙，偷偷往他手中塞了一张纸。

　　然后，她就被弹了出去。

　　她在床上醒来，迫不及待地去翻看系统的任务进度条。

　　果然，毫无疑问的失败一点都没有让任务条有什么变动。她重重地叹气，外面的丫鬟低声细语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掀了帘子看她。

　　“小姐，怎么了？”

　　白蔚摇摇头：“没什么，没睡着。”

　　对方才莞尔一笑，劝她慢慢睡，放下帘子将空间留给她。

　　白蔚将被子拉到头顶，再一次叹息。

　　系统这些时候拉自己去做任务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加上这一次失败，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次任务。

　　这样下去，自己要在这个时代过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

　　在床上翻来翻去滚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没事，系统任务的路子不行，那自己还可以通过现实中满足他人心愿的任务来进行。总能找到办法的，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带着一点点不确定的隐忧，终于睡了过去。

　　自从那天之后，系统就真的很长时间没有给她发过任务，而白蔚在现实生活中的进度也并不可喜。

　　小心愿带来的收获越来越小，而大人物大心愿，她又满足不了。

　　看着任务条如同蚂蚁爬一样越走越慢，到最后甚至隔上很久都看不到一点进度，白蔚渐渐地认命了。

　　她开始认真考虑，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事项。

　　她依旧靠着白家人做自己的小生意，偶尔想出一点新鲜花样，白家想要就给白家，白家不要，就在自己的铺子里做实验。

　　庄子那边去得渐渐地少了，虽说辣椒果然只繁华了一年，很快就遍地开花，庄子里的人靠着当年的那些新鲜玩意，日子还是过得有滋有味。

　　手上的钱一点一点地增加，她却似乎渐渐地有点迷失方向。

　　直到过了十四岁，白大太太摸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她也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她才陡然间一个激灵，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古代女人。

　　这个年头，不嫁人不仅会被指指点点，而且是要交钱的！

　　这可真是可怕，看着白大太太慈祥柔和的表情，白蔚说不出反对的话。

　　她清楚地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她也同样清楚地明白，这个时代对女人并不那么善意。她认真考虑过，觉得自己想在这个时代过上好日子是可能的，可又觉得，过上那样的好日子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这份迷茫纠缠着她，甚至于沈明珠嫁人的时候，她都忍不住问沈明珠，嫁人了就真的好吗？

　　最后也是沈明珠叫醒了她：“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一试。过得好，那自然好。过得不好，也没什么。至少我是个县主，我有的，比其他很多人已经多很多了。”

　　那一天，她看着沈明珠穿上大红色的嫁衣，脸上带着喜悦的红晕，笑吟吟地看过来的样子，忽然间就明白了。

　　她还不够强大。

　　真正的强大，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都能尽力做到自己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