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66、第166集：巴黎圣母院的钟声

　　刚子：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称呼你了，我们这一别可能会是终生不再见，你恨就恨吧，如果已经没有爱的话；
　　还记得大学时，我们真真切切的爱过，那时觉得你是我一生的归宿，还没有走入社会之前，我是个懵懂的女孩子，对未来的憧憬像做梦一样，我希望的梦境就像黄梅戏里唱的那样：“你挑水来我浇园、我织布来你耕田”那样的田园生活，其实早年在乡下，我爸妈也正是这样生活的，至今都令我难忘！
　　但是后来，世界变了，我们都变了，我们变得越来越富足，越来越见多识广、不满足而想入非非，总想着过西方人那种自由浪漫的生活，想去接触和探索这个世界、包括探索人生的奥秘；
　　看过《培根随笔》后我也一直在想，我们从哪来？要到哪去？尽管这一切奥秘还未获得解答时，却发现整个人、包括生活仿佛进入到另一个时空似的，但却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会是这样？看着父、母亲浑身泥水的在田间劳作，看着邻家的孩子吃着好吃的东西馋的流口水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冷静之后才想到，如果没有中国改革开放这样的巨变，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梦醒之后我可能就是老家乡下的一个乡村女教师，最终嫁给了一个老实的农民，傍晚抱着孩子在自家的瓜棚下哼着催眠曲呢；
　　我们幸运的诞生在中国改革开放这个突变的时代，机会百年不遇，但却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是时代的幸运儿；
　　当然，这一切梦想的变化也包括爱情，回首往事我也恨自己，我想回到从前，但已经晚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爱越来越没有滋味，越来越淡，我对我们夫妻的生活和未来越来越没有信心、也越来越不感兴趣，这是为什么我也找不到答案？就像你说我的那样：我不再自信；
　　大概由于缺少自信，我也具有了一些遐癖，让人背地里叫我“吮手指女孩（Finger saugen Schnheit）”，其实我仅仅是内心发虚的咬指甲罢了；
　　当然，这一切何止是我？你何尝也不自信？
　　在德国呆的久了，地位高了，收入也高了，但还是怕外国同事瞧不起，因为我们来自东方古国，穷惯了，被外国列强欺负惯了，因此内心也充满了不自信；
　　记得李娜姐说过美国哲学家阿德勒的一句话：“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自卑感，因为我们都想让自己更优秀，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
　　只不过你的自卑并不像我们女性那样来自于情感罢了；
　　之前，我一直对自己不自信的情感持怀疑的态度，也许我错了？当施密特先生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对我说：“世界上没有爱情，只有恋人”时，我才发现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甚至越滑越深，已经无法挽救，我才考虑要彻底放弃了；
　　是的，我的爱后来已经给了别人，他就是西班牙退役军官迪亚戈先生，我不想描述对他的印象，我不想再在你伤口上撒盐，为了这个爱我甚至想到了自杀；
　　是晓珏救了我，确切的说是晓珏那本《培根随笔》救了我，之后我甚至想与迪亚戈相伴终生呢，但后来迪亚戈先生却在执行西班牙反恐任务时殉职了，也许这就是我和他的命运；
　　我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说白了，应该说我自信的不再相信任何人的爱了；
　　从此我开始矛盾重重，我对这个世界不再留恋，淳朴的善良与西方严禁的哲学在我身上很难融合；
　　说道迪亚戈我觉得没有伤害到你，因为你有杰西卡，我一直认为你和杰西卡是天生的一对，尽管我没有获得任何根据，但我冥冥之中感觉到了，女人的第六感很准，而且我越来越发现，只要是心里具有的故事，在世间就一定会出现，就像有另一个时空一样，我们时常出现的他们的生活里，他们也时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尽管我从没有见过你的这位荷兰美人，但我喜欢她，其实她的爱和我的初恋一样，那样的淳朴和光鲜，那样的生死相依；
　　如今，我们都是快40岁的人了，我们分手后，你也算庆幸的等到了这一天，终于自由了，你可以牵着杰西卡的手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漫步，或者和她一起坐在杜塞尔多夫市音乐厅欣赏瓦格纳的歌剧《诸神的黄昏》；
　　你不会有负罪感，因为这样的地方没有留下过我俩双双的脚印或身影；你俩秀恩爱时也不用担心我会出现，因香港和德国之间有引渡条款，所以在德国就尽管放心的爱爱吧；
　　我欠你的，的确，和你夫妻一场，作为妻子没有为你做点什么，为我们的结合留下点永久的记忆，我曾预想过，如果我们有后代的话，我想要个女孩，我一定会好好培养她、教育她，让她出类拔萃，能歌善舞，天资丽质，然后放纵她迈入世界，不指望她回来了，就像是现在的我，这是后话了；
　　可这一切我没有为你做到，如果你也是这样想的话，那我们约定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为你留下点永久的记忆吧；
　　在离开你之前，在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我无意中听到英国跨界组合凯伦和丽贝卡发行的一张新专辑“Renaiss ance（文艺复兴）”，其中改编“Claude Debussy（克劳德·德彪西）”月光曲的一首歌曲“ONE FINE DAY（总有一天）”；
　　看着那个视频MV，不禁让我泪流满面，那黄昏湖面上的背景，夕阳穿过树枝，留下婆娑树影，优美的歌声在湖面上荡漾.....；
　　我突然想起那年大学毕业后，回家在车上看到的情景.....；
　　但是，我再也回不到昔日的美好时光了；
　　我突然感觉到，人生就像拼图板游戏，碎片状的拼图片一张张拼起来，每一片就是一个故事、一段回忆或一缕温情；
　　幼小的时候，相信一切童话都是真的；
　　年轻时拼起来的局部，却怀疑人生的一切道理都是假的，因为叛逆，因此做出各种可笑的决定；
　　人到中年，遭遇到各种挫折，拼图卡片越积越多，人生逐渐完整，又感觉着世界半真半假，不得已开始谨慎和稳重；
　　设想一下到了老年，那时的拼图和人生逐渐清晰，也许会突然发现人生原来如此，此时才终于悟到，人生该与世无争，何苦的折磨自己呢？就像《三国志》里说的那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也许到了那一天我真的会渐悟，说不定满脸沧桑、步履蹒跚的会回来找你也难说？
　　不要笑我，其实是人生的拼图让我醒悟，在塞纳河的游艇上.....；
　　但年轻时的幼稚错误让我无颜以对过后的人生，只能选择逃避；
　　这一别不要去找我，这一天预感早晚要出现的，我不仅仅是逃离香港，逃离我们的小家庭，其实我是逃离了现实社会，因为我身心疲惫，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其实今天的结果让咱们两人都脱离了桎梏而获得自由，尽管我的这个“自由”有些苟且，像是越狱似的，但自从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后，我心里一直在向往和追求这个“越狱”似的自由；
　　然而我重获自由后你不要去找我，你永远也找不到的，我最终的归宿就像安迪对瑞德说的那样：“我告诉你我要去哪里，芝华塔尼奥，在墨西哥太平洋边的小地方，那是没有回忆的海洋，我要在那里度过余生，在海边开一个小旅馆，买条破船，整修一新，载客出海；
　　人反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忙着死，要么忙着活......。”
　　不要去找我，从此——，
　　在那个天边的海岸，将开始我的新生活......；
　　杜舒芮 10-2006

　　施密特看后把信还给了程刚，程刚没有接，施密特折叠后揣在程刚的口袋里，随口说了声：信里还引用了我的话了？不知有没有伤到你？
　　看到程刚没做声，施密特就又说道：我又不是哲学家，那不是我说的，而且后面还有......；
　　程刚好奇的问道：后面是什么？
　　施密特：没有疾病，只有病人；
　　程刚笑了笑：哦，这听起来才完整，这回你像个真正的哲学家了；
　　施密特耸了耸肩膀说：我可不喜欢哲学，不像霍夫曼博士，不过我却知道，会写信的人既浪漫也心狠，好女孩儿从来不写信，当初茱莉亚离开我就从不写信，但后来.....；
　　程刚乜视着眼睛戏谑的笑了下没有回答；
　　施密特看到程刚没有应答，便左顾右盼的看了看，戏谑的补上一句：在塞纳河的游艇上......？
　　疑惑的又摇了摇头，两人也都静了下来；
　　为了缓解程刚不愉快的心情，施密特眯缝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巴黎左岸换了个话题说道：来巴黎不知多少次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巴黎塞纳河上乘游船，你呢程刚？
　　程刚静了一会，仿佛挣扎着才从小妹的信里解脱出来；
　　他微笑的说：我也是，但我比你惨多了，我是在大学期间才知道巴黎有塞纳河的，那时在鲍老爷子古董店里打工，他有旧物，我在旧物堆里找出几本二战的画册，其中有一本是德国攻占法国后，在巴黎市内拍摄的风光照，文字说明还是日文的呢；
　　施密特问：鲍老爷子还在吗？
　　程刚叹了口气说道：已经不在了，我在香港总部时，出差去过温春镇，那时鲍老爷子已经去世了，房门也被封了，但牌匾还在，已经斑斑驳驳的，我望着那牌匾，满目的沧桑，就像又见到了鲍老爷子似的.....；
　　程刚突然醒悟的问道：施密特先生，你也认识鲍老爷子？
　　施密特笑着说：我不认识，但知道你算命的事，到德国来之前，在鲍老爷子那里你算过命，还有中德联合大学的鲍曼校长也给你算过，总算把你给算到杜塞尔多夫来了；
　　程刚点着头没说什么，随后又摇着头苦涩的笑着，笑的那么无奈、憨厚和善良；
　　程刚转过头去接着说：那天我在古董店门前徘徊着久久不忍离去，太阳快落山了，街道上空空荡荡，我至今还记得，对面小学校里传出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夏天过去了，可是我还十分想念；
　　那些个可爱的早晨和黄昏，
　　像一幅幅图画出现在眼前；
　　清早起来，打开窗户一望，
　　大地一片绿，天空一片蓝，
　　多谢夜里一场大雨，
　　把世界洗得这样新鲜；
　　......；
　　老榆树下面是个好地方，
　　我常常在那里歇凉，
　　我把脚伸到树旁边的小溪里，
　　听知了在树上一声声歌唱；
　　......；
　　那些个可爱的早晨和黄昏，
　　像一幅幅图画出现在眼前，
　　夏天过去了，
　　可是我还十分想念......；
　　施密特和程刚乘坐的游船在塞纳河面上轻轻荡漾着，迎面巴黎的阳光照射在塞纳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耀眼的光波一会聚集在一起，瞬间又破裂四散，又随着波浪聚集在一起，不间断的重复着；
　　冬季的微风轻轻拂面，有些温暖的感觉.....；
　　程刚蓝色风衣的衣领，也随着塞纳河上的微风轻轻拂动着；
　　此时，程刚用德文轻轻哼起了歌声.....；
　　施密特知道程刚不会唱歌，这么久了，施密特还是第一次听到程刚唱歌，他听出了这歌曲是德语的《托赛里小夜曲（Sehnsuchtsmelodie）》，在德国生活这么久了，程刚大概就会唱这一首德文歌曲：
　　往日的爱情，
　　已经消失，
　　幸福的回忆像梦一样留在心里，
　　她的笑容和美丽的眼睛，
　　带给我幸福并照亮我青春的生命，
　　但是幸福不长久，
　　欢乐变成忧愁，
　　那甜蜜的爱情从此永远离开了我；
　　......；
　　远处，渐渐能看到右岸的巴黎圣母院了，教堂的尖顶耸立在冬季刺眼的眼光下，似乎能听到教堂的“埃玛纽埃尔”大钟发出清脆的钟声，一阵阵不紧不慢的，传的很远；
　　塞纳河面上，程刚的歌声合着教堂的钟声一起在空中回荡着、响彻着，长久的.....长久的.....。

　　后记——
　　塞纳河两岸，巴黎冬季的早晨，街边的咖啡座上，人们边喝着咖啡边看着当日的晨报，上班族在路上匆匆走过，街上车水马龙；
　　身穿时尚大衣的年轻贵妇牵着小狗，随意的浏览着橱窗内的内衣、高跟鞋或女士的漂亮帽子，随后优雅的坐在街边咖啡座上.....；
　　路边巨幅广告牌上的美女眯着眼，嘴里叼着艳丽的树叶；
　　一位法国绅士正在咖啡座上关注着报纸的头版新闻：
　　据英国每日晨报报道，国际HB基金组织资深大佬韦伯先生.....
　　近日因涉嫌性丑闻而备受媒体关注，成为欧洲大众的焦点.....
　　韦伯先生是英国C党成员、在保守派中具有很高的威望.....
　　韦伯先生年近60，未婚，个人生活一向检点.....
　　韦伯在伦敦一家酒店房间内涉嫌酒后性侵一名亚裔女服务员.....
　　韦伯先生一再的否认性侵一事，并宣称自己是无辜的.....
　　英国各界包括英国女权运动组织非常关注此事.....
　　女受害者目前一直保持沉默，似乎还未打算起诉韦伯先生.....
　　目前这名女受害者一直未在公众面前露面.....
　　关于对这名女受害者唯一的描述是她的腿上有一个纹身：一个女王，手里握着国王的权杖.....
　　截止目前，关于这起性侵事件还没有最新报道.....；
　　看到这里，咖啡座上的客人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注视着邻座上的时尚贵妇，那位夫人显然是亚裔人士，她戴着墨镜，身穿考究的MAJE蓝色大衣，腿上套着肉色的丝袜，红底高跟鞋.....；
　　透过丝袜，勉强看到腿上的纹身，一个女王和手中的权杖.....；
　　绅士看了看报纸，似乎觉着事情发生在英国，而此情此景却是在法国巴黎街头，让他备感困惑；
　　女人注意到邻座有人窥视，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优雅的起身，牵着小狗走到街巷里，钻进了自己的车子，疾驶的开走了；
　　街头上恢复了平静，人们的生活在继续.....；
　　背景一行醒目的英文：“The end of one story is the beginning of another（一个故事的结束，就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演员表.......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莫对号入座。
　　《凤凰读者俱乐部》（上卷、中卷、下卷）全卷完。

　　作者：乐唯亭
　　2020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