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遇见你》睿娘

4、鸡叫

　　杨希活了近30年，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叫声，比有声阅读器里的“啊啊啊”还僵硬生涩。她觉得脑瓜子抽抽地疼，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叫得。

　　“这哪里是被非礼？这分明是在念经。”苏瑶也是满脸的不悦。整场戏下来，这个王了了的演技简直为0，连个跑龙套的都不如，“三个镜头，没一个能过的，从头到尾，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是真的生气，这种戏，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来都能比她演得好。

　　“你用新人我不反对，但得分时候，这么晚了，大伙儿辛苦了一天，还得为一个新人拉戏，真的很不值当。”

　　“知道了，先把这条拉完吧。”杨希轻轻揉压着抽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有点莽撞了。

　　场内。

　　王了了正跟那儿叫得烦躁，小流氓听得更是难受。他此刻无比怀念周小花，那婀娜的身段，婉转的叫声，和她对戏真是一种享受，特别这种流氓戏，可以名正言顺地吃豆腐。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在非礼一个有声阅读器。

　　不过幸好，这种难受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女主角来了。

　　“放开那个姑娘！”一个娇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地上两人皆如获大赦。

　　小流氓迅速站起来，那动作，比他趴下时利索多了。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

　　“替天行道的人！”

　　这时候王了了已经“瑟瑟发抖”地退到场外了，她一溜烟跑到杨希身后，开口就问：“导演，你这儿有尖叫鸡吗？”

　　“什么？”杨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刚才没有演好，流氓大哥说我得像尖叫鸡那么叫，但是我没有见过尖叫鸡，不知道它怎么叫的，大哥说来找你，你这儿有。”

　　杨希看着她无比真诚清澈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也没有套近乎，而是真的在寻求帮助。

　　“可你不仅仅是‘叫’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进入到这个角色里。”她叹了口气，然后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不足，“戏里应该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遇到了流氓，被欺负，而不是一个女汉子，在欺负流氓。”

　　“我没有欺负他。”王了了说。

　　“这不是重点，”杨希笑起来，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姑娘，你不太适合演我们的戏，这样吧，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机会拍打戏的话，我再找你。”

　　王了了揪起眉头：“导演，我刚才演得很差吗？”

　　“何止是差……算了，”杨希不想过多地打击她，“你还年轻，想入这行的话，再多学学吧。”

　　“我可以边演边学。”

　　“姑娘，‘学’是你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没有这个义务教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陪你。”

　　“……”王了了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去吧，让场记给你结100块钱，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杨希视线又转回到镜头上，那里莫莫和小流氓还在对戏。

　　“导演……”

　　“去吧。”

　　“可是……”

　　“去吧。”

　　“不是，导演，你能先把尖叫鸡给我一下吗？”王了了脸有些红，但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什么？”杨希转过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我想听听尖叫鸡是怎么叫的。”

　　呵，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下来吗？杨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意思吗？”

　　“我觉得我不可能比一只鸡还叫得难听。”

　　“噗哧……”一旁的苏瑶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希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苏瑶捂着嘴跑到另一边笑去了。

　　“导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要学，不如就从这里开始，从现在开始。”王了了态度很诚恳。

　　杨希想了想，随即从一旁的道具包里掏出一只尖叫鸡甩给她。

　　王了了一把抓住：“玩具？”

　　“不然呢？”

　　“我以为是真的鸡。”

　　“真的鸡也比你叫得好听。”

　　“叽！！！~~~~”一个高亢的尖叫声在了了手中响起，像是在抗议。

　　杨希鸡皮疙瘩立即就起来了。

　　“你干什么！”她转过头，就看到王了了又捏了一下鸡身。

　　“叽！！！~~~~”

　　“住手！”

　　“导演，被非礼需要叫得这么惨吗？”王了了觉得这声音太难听了，夸张又刺耳，一点都不如自己刚才“啊”的那部道德经有味道，还能静心养气。

　　杨希不想回答，只想一把掐死她。

　　“导演，你刚才说我不止是‘叫’的问题，那还有哪些问题，您能一并给我说说吗？”

　　“不……”

　　“叽！！！~~~~”

　　“你够了！”杨希忍无可忍，“哗”地一下掀开椅子站起来，正准备骂人，忽然看到王了了绕过她，脑袋凑到镜头上，看起里面的莫莫和小流氓来。

　　彼时莫莫刚甩了小流氓一巴掌，后者盛怒之下，暴起出手，莫莫见招拆招，应对自如。

　　“这姑娘动作不对。”王了了一边看画面一边点评道，“她应该用手肘去挡而不是手臂，侧踢应该尽量往下三路招呼而不是故意往上举高。”

　　“我们有武术指导，专业的。”旁边有人忍不住插了句嘴。

　　“那他肯定是个男的。”王了了说，“女孩子这样打架很败美感，而‘美’对女主角来说，是最最重要的。”

　　“你懂什么，你又不会演戏。”旁人翻了个白眼。

　　“谁说的，我拍打戏都是一次过的，人家都说我打得很漂亮。”

　　“你……”

　　“好了。”杨希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那你说说，她应该怎么打，才能打得漂亮。”她看向王了了，眼神有些复杂，有种“你到底是天才还是废柴”的矛盾感。

　　“那导演，你也要讲出我刚才那场戏不足的地方才行，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嘛。”了了开始讲条件。

　　杨希半眯着眼睛，看着她。

　　半晌。

　　“好。”

　　……

　　“所以当他把手搭在你肩膀上的时候，你应该先打个激灵，然后慢慢转过身，看到他的脸之后，大叫一声，再仓皇而逃。可是你呢？猛然一下转过身子，倒把人家吓了一跳，接着你拍掉他的手，我是不知道轻重了，但是看他当时的表情，应该是哭了。”

　　“接着追逐那一段，你比流氓还跑得快？然后特意刹住脚等他扑？这……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最后被压到地上，你的挣扎呢？小姑娘的无助与绝望呢？我只听到一段‘诵经’，应该还是‘道德经’的旋律。”

　　王了了俏脸一红：“是的，导演，就是道德经，你这样也能听出来，说明你很有慧根。”

　　鬼才跟你有慧根啊！杨希差点被她给气笑了：“总之整段戏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过的，所以了了姑娘……”

　　“那这个呢？”了了又将尖叫鸡举到杨希面前，“我叫得真的还不如这只鸡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王了了觉得这500块钱果然不好拿，比当武替难多了，“那如果我叫成这样，您可以再让我试一次吗？”

　　“不行。”

　　“可以。”

　　“可以”两个字是苏瑶说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匆匆走向杨希，头一埋就伏到她耳朵边，小声道，“外面没有小姑娘了，只有大姐姐，和老阿姨。”

　　杨希听着，面色一沉。

　　“今天这场戏一定要拍完，不然明天进度又会落下许多，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用她的话……”说到这里，苏瑶顿了顿。

　　“怎么样？”

　　“那就只能你亲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