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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涌 ...

  •   为了避开那些目光,我一整天都待在房里,看两行书,绣几朵花,许是因着明日就可以侍寝了,只陈悦来找我说过几句话。

      日头渐渐西斜,我凝神看着窗外的一株杏树,却见一个小宫女领了一个太医行色匆匆地往后头去了。

      后面住着的,是几个采女。

      我唤过墨离,“去瞧瞧,看看是谁。”

      “诺。”

      墨离不一会就回来了,“禀婕妤,是聂采女。”

      “聂采女?我记得与她同住的是叶采女?”

      “正是。”

      “太医怎么说?”

      “说是突发的寒症。”

      墨离皱眉思考了一下,“婕妤是怀疑叶采女?”

      “倒是未必,只这突发的寒症倒是有许多种突发的办法,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婕妤。”锦屏从内室出来,“寒症易传染,还是莫要去了。”

      我笑了笑,“天气渐渐暖了,倒是发病的好时候。”

      回头却见锦屏逐渐鼓起了腮帮子,将将就要当真了,连忙澄清道,“好了,不是还有墨离么,哪那么容易。”

      墨离点点头,对锦屏道,“寒症虽易传染,也要分是什么寒症,姐姐备些姜汤,待婕妤回来喝了便是,无大碍的。”

      锦屏又皱了眉,点头,走上前来为我整理仪容。

      “锦屏,屋子里万不可离人。”

      “奴婢省得。”

      ·

      我只是没想到,聂采女的屋子里那么热闹。

      采女两人一间,只得一个侍女。

      此刻那屋里却有叶采女,伺候她们的宫女小桃,另韩昭仪并她的侍女,还有南苑的掌事姑姑,方姑姑,亦带了一个小宫女,堪堪五六个人,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里越发显得拥挤起来。

      我进门向韩昭仪见礼,“见过韩昭仪。”

      “薄姐姐来了。”

      “我看见太医往后头过来了,便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韩棠的语调听起来是真惋惜,“聂妹妹病了呢,说是寒症,这无缘无故的,明日就要侍寝了,这可怎么是好。”

      聂采女咳了两声,开口声音已是沙哑,“是妹妹福薄,劳烦各位姐姐挂心了。”

      这突发的寒症,看来发的很是严重。

      方姑姑朝我福了一福,“见过薄婕妤。”

      我颔首,“姑姑请起。”

      韩棠又道,“正巧姐姐来了,聂采女发了寒症,叶采女是不便再一起住了的,方姑姑来请叶采女搬去别处,可如今叶采女却是不肯搬呢。”

      我看向一旁立着的叶采女,见她满面愁容,仿佛真的十分担心同屋姐妹的病情,可人,是不会突然变了的。

      这个叶氏,虽有些轻狂,算计不足且不知轻重,上不得台面却惯会见风使舵,是根狠辣有余的墙头草。

      叶采女蓄了蓄眼泪,“妹妹已是犯了宫规,得几位娘娘怜惜方得继续住在南苑,妹妹一个月内且不得得见天颜,便继续留在这里照顾聂姐姐罢。”

      这一哭哭的货真价实,一时间我竟分不清她是想装个样子博个好名声还是想留下来另有所图。

      方姑姑是从前服侍过太妃的老人,入宫已是几十年,见了叶采女这般作派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只略低了低头平静道,“叶采女,宫规如此。”

      恭敬却绝不谦卑。

      宫规两个字,像是一记闷棍敲在叶采女头上,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愤恨,转瞬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便劳烦姑姑将我和姐姐安排的近一点吧,我也好常来看看。”

      方姑姑点头,“诺。”

      方姑姑朝带来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小宫女会意出去不一会就有另几个宫女进来为叶采女收拾细软。

      聂采女挣扎着起身,“各位姐姐的挂念,明雅感念于心,只是明雅既是染了寒症,还请各位姐姐快快回去吧,若是不小心将病气过给各位姐姐,那明雅真是罪该万死了。”

      一番话说的很是吃力,韩棠又嘱咐了几声方拉着我出了门,我能明显感觉到出门后她很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又吩咐贴身侍女,“去各屋里告诉各位小主一声,聂采女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怕过了病气便不必再探望了。”

      这是想博一个贤良的好名声?我仔细想了想韩棠进宫后的作派,的确待谁都亲亲热热,对我也至今一口一个薄姐姐地叫着,若说贤良,倒也算得上,只是,我脑海里又浮现了昨晚宋祁的那个眼神,怕是这贤良,也入不了他的眼。

      ·

      春日里的风带着暖意扫走了一个冬天的寒凉,我沿着杏花疏柳慢慢地走回了房间,锦屏眼巴巴地就是一碗姜汤递了上来,我看着依旧升腾着热气的姜汤,想凉一凉再喝,刚想开口就感觉锦屏严肃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认真道,“婕妤,姜汤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该是要趁热喝的。”

      “好锦屏,稍稍凉一凉也不碍事的。”

      锦屏的腮帮子随着我的话又逐渐鼓了起来,我知是逃不过,锦屏从不在这些事上给我半分商量的余地,平时你想让她放一放规矩那是不可能的,但这时候,我想寻个空子亦是不可能的。

      其实姜汤的温度刚刚好,并不十分烫,喝下去正正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例如该吃药,该睡觉这样的事的时候,我总会和锦屏磨一会,大约是觉得这样,能给我一种感觉,感觉还有人那样心疼着我,事无巨细地想着我,我还能像一个小姑娘,还有人可以依赖。

      这样,很好。

      只是这样的瞬间都是转瞬即逝,那一会会过后,我还是那个薄然。

      “墨离。”

      “诺。”

      “给宫外带句话,让曼娘查一查这个叶采女,看她是否还有家人,若有...”我顿了顿,“就带到京城来。”

      是了,我还是这样的薄然,步步算计,很多时候不择手段,我还是相信众生平等,生命至上,而君子,取之有道,只是恨极了的时候,被人逼到绝路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

      第二天是个好日子,天格外地蓝,风是微暖中带着一丝丝清凉,仿佛这天地间一下子就换了颜色,整个南苑的气氛在今天都是不同的。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这花,要开了。

      但同时,山雨欲来。

      锦屏拿着各种珠钗在我头上比划,眉头自昨晚开始便是越来越皱。

      “锦屏。”

      无人应答,锦屏依旧拿着那些珠钗苦恼地看着我的头发。

      我轻轻拿过她手里的珠钗,她似是回过了神,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懊恼。

      我好笑地欣赏着她的表情,“锦屏,你这是在想什么?”

      “小姐。”只这一声已是百转千回。

      我一怔,因着规矩,进宫后锦屏便不曾再这么喊过我。

      “小姐。”她又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道,“今晚皇上可会点人侍寝?”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她竟是在想这个。

      “已让人把绿头牌往后放了,即便是点,也轮不到你家小姐我。”

      我戴上一对珍珠耳坠,瞥到锦屏脸上纠结的表情,复又问道,“你这是想我侍寝,还是不想?”
      锦屏愈发显的纠结,“想,又不想。”

      我明白她的意思,既期盼我得帝宠有所依傍,又不希望我如此草草地就跟了一个男人,即便那人是个帝王。

      我叹了口气,“锦屏,任何时候,都不能把主动权压在别人的身上,得了帝宠又如何,不得帝宠又如何,不重要的,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找到我想找到的,不再失去我在意的。

      “锦屏明白了。”

      我欣慰一笑,又道,“皇上不是沉迷美色的人,若不是致力于让后宫势力失衡,应当不会太早召我侍寝。”

      除非,宋祁想让前朝的格局变一变。

      “锦屏,替我研墨吧,再找一本佛经过来。”

      “诺。”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总是需要静一静心,去去心底的那些杂念,从前觉得佛经不过是心理上的自我安慰,后来不知何时开始,渐渐的觉得它真的是好东西,深夜里一盏烛火,便成了唯一引路的灯。

      ·

      一直到酉时,整个南苑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我写写停停倒也不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婕妤,陈昭仪来了。”

      我写完一个字,放下笔,“都收起来吧。”

      “诺。”

      “锦屏,沏茶。”

      “诺。”

      陈悦一身淡绿的宫装,仍旧是一派清雅,“我来叨扰妹妹了。”

      “见过陈昭仪。”

      “你总是这般多礼。”

      我引了陈悦坐下,陈悦看着桌上进了一半的点心,“也就是妹妹还能吃得下点心,其他人可是连水都不敢喝的。”

      都盼着承宠又怕圣驾前仪容有失,自是什么都不敢吃的。

      我笑了笑,“这是御膳房傍晚才送过来的桃花酥,还有些热度,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若放在那不吃岂不是糟蹋了好物。”

      陈悦脸上带了点俏皮,“妹妹说的这般好,我要可尝一块。”

      我眨了眨眼睛,“一块桃花酥,我还是舍得的。”

      “昨日后头的动静我听见了,韩妹妹派了人说聂采女需要静养,我便没有过去,那边情况到底如何?”

      “只是寒症,冬伤于寒,春必温病,许是天气多变,生了小病也是有的。”

      陈悦摇头叹息,“只是可惜了这近期内她便承不了宠了。”

      “聂采女貌美,即便珍珠蒙尘,也终会有恩宠的。”

      陈悦点头,“妹妹说的极是。”

      送走陈悦,我看了看桌上只咬了一口的点心和纹丝不动的茶,“墨离,今日后头可有什么动静。”

      “聂采女的一日三餐都是叶采女送过去的,药也是聂采女的侍女煎的。”

      “叶采女的侍女。”我敲着桌子缓缓重复,“可是方姑姑刚指过去的那个?”

      “正是。”

      “婕妤,要不要…”

      “不必,既是方姑姑指过去的,想来没那么好收买。”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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