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88、狭路相逢

　　小笑子可怜巴巴地趴在昔月床头，她清晨睁开眸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再给了他一巴掌：“吓死姑奶奶了。”
　　小笑子不喊委屈，不说话，就巴巴地看着她。
　　“傻了？”
　　小笑子摇头：“奴才闷了。”
　　昔月给了他一个白眼：“去让描翠来给本姑奶奶梳洗。”

　　“奴才遵命。”小笑子乐颠颠地去了，自从小姐两个月前随十二阿哥进宫，就没再出过门了，老是蒙着屋子，也不怕生病。
　　一会儿的工夫，描翠就把昔月化好了妆容，再穿上猴儿奉上一件清凉的百褶柳叶群，清丽脱俗，如同人间仙子。
　　小笑子赞美：“小姐真是好看！穿什么都美。”

　　昔月咧开一口贝齿：“那是，本姑娘可是……”本镇第一美人。眸子突然变得有些哀愁，她如今是陈昔月，是名副其实的贾（假）昔月。
　　猴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以为小姐想起皇宫那些不开心的事儿，蹲在地上，扬起胖胖的玉盘脸：“小姐，年大哥把我画得越来越美了，呵呵。”

　　“那他到底是不是断袖？”昔月双目放金光，其他两人皆好奇地看着。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确定我喜欢他，就算他是断袖，只要他肯娶我，我就嫁他。”
　　小笑子摸摸手上的鸡皮疙瘩：“恶心。”
　　猴儿一把拧着他腰间的赘肉，笑容森森：“走走走，跟姐姐谈谈感情。”
　　小笑子一抖，摇头如摇破浪鼓：“不……”抗议无效，暴力不过，被着拖走了。

　　昔月记恨他刚吓自己，过了三刻，就听了三声哀嚎，笑眯眯地出门：“小笑子，走，本小姐带你去玩。”
　　他衣衫不整地从门后爬起来，眼圈挂着乌黑，泪眼汪汪：“小、姐。”
　　昔月摇头叹息：“既然你受伤了，就让猴儿随我去玩吧！”
　　猴儿笑着踢了他一脚，径直从他身边走吧，气得小笑子脸色的淤青更加疼了。昔月心疼他，吩咐描翠好好照顾他。在小笑子怨愤的目光下，心情愉快地出门。

　　“烧饼啊！小姐。”
　　“栗子啊！小姐。”
　　“冰糖葫芦啊！小姐。”
　　……
　　事实证明，爱吃的小姐带着一个爱吃的小婢女出门，全部都是吃吃吃。任何东西猴儿都是买了三份，递给昔月一份，自己那份就狼吞虎咽后，把最后一份像宝贝似的藏进怀里，然后一脸的傻笑。
　　昔月笑道：“去吧！你的年大哥还等着吃香喷喷的烧饼呢！”

　　猴儿脸颊微红，像是染上了两朵云霞：“小姐不要胡说。”
　　“你不去就算了。到时你年大哥埋怨，可不要说我不放人，让他吃硬邦邦的烧饼去。”
　　“小姐。”
　　“嗯？”昔月停下脚步，蹙眉看着扭捏的猴儿。
　　“我去……”
　　“那还不走。”
　　“谢谢小姐。”胖胖的人儿在人影子穿梭，时不时摸摸自己怀里的烧饼，脸上笑容洋溢的着幸福。

　　头上的太阳有些毒辣，昔月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贪图凉快，专门挑阴凉的小巷走，漫无目的。周围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去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麻布袋渐渐临近昔月身后，一套，瞬间昔月整个世界都黑暗了，惶恐地挣扎着，谩骂着。那人身强体壮，把她扛到肩膀，轻轻松松地就往小巷深处钻。
　　毒辣的热头都消失了，阵阵阴凉穿透她的四肢百骸，她心里微凉，见挣扎无效，停止了挣扎，心里把她得罪过人的名单通通列举出来，能干这种事的只要两人。还没想太多，她就被大汉扔到地上，疼得她直飙泪水。

　　大汉拱手，恭敬地道：“十爷。”
　　被麻袋套住的昔月骂了他祖宗十八代，又听闻那嚣张的混蛋说道：“放她出来。”
　　绑架她的大汉大概是个侍卫，听命行事，动作粗鲁，又极快，麻袋很快就解开了。昔月得以重见光明的一瞬间，深呼吸，此刻我为鱼肉，定要忍耐。

　　十阿哥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跟人当众打架，说她桀骜不驯，翩翩又是条听话的小狗。被绑架了也能笑得如同夏日的太阳，阳光灿烂。可一想起皇阿玛的赐婚心里就窝着火，若不是昔月这个臭丫头，他岂会娶明香那个泼辣的女人。指指侍卫：“你退下。”
　　侍卫有些犹豫，万一主子受伤了，他可担待不起，疑惑地看着昔月，这女子笑得灿烂了，怕是有诈。

　　十阿哥冷哼：“就是个张牙舞爪的女人，会些花拳绣腿。”
　　侍卫看昔月小胳膊、小腿也不是会武，放心地退后了几步。
　　昔月暗自观察四周，是条偏僻的小巷，喊是无用的；出口只有两个，前方后方，可是那侍卫看着就不是吃素的，万一别捉住，只怕更惨。眸子又瞥到几条竹竿，不太高的屋檐，心生一计。

　　“看什么？想跑？”十阿哥居高临下。
　　昔月心里又咒骂他祖宗，面色却是笑得开怀，欲起身。十阿哥怕她使诈，推了她一把，昔月跌坐在地，摔得很疼，楚楚可怜地道：“奴婢不能行礼，请十阿哥恕罪。”
　　十阿哥蹲在地上，扬起地上一把泥沙，洒落到她身上：“臭丫头，你还装，要不是你，我怎会被皇阿玛赐婚。”

　　昔月心里暗骂他蠢，若不是他口不择言，怎会让皇上还知道自己的儿子胸无点墨，还是个草包。跟明香格格倒是绝配，他们这样的性子，只怕是要吵吵闹闹一辈子。知道你不好，我也就放心了。她脸色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十阿哥蹙眉，怎么看着这丫头都是不怀好意？
　　昔月看看旁边杵着的侍卫，欲言又止，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十阿哥，我觉得明香格格虽然身份高贵，可是那泼辣劲儿，娶她真是太屈才了，您就该娶个贤惠的福晋。”最好娶一头猪。

　　十阿哥一脸的被猪拱了的模样，又往昔月的裙子洒了一把泥土：“都是你害的。”
　　昔月也不拂走，面上柔弱可怜，叹了一口气：“都是奴婢的错，所以奴婢两个月没出门，就是在想法子不让您被猪拱了。”
　　十阿哥一脸狐疑：“你说真的？”
　　“奴婢真的许久没出门了。”

　　十阿哥点点头，这倒是不假，若不然他也不会时隔两个月才抓住她：“你想出法子了？”
　　昔月表示对十阿哥的脑子感到堪忧，那是皇命，她怎么可能想到。可为了不激怒这个疯子，点点头：“只是奴婢觉得有风险，怕走漏风声，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昔月信誓旦旦，十阿哥不禁信了五分，让侍卫再离远点。昔月慎重地看了侍卫一眼：“听说武艺高强的人，耳力特别好。”

　　十阿哥道：“你再走远点。”
　　侍卫拱手，足足退出了两里。
　　十阿哥点头，这距离他肯定听不到了，看向昔月：“说。”
　　昔月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近来，越是谨慎，十阿哥越是坚信不移，凑近的耳朵。昔月笑容森森，一掌拍到他的脸颊“啪”地一声巨响，昔月跳起，弹弹身上的灰尘，冲到墙角，撑起竹竿，飞跃过屋檐。

　　十阿哥呆滞微醒时，昔月已不见了踪影，大怒：“快，把她抓回来。”
　　侍卫耳力好，跑来跃上屋檐眺望，她已不知所踪。
　　十阿哥捂住微红的俊脸，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打我。”

　　“呸，居然敢绑你家昔月姑奶奶，我爬墙钻狗洞时，你还没出世呢！”昔月骂骂咧咧，这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就没有她不懂的，前面转两个弯就到一间普通小菜馆的后院，从那里出大街，就不怕十阿哥那个混球会胡来。
　　一个厨房大娘泼水出院子，恰好昔月经过，就这样淋了她一身，她皱眉暗骂：“混蛋，真倒霉。”身上百褶柳叶裙遇水就透，春光暴露无遗，还露出了白色荷叶肚兜。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的。

　　她见所有人在厨房忙碌着，把湿透的衣衫拧干，直至不会滴出水，才偷偷地从院子楼梯上了二楼。地板木制虽普通，却是纤尘不染，比客栈的还要好看几分。昔月蹙眉，她上回来过，只是吃饭的，没有住店的，那这一间间的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许是做贼心虚，她蹑手蹑脚，随意就挑了一件房间，香烛燃燃，一袭墙角梅花屏风挡住了隐约的两个人影。掩嘴蹲到地上，欲退出去，屏风后的两人，突然起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十二阿哥一袭白色华衣出现在眼前，只要他侧头就能看见蹲到墙角的昔月。可恰好这是年湘桐夺门而出，十二阿哥追了出去：“湘桐。”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一副痴心的模样。
　　年湘桐挣扎，泪眼朦胧：“十二阿哥，我们这算什么？偷情的奸夫□□？我是你四哥未来的侧福晋，可我在和自己的小叔子偷偷摸摸，良心何在？我配不上你。”

　　“我们是清白的，从未曾越礼。”十二阿哥不肯放手，把她抱着自己怀里，向来英明果断的他，眼中充满了迷茫，扬高头颅，不让泪水掉落。
　　年湘桐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湘桐。”十二阿哥担心她，抬步就追。

　　一个湿漉漉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空荡荡地二楼空旷得就剩下自己，昔月瘫痪在地，摸摸额头的冷汗，不知道是被水泼的还是被吓的。趁着没人来收拾，就进了房间翻箱倒柜，找出来两件衣裙，皆是已素白为主，袖子或者裙摆都有小小梅花。
　　她的手还是颤抖，回想起梅园的偶遇，两人早已认识，只是出于羞涩，未敢相认。后来皇上乱点鸳鸯，十二阿哥痛失美人在倚雪楼大醉。
　　昔月脑子无比清晰，无声叹了一口气，可怜了一对苦命鸳鸯。

　　昔月迅速换上一件素白的梅花裙，拿布擦擦自己的秀发，自己绾了个宽松的发髻，偷偷摸摸地下楼，趁着还没被发现。去成衣铺买了一件新的衣裙，把身上的梅花裙用剪刀剪成一条条丝，回了十二王府。见到十二阿哥匆匆走进，她心虚不敢与他交谈半句。
　　十二阿哥见她发髻与衣裙不搭配，恐怕是在外头被人嘲讽了一番，也就不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