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71、孵化室2

　　场面戛然而止，顾渊明喘着粗气从地上坐起，他还深陷在少年的绝望和死寂的情感中，最后那一刻的悲伤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即使是作为旁观者的他也被感染了。

　　这是到底是谁的记忆？顾渊明仔细分辨回忆中所有人的声音和长相——可惜的是少年和最后那人的脸他都看不清，唯有声音有点耳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哪里听过了。

　　顾渊明看着容器中的光球，之前触碰的那一颗光芒变得暗淡，移动速度也更加缓慢。他平复了下心情，坚定地伸出手指触碰另一颗光球。

　　***
　　“想好了？”一个身穿便装的男人坐在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搭在桌上，他的脸被打上马赛克，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和表情。

　　“嗯。”依旧是少年的声音，应该是从房间出来有段时间了，他度过了变声期，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变得沙哑和阴郁，但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
　　他像是想起什么开口提醒道，“你说过在这呆满三年就让我回去。”

　　男人坐在椅上转了个圈，“对，我说过。”他摊开双手，“但你也保证过，如果他不需要你就得回来——永远留在这里。”

　　少年沉默了两秒，“嗯。”
　　“去吧，”男人语气轻松，“希望你，得偿所愿。”

　　少年归心似箭，连续换了各种交通工具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回到了他当年被带走的地方。他按捺住内心急切的心情，故作镇定地往老宅走去。

　　两条街的距离并不长，少年很快来到老宅前，他半个身子躲在拐角后调整心态，时不时探出身子观察对面，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他准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走，这时他看到一辆车停在老宅门前，车上下来两个人。当初的青年已经蜕变为成熟男性，他面带笑意地看着身旁的人——他有着和少年同样的面容——即使顾渊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直觉告诉他就是如此。

　　少年停在原地木然地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老宅消失在门后。他起初是愤怒的，随即变得平静，毫无波澜。

　　“人是我送过去的，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并不难。”身后传来男人略带笑意的声音，“他明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但还是收下了。”
　　“对他来说，只要接纳有一个‘被父亲故友临终前要求照顾的孩子’就够了，无所谓是不是个复制品。”

　　男人用极具引导性的语气暗示道：“只有我真的在意你，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我能给你一切。”
　　“你只是想要一个自愿的试验品而已。”少年转过身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野心。

　　五官被虚化的男人毫不掩饰，“是啊，那你愿意吗？”
　　少年别无选择，天地虽大但他已经无处可去。他的眼神归于死寂，“好啊。”

　　少年立刻被带回基地送进了研究室，开始日复一日的实验。溺亡、撞击、解剖……所有实验都是为了测试人体的生存极限，实验室对面是密密麻麻的培养舱，隐约能看到每个培养舱内都有一个发育完全的人型——即便如此也赶不上实验的消耗。

　　“哪怕有这么多的复制品，我也只认你一个。”男人从身后出现，下巴搁在少年的肩膀上，他亲昵的蹭了蹭少年的发梢，“你和他们是不同的。”

　　少年没有回应，他隔着玻璃安静地看着又一个培养舱被打开，伸手贴在玻璃上隔空抚上对面那个茫然又熟悉的脸颊。
　　作为本体的他能感受到所有复制品的情绪波动，也能体会到所有加诸于他们身上的痛苦和绝望。

　　“你只能是我的，”男人占有欲极强地扣住他的五指，将他整个人圈在自己的领地内，“阿白，你逃不掉的。”
　　蟒蛇一旦卷住了猎物，就会死死缠紧直到猎物死亡。

　　***
　　顾渊明脱离回忆很久了，但他整个人还沉浸在少年的痛苦和死寂中。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他的心已经死了，从此再也不作为一个人活着。
　　顾渊明闭上眼调整心态，不然他可能会被少年的情感所影响，甚至做出自残的事情。

　　还剩下两个光球，顾渊明眼中稍微恢复了丝光彩，他犹豫要不要继续看，这时一旁的保险箱懵的抖动两下吸引了他的注意。

　　顾渊明把光球的事放到一边，伸手拉过保险箱。箱子不像他想的那样紧锁着，往上一拉就开了。
　　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颗圆溜溜的蛋？

　　顾渊明有些傻眼，他伸出手轻推了两下，指尖的血迹粘在蛋壳上擦不掉。他像是做错了坏事收回手，这应该没事吧？

　　顾渊明把箱子重新盖上推回原位，扭头看向容器，那个与众不同的光球扭啊扭地飘到最前面，仿佛在说：戳我吧戳我吧，我和它们不一样呀。

　　顾渊明吐了口浊气，伸出手轻轻地戳它。

　　***
　　少年，不，现在该叫他青年了，他站在直升机上看着地面。
　　“OK！可以下去了！”驾驶员对他喊道。

　　青年点点头以示回应，他纵身一跃，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地面的情况尽收眼底。直到距地面还有不到两百米他才拉开降落伞，飘飘悠悠地往下落。

　　下面已经有人等着了，有个留着胡茬的男人走上前帮他解掉身上的降落伞，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就一个小鬼啊，不是说好一黑一白两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