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2、新人选拔（下）

　　顾渊明之前最深一次潜到水下大约三米，脚底铁链不到两米处。在目不能视的水下，这点距离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他借着水位下降的时机，加快下潜速度，按照感觉计算距离。有了几次下潜的经验积累，顾渊明渐渐习惯水压和未知环境带来的心理恐惧。
　　已经到了之前潜水的最深距离，顾渊明更是谨慎地向下摸索。他估摸着现在距离选拔时间结束还有十分钟，距离水鬼出现不到七分钟了。

　　越往下水压越大，心中的恐惧也在加深。顾渊明觉得自己自己快到极限了，于是忍住想要快速上浮的念头，慢慢地攀着铁链回到水面。
　　突然，他的手背上有冰冰凉又滑溜溜的感觉——不是鱼鳞的感觉，倒像是人的肌肤——顾渊明意识到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认识使得他在最后这段距离没能稳住速度，浮上水面上后顾渊明觉得头晕眼花，右耳耳鸣，好在没有流鼻血。

　　顾渊明大致看了下其他新人，暂时没有人拿到钥匙，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到不良反应有所缓解后，顾渊明马上开始下一次的下潜。
　　他对自己说道，只剩下这次机会了。
　　水鬼已经出现，现在基于时间限制没有攻击人类，等过了安全时间，一切都不再平静。

　　这次必须拿到钥匙，不然就算有那几个人挡着，他也撑不过这次选拔。
　　往下，往下，往下……顾渊明不停下潜，远远超过了前几次下潜的位置，他还在咬牙继续往下。
　　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顾渊明下潜的速度也在变慢，缺乏训练和工具的他快要到极限了。

　　顾渊明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一心只有念头，钥匙，要找到钥匙……
　　他摸到了一条绳子，顾渊明立刻清醒过来，顺着细绳，他终于找到钥匙！顾渊明用力扯断细绳，紧紧握住钥匙，骤然放松的他吐出一串气泡。

　　这时从湖底传来一阵拉力。我游不动了，这是顾渊明的第一反应——不对，下面有东西在拉我！

　　是水鬼！得马上解开脚铐才行。但是不能在这里解锁，他闭着眼睛分不清方位，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牵制他的铁链，至少还要再上浮一段距离。

　　顾渊明顾不上快速上浮带来的后果了，他加快速度将头探出水面。还没等换两口气，水位又开始上涨，这次上涨会将人完全浸没。

　　顾渊明感觉脑子像是被人用棍子猛敲了一下，昏昏沉沉的，两眼发花，耳朵嗡嗡作响。不妙，他咬了下舌尖，帮助自己集中注意力。
　　他已经没心思计算还剩下多少时间了，刚才水鬼拉扯他的铁链，它们已经等不及了，规则对它们的约束力在减少。

　　“这什么东西啊！！！”有个小年轻大声嚷嚷，他看到水下有几只白色的影子围着他转。白色影子离水面越来越近，好像一团巨大的杂乱水草，终于浮出水面——那是白色的头发，随着出现的是一张像是白漆刷过的脸，连着鼻子和眼睛都刷掉了，正中央只剩下一张嘴。这张嘴没有嘴唇包裹，一圈都长着尖牙，往外翻出，往里看也是一圈圈的牙齿，密密麻麻的，让人不寒而栗。

　　水鬼的其他地方都与人类无异，就是手掌出奇的大，手指之间还生有蹼，指节奇长，一节指节几乎抵得上普通人两节。指甲又尖又长，方便抓牢钉住猎物，然后撕碎分解。

　　“这里也有！”
　　“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水鬼吗！”
　　“好恶心啊！离我远一点啊啊啊！”
　　越来越多的水鬼浮出水面，它们将新人团团围住。虽然水鬼没有五官，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野兽死死盯住，只需要一个信号，它们就会蜂拥而上，将众人撕成碎片。

　　顾渊明顾不上四周的水鬼，它们最先下手的对象肯定是血腥味重的受伤的新手。他在水下弓着身，抓住脚铐，找到钥匙孔，摸索着将钥匙钥匙对准孔眼，左右旋转。
　　只能依靠脚铐的震动来判断是否打开了。当钥匙转到某个幅度的时候，脚铐轻轻弹动了一下，顾渊明双脚的束缚解开了，他用力蹬腿，心中的重石和铁链一同于落下。

　　这时，船上的主考官用食指敲了下沙漏：“距离选拔结束还剩六分钟。”他满怀恶意地提醒道，“距离它们的开饭时间可不到一分钟了哦~”
　　人群开始恐慌，他们的运气都不好，下潜的深度还不够，都没有够到钥匙，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等死了。

　　顾渊明到水面之后看到的就是新人慌乱地下潜寻找钥匙或者绝望等待的样子。他没再多看，径直朝小船游了过去。

　　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看到顾渊明已经解开了脚铐，他忍不住喊道：“小兄弟！你帮帮我！帮我找钥匙，我给你钱！”

　　顾渊明扭过头看中年人，同时余光注意到主考官转过头看向他。
　　不许互相帮助。
　　顾渊明无视中年人，朝小船游去。

　　看见顾渊明无动于衷的样子，中年人的请求也变成了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其他人也开始将枪口对准顾渊明。
　　“MD见死不救的辣鸡！”
　　“等老子出去了neng不死你个龟孙儿！”
　　“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之前对着主考官的“问候”，现在都送给了他。

　　顾渊明在心中叹了口气。
　　总是这样，当有人脱离苦海，其他身处地狱中的人想的不是该如何想办法自我救赎，竟然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当乞求不再有用，他们就会怨恨咒骂，为什么幸运儿不是我。要是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大概想的都不是怎样离开，而是如何把离开的人重新拉回地狱。

　　顾渊明游到小船旁边，仰头看着主考官，举起手中的钥匙：“我算过关了吗？”
　　“当然。”主考官挑眉，“你是第一个过关的。”他站起身，左脚尖点点船舱，“给第一名的小小福利，你可以到船上来。”

　　顾渊明诧异自己为什么能够上船，上一世那个男人却没有这样的待遇。经验告诉他，生存游戏里的大部分NPC对玩家充满恶意，但他也不会愚蠢到拒绝NPC尤其是主考官的示好。
　　“谢谢。”他手上用力，爬上小船，单薄的小船没有一丝晃动，牢牢地停在湖面上。

　　从船上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新人选拔的状况。
　　这时，选拔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水鬼们动了，它们最先冲向的就是受伤的新人。
　　尖利的指甲很容易就刺破人的皮肤，它们用力一扯就下来一大片肉，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去。
　　“不！不！救我！！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我——！”
　　“啊——！！！！！”

　　原本清澈的湖水瞬间被鲜血染红，吸引着更多的水鬼前来。
　　离伤者较远的人还好，较近的人很快被水鬼当作第二批攻击对象。

　　健壮中年人趁着这个机会下潜寻找钥匙，他的运气不错，远离伤者，就是钥匙绑的地方有点深，几次下潜无果。
　　和他有同样动作的是发问的女生，虽然她被吓得脸上血色全无，面上仅有惊恐和无措，但她是剩下新人中唯二坚持寻找钥匙的。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还剩三分钟。”
　　女生浮出水面，咬牙朝小船游来，她是第二个挣脱脚铐的人。
　　主考官没有给她上船的允许，她就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扒着船沿，主考官冷哼一声，没有阻止她。

　　当健壮男人来的船边也想攀着小船的时候，主考官拿起了船桨。男人马上撒手，尽可能地贴近小船，主考官没有再多的举动。

　　其实水鬼也被他们吸引到了小船附近，但好像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他们分隔。水鬼们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穿过屏障猎杀他们，终于放弃，转向更容易对付的其他人。

　　三个依靠自己力量通过新人选拔的人，不约而同地直视水鬼杀人的画面，即使被血腥的画面刺激，即使最后三十秒水面上涨，他们只能模糊地看到水被染成红色，没有人选择闭上眼睛或是扭过头。这都是他们要习惯的事情，如果他们选择在以后的游戏中活下来。

　　沙漏里的最后一颗沙子，也落到下方。最后的屠杀阶段终于过去，水位开始下降，水鬼们心满意足地离去，其他没有逃脱的新人惨状也显现出来。

　　那几个有伤口的新人只剩下腿骨连着铁链飘在水中，连上半身骨架都没了；另一个女学生和带眼镜的中年男子的运气也不太好，葬身于水鬼之手；倒是女白领和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虽然被啃咬的不成人形，失去手脚，腹部和脸部都有缺失部分，但他们都还活着，即使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

　　规则就是这样，如果你能撑到时间结束都还有一口气在，不管你是怎样的形态，受了多重的伤，你都会维持在时间结束那一刻的状态。所以那个男人甚至还能够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当然瞪的主要是顾渊明。

　　我上辈子也是这样吗？顾渊明问自己，不敢尝试，只是等着时间的结束，把生命寄托给老天，最后侥幸地活了下来，仇恨着主动离开的人？
　　你不能再想着有人会来救你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这时天空中也刷出几行红色加粗大字，同时有一个机械女声播报：
　　【“湖中水鬼”第233届新人选拔已结束，新人玩家十人，通关五人，主动通关三人，划水新人二人，评定等级A-】
　　【触发彩蛋：欺软怕硬（称号）
　　使用说明：佩戴该称号时，划水者们获得“倒霉”状态，该状态下幸运值下降1％，且在下一轮游戏中强制佩戴。
　　注意：该称号主动通关者无法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