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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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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鸾先生!阿蛮!”

      贺楼月姬走到了洞口,面色虽然苍白,但眸中神采奕奕。
      “感谢月神,你们平安无事。”
      “郡主?”慕苏尝试性地叫到。
      面前的贺楼月姬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面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慕苏道:“颜鸾先生。你不应为了奴跑出来的。”
      她走到慕苏面前,伸手握住慕苏的手,双眼闪烁道:“奴感激不尽。只是实在是太危险了,若不是霜梅与着了阿蛮,月姬当真要痛苦一生。先生的伤口严重吗?”
      慕苏看向从身边缓缓凑过来的霜梅,蓦地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伸手摸了摸霜梅的头,对贺楼月姬笑道:“不碍事,多谢郡主记挂,此番倒是我鲁莽了。”
      贺楼月姬捂嘴笑道:“而且还撞破了阿蛮助我的事,怕是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了。”
      慕苏这才看向贺楼乘夜,后者却没有看他,只是站在不远处,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苏转头道:“郡主可想好了去哪儿吗?”
      贺楼月姬点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米亚道:“嗯。我与米亚打算去大夏。我在阆玥呆了这么多年,好多山水都未曾领略过。听闻大夏虽6与阆玥对立,但对民众之间的往来甚是宽放,倒也免了我们二人的顾虑。”
      慕苏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看了贺楼乘夜一眼,然后淡淡道:“那郡主可否帮慕苏一个忙?”
      贺楼月姬笑道:“自然!先生请讲。”
      “若是郡主在大夏遇到一个杏眼薄唇,名为慕荣的青年,若是他需要帮助,还请郡主能替慕苏关照他些许……只是不要提起我便好。”慕苏说到最后一句,眸子里虽然有些黯淡,但却笑了起来。
      贺楼乘夜的目光缓缓望了过来,但还是不语。
      慕苏拱手道:“仅此一事,多谢郡主了。”
      贺楼月姬下意识地去看贺楼乘夜,看见对方面无表情,似是默许了,便也笑着扶住慕苏的手臂道:“先生不必!月姬对月神发誓,定将尽心尽力。”
      慕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该走了,时辰不早了。”
      贺楼乘夜向前走了两步,看向贺楼月姬。贺楼月姬转头对慕苏笑笑,然后走向贺楼乘夜,替他理了理肩头的大氅,然后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贺楼乘夜面无表情,但右手微微抬起,然后又放下的细节被慕苏看在眼里。
      贺楼月姬闷闷的声音传来,不知是因为拥抱着还是因为哭了。
      “阿蛮……谢谢你……奴为母亲与阿珂向你和阿卢道歉……”
      她顿了顿似乎是抽泣了一下,又道:“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样奴都知道……你与阆玥如何,奴不管;你与大夏如何,奴也不管;你与这天下如何我都不管……”
      贺楼月姬将头从贺楼乘夜怀里抬起,泪水打湿了姣美的面容,在东方渐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她伸出手捧住贺楼乘夜的脸颊,道:“只是莫要逞强!你是人不是神,委屈了便要发泄出来……你和阿卢是奴最后的亲人了……你们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贺楼乘夜的目光闪烁,伸手握住贺楼月姬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贺楼月姬绽开一个笑容道:“……我们定有再见的时候,对吧?”
      贺楼乘夜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望向她的眸子。两双琥珀色的眼在初阳的光芒里镀上了金光,仿若将要化龙而去。
      贺楼月姬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跑向了不远处牵着马的米亚。
      米业向慕苏抱拳,向贺楼乘夜扶胸弯腰行礼,然后牵着贺楼月姬的手带她上马,两人两马向着南方快马而去,终而不曾回头。
      慕苏转头看着不远处的贺楼乘夜,他漆黑的身影映着金色的边缘,在晨光与夜色的分界处伫立。风吹起他的大氅和黑发,整片草原都在向他跪拜。
      整片草原突然显现出了冬日的寂寥和寒冷,像是丢失了它的一部分信仰。
      很多年以后,慕苏都还记得这个场景,两人两马在破晓的金光中渐渐远去,而贺楼乘夜依旧在此,支撑着整个天穹。

      慕苏走到贺楼乘夜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楼乘夜侧眼看向他,道:“伤口不疼了?”
      慕苏一愣,淡淡道:“无妨。”
      贺楼乘夜的眉头一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微怒道:“既然如此那便自己骑马回去。我还当苏先生被咬实了,狼毒入体,不处理手臂不保,看起来苏先生自有疗伤秘方。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慕苏脸色微微一黑,被这人噎地说不出话来,却又实在理亏。他深吸一口气道:”慕苏才疏学浅,不料会如此严重。不知单于可否不计前嫌,帮忙诊治?“
      贺楼乘夜转身看着他,面色冰冷道:“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慕苏本身就面皮薄,此时也禁不住红了脸与耳朵,急道:“那你还要怎么样?”
      “在大夏读书读了那么久,当真不知道有伤就要治?若是不这么严重便可以不问不管?不按规矩,不分是非,擅自行动还深陷危险,我都好奇夏帝都让你成天干些什么。”贺楼乘夜怒道。
      “是!我有错在先,给单于添麻烦了!误会了单于,罪该万死!”慕苏也被气急,红着脸怒道:“只是你在指责我前,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身上有没有伤你不说便当我不知吗?我可不是只晓得之乎者也的文弱书生!”
      贺楼乘夜冷笑:“我来救你我倒挨骂?整个阆玥除了你和贺楼乘越还没有人敢抗我的命令!你或许比阿雅她们强些,但是你是铁打不成?你跟我一样饱经沙场不成?心高气傲,耍小脾气!”
      慕苏怒道:“那你便让我回大夏啊!何苦为我一个无用的阶下囚浪费口舌!”
      此话一出,两人猛地都寂静了。
      慕苏看着贺楼乘夜的面色猛地阴沉,在愤怒中甚至出现了一丝受伤的神情。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问题,但他还是隐隐有些后悔。
      两人对视着,都说不出话来,慕苏想要张口说什么,但说不出口,一半怒急一般懊恼挥袖便要走,却蓦地被贺楼乘夜扯住了手腕。
      随即那人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
      “天下将乱。阿雅有我的人暗中保护,你若是回去,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不止大夏朝廷想杀你,江湖中人也想杀你……我不放心你回去。”
      慕苏一愣,转头问他:“为何江湖中人要杀我?”
      贺楼乘夜看着他的眸子深不可测,转而避开他的目光道:“多的你不必问。以后告诉你。”他小心翼翼拉他过来道:“先坐下,你的伤口若是不处理会很麻烦。”
      慕苏看着这人居然服软,半是惊讶半是尴尬下只得点点头,坐在了干枯的草地上。贺楼乘夜将他的大氅解开一部分,道:“忍着些,皮肉与衣服有些粘连了。”
      慕苏点头,看着贺楼乘夜将他的衣领缓缓扯开,带动成痂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慕苏忍不住哼宁一声,贺楼乘夜的动作便更放缓一些。
      他拔出匕首,将与伤口粘连的衣服割裂,这才将伤口完全露了出来。
      慕苏的皮肤很白,光滑细腻的皮肤与清晰可见的锁骨,锁骨边不起眼处还有两点朱砂痣。肩头的部分却是一片血肉模糊,贺楼乘夜将一块碎布递给他示意他咬住,便用匕首开始为慕苏清创。
      慕苏感到贺楼乘夜带着粗茧的指腹摩擦着皮肤而过,让慕苏一阵战栗,耳垂都红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肩膀的剧痛便让他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情。
      狼牙进入皮肉很深,因为耽搁与奔波,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溃脓,贺楼乘夜小心翼翼地为慕苏清理伤口,汗珠从额头缓缓滴入土壤。
      到了最后,慕苏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他只是麻木而眩晕地感觉到贺楼乘夜的手在自己的肩头,冰冷的匕首与炙热的血肉接触,引起不自然的战栗。
      慕苏迷迷糊糊中看着贺楼乘夜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如此真实。英俊,但是很真实,甚至连脸颊上细密的绒毛都在晨光中清楚可见。
      这个人从大夏开始便叫他看不透。他凶如黑虎,心机颇深,雄才大略,英勇善战,料事如神而手段了得。但同时,他会在草原上纵马放声长啸,他会在母亲的墓前露出落寞与孤独的一面,会在姐姐的面前不知所措,会低声下气地向自己道歉……
      他便是如此真实的人。
      真实而难以看透的人。

      两人回到天月城时,已经接近正午了,慕苏这才知道自己刚走不久贺楼乘夜便凯旋而归,得知他只身出城,大怒关了贺楼乘越禁闭,片刻也不曾休息便快马而来。
      他很感谢贺楼乘夜,但也常常问自己他这么做究竟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慕苏却不能说服自己。
      他连忙向贺楼乘夜解释,说此事与贺楼乘越无关,同时也催着后者回去歇息。从北原回来后,贺楼乘夜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经历了一场大战和这么漫长的奔波,即使是他也会吃不消。
      慕苏回到大殿的时候,门口似是刚刚到岗的元吉连忙迎了上来道:“先生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慕苏笑道:“你们也辛苦了。若是疲了就都去歇着吧。”说罢便撩帘入门去。
      室内一切都没变,檀香依旧蔓延在室内,顿时令慕苏有了些许睡意。只是屋内空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慕苏唤了一声:“书檀?画屏?白茗?”
      好一会儿,书檀才从内室急急忙忙地出来,看见慕苏,本来慌乱的神情顿时露出一丝欣喜:“先生!您平安无事!可把书檀急坏了!”少女偏黑的皮肤上显出一些不自然的红晕,显得楚楚动人。
      慕苏笑着看着她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画屏与白茗呢?”
      书檀接下慕苏的行囊与大氅,背过身去,笑道:“都睡着呢!都……一夜没睡,担心着先生,早晨我叫他们去睡了。”
      慕苏点点头,看了看书檀道:“我也去休息一会儿,你肯定也一夜没睡,也去休息吧。”
      书檀连忙点点头,为慕苏收拾了被褥,慕苏或许是因为太疲惫,不过片刻便昏昏睡去。
      梦里慕苏又看见了那只雪白的白狼。
      在山崖边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弯弓搭箭。慕苏看不清是谁,但是他觉得甚是熟悉。那双漆黑的如同星辰一般的眸子像极了谢言。但他却又笼罩在层层雾霭之中,下一秒竟然淡化而去。
      白狼似是被他射伤了,浑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断崖边,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气,碧绿的眸子似乎在看着他,充满着高傲与疏离,甚至还有带着人性的一分释然。慕苏向他走了一步,那狼却蓦地站起来,仰天长啸了一声便一头栽下了悬崖。
      慕苏大惊,连忙跑到崖边,崖底云雾缭绕,根本已经看不见白狼的身影。他焦急地在呼唤,在喊,起初连自己也听不清喊的是谁,到后来,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他惊恐地发觉,哪一声一声的,竟然喊的是:贺楼乘夜。
      慕苏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感觉全身的冷汗都浸透了衣服,看了看天色,却已夜了,他起身披上大氅,想去喝杯茶。
      他才刚刚走入大厅,就听到有人小跑出来,对慕苏惊道:“先生!先生!”
      慕苏看去,却是书檀。
      书檀面容惊慌苍白,一下子扑倒在慕苏面前,语无伦次道:“先生!先生!画屏……我本以为她在睡着的!我不知道!画屏……”
      慕苏一惊,连忙问道:“画屏如何了?你慢些说。”
      书檀连忙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慕苏面前,随即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向下落:“我去的时候便已没了人影,就留下这条子。先生!若是真的,画屏定然是没有活路的啊!先生,你救救画屏!”
      慕苏低头去看纸上,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纸上只写了一句话,生涩而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血迹一般触目惊心。
      “书檀,我去为姐姐与点漆复仇,我要贺楼氏血债血偿。——画屏”
      “是我不好,不小心让画屏得知了点漆的死因,如今辉姬郡主死了,但画屏一直说着要去刺杀骨通王殿下与夜王陛下!先生!”书檀在慕苏身边哭的很伤心,近乎声嘶力竭。
      慕苏没有走出门外,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手中握着那张纸,神色莫定。
      书檀看着慕苏坐下,双眼中尽是泪水。
      慕苏蓦地问道:“书檀,我歇下后,你可曾出门了?”
      书檀一愣,然后啜泣着道:“我去取了些柴火回来,想着先生醒了好生洗浴一番。”
      慕苏看着她身上单薄的布衫和脖子上鲜红的系带,将纸张缓缓放在桌子上。
      “搬柴的事,白茗没做吗?元吉没做吗?”
      书檀擦了擦眼泪道:“我没与他们说,我出去的时候是下午,元吉没有当班。”她顿了顿急道:“先生!您不管画屏了吗?若是现在犹豫,画屏就当真没救了!”
      慕苏看着书檀哭的花容失色的面颊,漆黑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一层阴霾。
      “书檀,画屏是你杀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送上!ovo 至此第一部分大概就要结束! 马上就会进入第二部分! 感谢小天使们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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