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人出现的第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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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究竟犯了何罪，钟大人竟要送他去阴山？”
陆之道闻声看过去，就见一身着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负手立在殿门口，身前的红底蓝云纹补子上印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他并没有戴帽，只用了一只青色的玉冠将髻发束得一丝不苟。
那双眼睛随意落在身上，便让人升起几分压迫感。然而陆之道却毫无退缩，直身回视了过去。
“崔府君。”钟馗起身行了一礼正要解释，抬眼见了陆之道的反应到嘴的话一转成了斥责：“陆之道，还不快见过府君大人？”
陆之道以为酆都多是如此规矩森严，依言行礼：“见过崔府君。”
“不必多礼，”这位府君大人比陆之道想的倒是好相与得多，“钟馗想要发落的人就是你？”
“是。”
“你犯了何罪？”
陆之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量的刑。好在钟馗翻出了案卷递了过来：“此人名叫陆之道，巡州人，能以画殓魂。因笔下疏忽犯了积怨重罪，年余时间仅巡州一地便魂灭三千，近来酆都功德运算有损，多半是他的罪过。”
崔珏细细查验了一番，而后问道：“你叫陆判？巡州上市西街的陆判？”
陆之道惊于案卷记载的详尽：“是，年少丧父，便投靠了族叔。”
“你从何时开始以画殓魂？”将案卷交还钟馗，崔珏上前两步。
“已经有了六年整。”陆之道深感此人气势太过，略垂了眼。
“你不过凡人之躯，用何物所画？”
听闻此言陆之道下意识顿了顿，终是说了实话：“我有一笔，乃家师所传。”
“此笔顶部形如鹤尾，笔身墨白相间可对？”
“你怎么知道？”陆之道隐隐觉得有些奇怪，难道那案卷上连这些都记录了？
没想到崔珏稍稍勾了勾嘴角：“我岂会不知？”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想说了，转而抬手指了指陆之道的袖袋：“若我没记错，你还有一本画册，是用来储放功德的，可对？”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陆之道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悄悄往身后背了手，十分警惕：“没有，没有什么画册。”
“呵，”崔珏轻笑一声没有再逼他，而是看向一旁的钟馗，“他怎么来的？此前六年他插手酆都之事无人察觉，怎么偏偏今日叫你发现了？”
钟馗闻言翻手幻出一物：“是察查司印，他动了其中的元冥之力。”他手上是块黑色的石头，陆之道见状下意识往荷包里摸去，那里的东西果然不在了。
“察查司印？”崔珏思索片刻，颔首道：“原来如此，倒也算是缘分。”
崔珏打量着印章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半晌后道：“陆判，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陆之道没有回答。他不相信自己能从这样的人手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实话与你说吧，我和你师父曾有些旧交。此番祸事虽非你所为，却是因你而起，魂灭三千，便是折损了酆都九万上下的功德。若是小错我还能帮你一把，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竟有九万吗……”陆之道喃喃低语，不曾在意崔珏口中的所谓旧交。
崔珏见他似是不信也不恼：“不过，既然是功德缺漏，补上也就无事了。你那儿不是有本功德画册吗？你若能……”
“我不能！”崔珏话没说完便被陆之道厉声打断了：“你休想打我画册的主意。”原来如此，他就说为何此人开口闭口全是画册，原是看上他手里的功德了。
崔珏似料到陆之道会是这一反应，轻叹了口气：“陆判，你这是何必？不过区区画册竟是比你命还重要？这些功德你留着也是无用，若是落得个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便是后悔也晚了。”
陆之道闭上双眼不欲多说：“陆判，任凭发落。”
一时之间，整个殿里寂静无声。
角落里的功曹薛忍瞥了崔珏一眼，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犹犹豫豫终是上前几步：“崔府君，有句话下官不知当不当讲。”
崔珏闻声微微侧身睨了他一眼：“说。”
“方才大人所提及的画册下官该是见过的。”薛忍这时离得近了，陆之道才看清他的脸。
“你，你是那天来收魂的鬼差？”陆之道忽然想起来，有一回巡州的两个鬼差不在，是其他鬼来书斋取的引魂灯。
“是我，我正是酆都注册典籍案的功曹薛忍。”说完薛忍又朝着崔珏解释：“那日穆大人带着差官去了下面的县城，便嘱咐下官去清点陆之道殓的新魂。”
“什么！这么说你也是知道他私自殓魂的事？”钟馗闻言顿时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
“是……是穆大人有令在先，下官若是不从，他就要拍死我啊！”说着说着薛忍居然抬袖假意拭起泪来。
“行了，错不在你。”崔珏见他演得差不多了便出声打断：“你说你看那画册怎么了？”
薛忍得了赦免转脸就收了啜泣：“那画册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功德，我亲眼所见！”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陆之道最忍不得有人拿他画册说道。
崔珏这回是真有些意外，眉心一蹙抬手就将陆之道袖袋里的云笔吸了出来，笔尖微动一本半寸厚的黑封小册便落在了他手里。
“你住手！快还给我！”陆之道这如何能忍，意欲上前抢夺却眨眼被钟馗困得死死的。
快速翻阅的崔珏丝毫没有理会，不一会儿他不知看见什么手上忽然一顿，片刻后将画册用力一合，摔回了陆之道身上：“好啊，好得很！”
“你那老谋深算的好师父早已将其中功德赠给了你和韩良行！”崔珏先是沉着脸埋怨了一通，而后不知怎的竟然又笑着摇起了头：“他果然不信我。”
陆之道却被他这番反应弄懵了，不只是他，钟馗和薛忍也是如此。
待崔珏冷静下来后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也好，便是你想换也没得换了。”
“崔府君，那我这就让人带他下去？”薛忍试探着问到。
没想到崔珏竟然抬手制止了，转而看着陆之道：“陆判，此番我放你一马。你若是能在十年之内赚取功德九万，这次的祸端便算一笔勾销了，如何？”
“嘶——”陆之道还未说话，薛忍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被钟馗一个眼刀扎低了头。
陆之道虽然不知道挣九万功德是何难度，但见了薛忍的反应也能猜到这不是个简单的活儿。但他有拒绝的余地吗？左右已经无路可退了，便是应下又如何？不能成能多活十年也值了不是？
“陆判多谢府君大人。”他听见自己说到。
***
“没错，”穆清奕点点头，“若真是如此陆判就危险了，你们在巡州做的事情酆都一直一无所知。而崔府君，最不喜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也不一定，说不得误会一场。”良行不愿相信：“无论如何我先去酆都一趟！”
“站住！”穆清奕眼疾手快将人扯了回来：“人生地不熟你去了能干什么？要去也是我去。”说着在良行腕上打了个困诀，而后自己幻了身官服就要离开。
“你放开我，这不关你的事！你瞒着酆都多年，万一真是崔府君下的手，他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你这时候回去岂不是自讨苦吃？”良行一着急也抓着穆清奕的衣摆不放手。
穆清奕见甩不掉便立刻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孔：“你就这般舍不得我？”
“是！我不准你去！”良行也不畏缩，一脸正色。这般难缠倒是让穆清奕笑不出来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殿里头忽然跑出个鬼差，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穆大人！薛大人他……呃……”一抬眼见了外头两只鬼怪异的姿势顿时消了音。
“什么事？”穆清奕妥协地变回了常服，招呼那鬼差过来。
“是薛大人方才烧过来的信。”鬼差恭敬递上，而后站在一旁斜眼偷偷打量着良行。
只是良行心思也被信上的内容吸了过去，倒是不曾在意：“说了些什么？”
穆清奕迅速浏览完毕而后递给良行：“薛忍说虚惊一场，陆判画画出了差错这会儿已经见过崔珏了，没有大事，过不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良行紧巴巴的看了好几遍：“可这上面也没说陆判犯了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他回来还是不是个全人？”
“好了，既然都说是误会一场你就别瞎操心了，等他回来你仔细问问不就得了？”穆清奕安慰的拍了拍良行的肩，而后卷了袖子道：“你先回去等着，我给薛忍回封信，若是过了酉时陆判还没回来你再与我说一声。”说完便进了殿。
良行心中虽依然不安，但犹豫片刻还是回了书斋。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那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惭。这种感受，他以为此生有过一次便不会再有了，呵，哪儿有这么容易。果然无论是人是鬼，还是要有些权利才行啊……
***
酆都，罚恶司。
“送走了？”崔珏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依然在核对陆之道的案卷。
“是，直接送回州桥去了。”钟馗点点头，过了不一会儿想接着说点什么又住了嘴。
“想说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崔珏显然是听见了。
“我是觉得，会不会有些难为他了？不过三千平鬼，顶天了千余功德……”
“你是觉得我有意为难他？”崔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问到。
“不，我是觉得你和他有仇。”钟馗耿直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崔珏闻言愣了愣，微勾了勾唇：“你放心吧，轻易要不了他的命。”殿里静默了会儿，钟馗又听得一句——
“已经太久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成。”
接着便是更长的沉默。直到崔珏起身离开，钟馗才再次开口：“那巡州城隍穆清奕……”
崔珏脚下一顿，沉吟半晌：“这次就算了，若下次他再多管闲事，便送去血水湖里沉几日吧。”
众鬼皆知，血水湖血莲以血为食娇媚无匹，乃酆都艳绝之地，而少有鬼知，那血莲还需吸食神魂方能芳香四溢。精魄强健的神魂犹是。
是以，钟馗摇了摇头，轻叹道：“但愿能成。”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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