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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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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招亲大会第一日。
按照徐清箫亲自设置的招亲要求,招亲大会将举办整整三日。
第一日拼酒,第二日闻酒,第三日品酒。
洛阳城最大的广场早已被酒庄之人布置成巨大的招亲擂台,红绸与缎带齐飞,喜气洋洋。
擂台左侧有一高楼,徐清箫与杨执风就坐在廊下,层层白纱遮住楼内少年姿容,只依稀显现纤细身段,只是这般,也引得台下连连尖叫。
杨执风艳羡:“你好受欢迎啊,清箫。”
徐清箫自斟自酌,不甚在意:“是吗?”
巳时,招亲大会开始。
比赛规则简单:五人为一组登台,每人桌前会摆放十坛徐家独门酿造的烈酒,喝酒最快、最多且最后依旧神志清明者,则为本组胜者。
待第一轮比试完毕,每组胜者再组成队伍继续拼酒,如此反复,最后选出六位选手,进入第二日比试。
为了便于分组,参加招亲大会的人都是提前记了名抽了签的,若台上念到名字时不上场,则视为自动放弃参赛资格。
徐庄主现身擂台之上,再次重复招亲大会规则。
凡报名参与招亲大会者,不论贫富美丑,只要身体康健,背景清白,无作奸犯科案底,家中无婚约亦无妻妾,且年龄在十八至三十之间,一旦比试通过,便可立即迎娶徐家小少爷,并获得百雨金酒庄的一半继承权。
一阵风起,白纱掀起一个角,系着红绫的铃铛从高楼倏然飞出,引得台下无数青年才俊争相抢夺,最终稳稳落入衣着白底蓝纹袖袍的年轻公子手中。
“这是衡山派掌门——陆惊雁,此人弱冠之年凭借强大实力接任掌门之位,在他的带领下,短短五年,当年风雨飘摇几欲解散的衡山派已成五大正派之首,你姐夫与他接触过,评价他品行端庄,为人坦荡,使身边人皆如沐春风,是夫婿的不二人选。”
徐清箫的三位姐姐相携而来,一阵香风拂过,杨执风屏住呼吸,目不转睛,似已忘神。少年人目光澄澈,眼底流露出的惊艳十分真挚,欣赏与赞美直白又热切,但并不猥|琐,徐清箫便由他去了。
否则早已被踹下高楼。
方才出口为陆惊雁美言的是百雨庄大小姐,徐花。
“话虽如此,但显而易见,”徐好接过话,“台下众人中就数武当派的张盈袖最为好看,圆圆向来看脸,连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是府中最好看的,择婿自当如此。”
杨执风手捏一块又松又软的桂花糕,一口咬下去,丝丝甜意从口腔一路蔓延至胸腔,他摇头晃脑,心满意足,嗯,清朗二姐所言甚是!
“圆圆,你可千万别听她们的!”少女拨开姐姐,急匆匆挤到徐清箫跟前,“那两人再如何好,门派规矩却多如牛毛,尤其是武当派!这嫁娶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只见一时之好,要我说,青城派大弟子公孙恪就很不错,我打听过了,青城派宽松自在,氛围最是轻松,公孙恪恣意风流,与你定是默契无双!”
“小月,你别闹,青城派弟子为人处事太过圆滑,圆圆心性单纯,哪里应付得来。”
杨执风又咬一块桂花糕,恍然大悟,原来徐庄主是想凑个花好月圆。
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几位姐姐为何只考虑五大正派?今日这擂台之下,四大宗门可也来齐了。”
多年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五大正派,只有五大宗派。但暗杀,毒蛊,收集情报,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业,渐渐地,这些新兴的宗门被称之为邪。随着四大宗门在江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为与这些□□区分,才有了五大正派。
徐花看向杨执风:“你是?”
徐清箫想答,却被杨执风抢了先,少年粲然一笑:“我是少爷新买的小厮,执风。”
徐清箫忽地一笑,秀水,流云,执风,你们的名字倒是十分相称。
徐月趴在栏杆上向下看,一会儿又扭过头来,“谁说的四大宗门来齐了?那个刀疤脸和他手下分明就没来啊。”
“刀疤脸?你说谁?”徐好问。
“梨花门的门主赵央啊,他脸上不是有一道刀疤吗,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相貌丑陋,没脸来参加招亲大会了。”
徐清箫皱眉,也往下看了一眼:“赵央没来?”
“啊!”杨执风突然叫了一声,“昨天那个男人竟然是梨花门的门主!”
杨执风自小生在神医谷,师父虽然教会他如何分辨各门派身份,也告诉他如今是何人执掌各宗门,但实际上,他还不能将名字与人脸相匹配。
徐清箫疑惑:“你昨日见过赵央?”
“何止是见过啊……”
于是杨执风便将自己是如何误闯夏叶客栈,如何目睹四大宗门暗潮汹涌,又是如何被梨花门门主按倒在地而后被无情丢出客栈一一道来。
徐清箫姐弟四人皆憋着笑,徐月最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然后一发而不可收,笑得直打滚。
杨执风:“……”
“那他昨日可有表现异常?”
“没有吧,”杨执风回忆了一下,随手捏起一块桂花糕,坦坦荡荡说道,“不过昨天他把我丢出来的时候,我悄悄给他下了一点药。”
徐月兴致勃勃,一脸兴奋:“什么药?毒|药吗?”
“不是,泻药。”
徐花:“……”
徐好:“……”
徐清箫向杨执风伸手:“把药给我。”
“为什么啊?”杨执风不情愿,语气怨怼,“昨天他差点没把我给掐死。”
“你昨天不是说想喝我酿的酒?”徐清箫挑眉,不紧不慢道,“给我。”
“哦……”杨执风屈服了。
徐清箫叫来秀水,把药递给他,又在他耳边嘱咐几句,才把人打发走,秀水灵活得很,三两步跑下楼,凑到老管家身边耳语几句,一溜烟又没了身影。
“你叫他做什么了?”杨执风努努嘴。
徐清箫没隐瞒:“把赵央换到最后一组,顺便打发他去传几句话。”
“怎么可以!”徐月着急了,她抓着徐清箫的手腕,有些激动,“圆圆,你为什么对赵央这么关心,难不成你看上那个刀疤脸了?”
“有何不可?”
徐清箫定定望着徐月,突然也按住了徐月的手,“三姐,你可知赵门主脸上那道伤疤为何而来?”
徐月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想抽出手,却被徐清箫死死按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徐清箫却一定要说,他还要让高楼之人全都听见。
“三年前,他是为了救我。”
所有人,包括杨执风,顿时神色巨变,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他便是在三年前第一次听师父提起徐清箫的名字。
武林的论剑大会每隔五年举办一次,如今距上次竹溪论剑,已有整整三年。
彼时,百雨金酒庄庄主徐九州受邀前往竹溪观礼,但当时恰逢金陵分庄的大掌柜突发疾病骤然离世,大掌柜为酒庄操劳一生,甚至终身未娶,只为专注酿酒,徐九州不得不赶赴金陵为之处理后事,实难赴约。
致歉函将要送出府,却被徐清箫拦截下来。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将信拍在许九洲的书桌上,亮着眸子问他:“难道我不能去竹溪观礼吗?”
后来徐清箫自然去了竹溪。
第一次离家远行的少年像是猛然挣脱缰绳的野马,他将徐九州派去保护的人都打发了回来,说他们时刻盯着自己,实在扫兴。
那一整个月,竹溪热闹非凡,徐清箫乐不思蜀,彻底将回家一事抛之脑后。
徐九州派人接他回洛阳,但又被徐清箫赶了回去,他说自己在竹溪交了新朋友,两人相约同游,暂无归家之意。
徐九州向来尊重几个孩子的意愿,徐清箫拒绝,他果真没再派人跟着。
但徐清箫就是这么出了事。
那是论剑大会结束后的又一个月,一个在山中砍柴为生的樵夫将自己的驴车停在徐府门前,扯着嗓子喊人:“喂,府里的人都出来看看,车上这人是你们徐家的小少爷吗!”
樵夫其实不认得徐清箫,只是那个少年说他是洛阳百雨金酒庄的小少爷,若是把他送回去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金,樵夫想起将少年捡回家时他身上穿着的精致衣饰,不由得信了几分,最后决定上门碰碰运气。
徐月彻底愣住,没了反应。
“你……你那时不是翻了马车跌入悬崖被樵夫所救吗?怎……怎么会……”徐好扶着一旁的木栏杆,手背青筋突起,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
“不是,”徐清箫语气平淡,冷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二姐,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徐好冷汗直冒,只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徐花适时搀住徐月的手臂,让她不至于狼狈跌倒,徐花作为徐府长女,向来冷静从容,但这时声音却也发抖:“圆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那时府中一片混乱,我也是怕你们担心才隐瞒真相,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徐月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她忍着泪,涩声问道:“那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你不是说要和友人北上游玩的吗?后来为何一人独行?”
“谁知道呢?可能他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