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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傻子王爷俏王妃11 ...

  •   天边云翳厚重,像潮湿的棉被裹住大地,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院内春花早已谢尽,葱郁的绿叶被夏日晒得微卷,失去了往日生机。

      还是那座熟悉的院落,形容消瘦的女子默然枯坐。门里门外,便是两个天地。门外熙攘热闹,喜气洋溢,铺天盖地的红锦缎与红灯笼;门内萧条落寞,一片死寂,仿佛被遗忘者的旧坟地。

      忽而,她动了动。

      门外有吵嚷声,那个熟悉的声音。

      “素素!我要素素,你们放开我!”

      “王爷听话,只要您娶了新王妃,太后就会把百里姑娘放出来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太后何曾骗过王爷?”

      “好吧,我听母后的……”

      男子落寞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眸中的希冀也随之淡去。

      果然,他什么都不懂,哪怕早知这点,但还是会难过啊……难过什么呢?许是新欢即将替代旧爱,许是无力抵抗的强权,许是被囚困久了,心底总会生出些莫名的悲凉吧。毕竟,她一个人坚持太久了,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哗哗——”天色昏暗,狂风暴雨猝然降临。

      她捂住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起来,血花在身下绽放……

      而门外,热闹依旧。

      ————————————

      素衣是被腹部传来的异样感唤醒的,她睁开眼,看着这陌生阴暗的牢房,这才想起,就在昨天,一道圣旨把她和于清晏送进了大牢,罪名是涉嫌谋逆。听到罪名的那一刻,素衣觉得好笑,只有清楚明白某物不属于自己,才会总是患得患失。可她到底什么都没说,平静地接受了旨意。

      于清晏被关押在另一处监牢,比起自己,素衣更担心他的状况。可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就要生了?

      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孩子的第一面。下身似乎要被劈凿破开,似乎有什么汩汩流出,素衣强忍着不肯发出一声喊叫,只低低呻/吟,幸好左右牢房无其他女犯,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恰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素衣心惊胆战,紧咬住唇,不敢出声了。

      脚步声在她的牢房外停下,素衣费力抬头看去,满头大汗几乎把头发都沾湿了。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本来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异状,惊讶片刻,擦着因紧张而流出的汗水,小声解释道:“王妃,下官乃大理寺主簿邵宜山,小女邵梨托下官来此照看王妃一二。”

      “邵梨?”素衣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已经快被痛苦折磨得控制不住语气了,但好在疼痛尚且没有模糊她的神志。

      “便是王妃先前的侍女花梨。小女幼时不慎走失,下官半年前才找回爱女,此番前来也为答谢王妃往日照顾。”中年男子说得简单,却令素衣想通了很多事情,半年前?看来花梨并非一开始就是太后的人,许是有把柄落在太后手中,想来也是那时候让太后有了利用花梨替代她的计划。

      “我如何信你?”素衣冷冷地问道,语气却因痛苦显得疲惫虚弱。

      中年男子拿出一根花梨木簪,小心地递进来,道:“这是小女让下官带给王妃的,还请王妃相信。此地是关押重犯的囚牢,寻常人等轻易不能进来,若非下官就在大理寺任职,恐怕不能得入。”

      素衣摩挲着那根簪子,她记得这木簪,是她刚来那会儿闲着无聊,又不耐烦一天到晚都抄经,便寻来花梨木和紫檀木,给花梨、紫檀一人雕了根簪子。那时候于清晏不开心她关心两个侍女超过他,成日闷闷不乐的,可她却没发现,只以为他是因不能和自己一起睡觉而不高兴。素衣嘴角忍不住上扬,可下一刻腹内的疼痛又把她拉回了现实,如果有机会,也给他做一根簪子吧……

      素衣对面前男子信了几分,在这种环境下让她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分娩的确有些困难,若是有可信的人在旁边,或许对她的计划更有帮助,于是她点头道:“麻烦邵叔了。”

      “王妃折煞下官了,”邵宜山抹了把汗,紧张道,“我、我这就出去找个信得过的稳婆进来,还请王妃配合。”

      素衣点头。

      邵宜山脚步匆匆,眼看就要离开素衣视线,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突兀打断了他的步伐:“哟,好巧啊,邵主簿也来提人?”

      见到来人,邵宜山几乎是下意识就抖了下,弓着腰,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赵……赵大人。”

      “邵主簿还未答我话呢。”说着,人就要往大牢深处走去。

      邵宜山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拦住,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干笑道:“下官哪有提审犯人的权力啊,只是受人所托,来探望故人。”

      “啧啧,这怕是不太合规矩吧,”那人意味深长道,见把邵宜山吓得差不多了,才又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呢,这种事在所难免,人心都是肉长的,虽是犯了错的人,但哪个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是吧?哪有亲人不疼惜的呢。”

      “大人说得是说得是。”邵宜山连连点头。

      “行了,你出去候着吧,我要去提人了。冯牢头儿,请他出去喝杯茶呗。”那人斩钉截铁地一声令下,跟着他身后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立马笑呵呵地上前拉着推拒不能的邵宜山离开了。

      素衣默默地静听着事态的发展,这时候她也知道原本的计划有了变故,想等接生婆来帮她生产只怕是不能。轻而缓的脚步声慢慢接近,素衣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疼得难忍了才轻轻颤抖一下挪动身子,本以为那人是来路过提审犯人的,谁知他竟然径直走到她的牢房外站定不动。

      “淳王妃,许久不见了。”

      听见这道略有些轻慢的年轻男子嗓音,素衣带着疑惑,艰难抬起头。面前青年神色散漫,面容俊秀舒朗,却因微挑的眉宇染了几分不正经。

      素衣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迟疑道:“赵三公子?”

      “哟,看来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淳王妃记不得我这种小人物属实正常,但小的可一点不敢忘当日王妃让我吃的教训呐!”

      “有事?”素衣不想理会他,直接闭着眼睛以省些力气。

      “王妃这怕是要发动了吧。”赵三斜了她一眼,低笑道,“淳王妃好歹是我的长辈,哪有看到长辈如此辛苦而视而不见的道理?王妃等着,在下这就安排人来,哈哈哈哈。”说完,他就走出牢房。

      素衣心底凉了半截,如果此胎是女孩还好,如果是男孩儿,怕是在劫难逃。

      赵庭走出牢房,满意地看到坐在那儿喝茶的两人,一人称兄道弟十分热络,另一人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老是飘向牢门口,见他出来,连忙起身问道:“大人,您要找的犯人?”

      赵庭没搭理邵宜山,对着冯牢头儿吩咐道:“寺正大人要的那个犯人先缓缓,爷刚瞅见有个孕妇要生了,你去将军府上找我二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不,算了,我二妹也许不在家,你去将军府找堂小姐,让她带个稳婆来。”

      冯牢头似乎有些为难,抓着本就不剩几根的头发,一脸难色:“赵大人您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昨儿刚被关押的淳王妃,有谋逆嫌疑,这可是大罪名,上头让我们不要管她……”

      赵庭把玩着腰间玉佩,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爷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还想让我帮她?你去不去?不去我揍你!看你下次偷溜出去喝花酒还有没有人给你兜着!”

      冯牢头立马嬉笑着上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面前这位可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公子,哪怕现下是被家里罚下来吃苦的,他这种小人物可惹不起。

      赵庭不耐烦地挥手,把腰间玉佩扯下来扔给他,道:“拿去给我堂妹看,她就懂了。”说着,他优哉游哉地坐下倒了一杯酒饮尽,嫌弃地撇了下嘴,看着冯牢头盯着玉佩又是羡慕又是好奇的目光,嗤笑道:“快滚吧,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牢头连忙应是,一脸垂涎地摩挲着美玉,三步并作两步离去了。

      邵宜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大人,下官家里有点事,就不作陪了……”

      赵庭瞥了他一眼,直接道:“不许走,你以为我不晓得你那点儿心思,想找人帮她接生是吧?做梦!”

      “大人,您这话说得,下官哪有什么心思。”

      “屁,坐不坐?你不坐爷明儿就上你家提亲去。”

      邵宜山不说话了,乖乖坐下。

      咦,为什么大理寺上下都知道他找回女儿了?怎么一个两个都知道拿他女儿来威胁他?百里大人如此,赵大人也如此,甚至刚才冯牢头儿也拿这事向他道喜。他记得自己也没跟几个同僚炫耀啊,也就是喝酒的时候、应酬的时候、参加筵席的时候、办公的时候顺口夸了女儿几句。

      也不过一刻钟,冯牢头儿就兴冲冲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背着小包袱的老婆子,他气喘吁吁地对一脸闲适的赵庭道:“贵府堂小姐说了,她就、就不过来了……”

      赵庭直觉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冯牢头儿嘴快地说完了:“她、她说‘在一个晦气的地方见个晦气的人,接下来一天都会晦气,就不来惹您晦气了。’”

      赵庭低不可闻地默念了一句,转头对稳婆道:“进去吧。冯牢头儿,把钥匙给她。”

      “这……”冯牢头儿有些迟疑。

      “怎么?怕她私放犯人?这里你看着我看着,还有邵主簿看着,怕什么?她是去接生孩子的,要不然你去?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你也不嫌臊得慌!”赵庭骂了他两句。

      冯牢头儿被骂得老脸有些红,取出一把钥匙递给稳婆。

      老婆子进去后,三人就坐在牢房外的刑房处坐着喝酒,其他的狱卒早在赵庭下来之前就被驱赶去了牢外等候。赵庭和冯牢头儿说笑玩闹,邵宜山神情恍惚地坐在那儿发呆,两人也不理睬他。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忽然听里面传来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

      赵庭阴阴笑了一下,拍了拍手,施施然站起身,对冯牢头儿道:“看邵主簿这模样怕是嫌弃你招待不够周到,还不好好照顾着!”

      邵主簿被拉扯住,只好弱弱地提醒道:“赵大人,那位好歹是王妃之尊,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若是做得过火了,只怕不好收场。”

      赵庭理都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大牢深处。

      站在牢门外,看着那个往日耀武扬威的女人此刻奄奄一息,他心里也说不上多畅快。已经毫无血色的女人狼狈地倒在一片随意堆起来的稻草堆里,虽然有稳婆带来的白布垫着,但血迹斑斑,甚是渗人。

      他淡淡问道:“王妃怎么样?”

      李婶子做稳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为女犯接生,心底直打鼓,谁知那女犯还不领情,一直驱赶着她离开,要不是那孕妇最后真的没力气了,李婶子也不会有机会接近她。好在女犯看着凄惨,但身子骨确实不错,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可是这一趟比起那些女人来说轻松得不可思议,前前后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孩子就落地了。

      好歹将主子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呢,乍听到“王妃”一词,吓得差点将襁褓中的孩子丢下去,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紧闭双目的女人,见她没注意到,才回道:“回三少爷,王妃身子硬朗,现在只是疲乏过度,休息两日兴许就好了。”

      赵庭点头。见他进了牢房,凑过来像是要看孩子,李婶子接着报喜道:“三少爷,是个小公子呢!”

      素衣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没有力气了,外加还要养足精力去应付接下来的兵荒马乱,只能暂时休息片刻,耳边听到稳婆喜滋滋的声音,心神几乎在一瞬间崩塌,仿佛整个世界霎时灰白一片,本就虚弱的呼吸更加微不可察了。

      当真是天要亡他们吗?为什么会是一个男孩?为什么还要被他人知晓她生的是一个男孩?阿晏本是被寄予厚望的前太子,却因意外被废,有多少人为他扼腕叹息,就有多少人因他所得心怀不忿。哪怕他毫无威胁了,那人也依旧视他作眼中钉肉中刺,现下得知阿晏有子,如何能容得下他活下去、眼睁睁看着威胁逐渐壮大?当然是在威胁尚未成形之时便扼杀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本就是窃取来的东西,当然害怕被人抢回去!

      “哦,原来是个女娃。”然而,就在素衣心中悲戚之时,却听那道轻佻的声音漫不经心道。

      “三少爷,王妃产下的是……”稳婆以为三少爷听岔了,正要纠正。

      “小郡主嘛,你也看到了,不是么?”赵庭目含深意地睇了那婆子一眼,动作略有些生疏地接过孩子:“出去吧,回将军府领赏去。”

      “是是是,王妃生了位小郡主。”老婆子连连保证,还表了番忠心。

      赵庭不耐烦地赶走她后,才把孩子放在她身侧,弯下腰的同时低声嘱咐道:“三日后,鸣冤鼓,跪钉板。”

      素衣彻底昏迷之前,隐隐约约听到他道:“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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