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之音》小生大琳

46、46.相聚相交，顷刻之谊（上）

　　第二天一早，苏之音是在成致远的怀抱中醒来的。
　　“早啊，小姐姐。”成致远扬起坦荡荡的笑容倒显得她有些做贼心虚。
　　“早啊，小哥哥。时候不早了，起来吧，小南小北估计也快来了。”
　　“嗯。”
　　一如昨天那般，苏之音先是给成致远穿好了衣服，然后再为自己收拾，最后才让桃子和铄石进来伺候他们梳洗。
　　乔南乔北来得巧，成致远和苏之音用过早饭不久她俩就来了。
　　只见乔南乔北身后的丫环一个抱着一把琵琶，一个抱着一把筝。
　　“阿音姐姐，我们没打扰你吧？”乔南道。
　　苏之音让桃子和王嬷嬷奉茶，又请乔南乔北上座，“哪有，来得正好。”
　　乔南：“这几日恐怕都要打扰阿音姐姐了。”
　　“无妨，左右我明王府人不多，你们以后在我这儿来去自如也无妨。”
　　乔北有些不好意思道：“阿音姐姐，小北有个不情之请，还想姐姐答应。”
　　“嗯？”
　　“小北晓得阿音姐姐好清静，府上伺候的人也不多，平日里更没有宴请宾客的习惯，所以府上应该没有乐师，于是小北和姐姐想为阿音姐姐伴奏跳舞。但若是咱们三人合舞之时少了些乐声伴奏，倒也跳得无味。素问北域的宫太子也略懂音乐，尤其是古筝弹得也是出神入化，所以我和姐姐想着能不能请宫太子为我们做几回乐师？”乔北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完了之后又急忙忙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没关系的。”
　　乔南为难地看着苏之音，表示她也很无奈。
　　苏之音大概也能理解乔北此举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宫辰岳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只是那些传闻也并不可能完全是空穴来风吧，乔北这番心意真的能托付给他吗？
　　“箫声伴奏如何？”成致远询问，“虽说箫声不如古筝那般清脆，倒也自有一番风采。致远在外这几年，恰好跟了一个老师傅学了一些皮毛，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苏之音和乔南自然是连声应好，乔南也是个通透的人，又怎会不知宫辰岳那些事儿和他的外表相差甚远，能藏的这么深的人，想必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虽说同是双胞胎，可小北心思过于简单，不过也怪自己将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并不懂得看着世人的曲折心思，总是轻而易举地将一颗真心捧给别人，不知何时会遭人践踏。所以，能够少些和宫辰岳接触总归是好事。而乔北虽然有些失望，倒也不敢忤逆主人家的意思。
　　“冷明，你去替我拿我那箫来，我和小姐姐她们先去丽乐阁。”
　　三人有说有笑地往丽乐阁走去，而成致远则是乖乖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成致远看得出确实很喜欢这姐妹俩，他也是第一次从苏之音的脸上看到这样轻松的表情，一种不同于面对他的开心的心情。他一向晓得小姐姐孤单，也就只有桃子一个同伴，现如今认识了这姐妹俩，对她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路上，她们正好遇上了从寒松院出来一脸怒气的成致雪。
　　成致远夫妇倒是不奇怪，似乎成致雪每每遇上秦安里都是生了一肚子的气。倒是乔南乔北不知所以，为何公主会出现在一个王爷的府上？而且她刚刚出来的院子似乎是西灵太子下榻的地方，如此随意出入，莫非五公主喜欢西灵太子的传闻是真的？
　　不过，她们心底纵使又千般的好奇，倒也没有直接问出来，免得失了一国公主应有的礼仪。
　　“你们这是去哪？”成致雪问。
　　成致远：“小南小北想让小姐姐教她们跳惊鸿舞，所以我们现在准备去丽乐阁。”
　　“哦？确实听说阿音的惊鸿舞跳得不错，不知道我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见上一见？”
　　“雕虫小技，皇姐不要取笑我才是。”
　　“你那要是雕虫小技，那全越京的闺阁小姐岂不是该羞得无地自容了？”
　　乔北：“是啊，阿音姐姐就是过谦了。”
　　“我也是很久没跳，功力怕是退步了。”
　　成致雪：“我瞧你在国宴那晚跳得比苏之婷好多了。”
　　苏之音笑笑，不答。成致雪干脆一把拐过苏之音的脖子，“犹豫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正好我也很久没有跳过了，也来凑凑热闹得了。”
　　乔南：“正好，人多热闹些。”
　　苏之音没有什么意见，全凭她们说了算。一干人等热热闹闹地往丽乐阁前去。
　　虽说苏之音除了上一次在国宴上展现出技巧不强的《无双》外，已经有许久不曾认真跳过旁的舞，更别说难度这么高的《惊鸿舞》。不过底子尚在，且这舞与《无双》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在她的掌握之中。
　　伴随着乔南琵琶的轻拢慢捻、乔北古筝的千回百折，苏之音在高台上翩翩起舞，珠缨环佩随着她不断旋转跳跃，叮铃碰撞，与乐声共谱一曲和谐的篇章。
　　技巧，苏之音都不缺，弯腰、下腿、旋转、舞袖她都能做得极致，单是舞姿来看已经是优美、流畅，挑不出一丝毛病，更为重要的是，她是把整个人整份感情都投入到了这段舞蹈之中，她的表情、四肢不仅仅是在表现着这支舞蹈的精妙，更是在诉说着这个舞蹈背后的故事，仿佛她就是创造《惊鸿舞》的那个悲惨女子，爱时轰轰烈烈，恨时悲哀绝望，此刻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尊荣的苏家大小姐、明王妃，而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可怜之人。
　　弹奏的乔南乔北已然看痴，不过是全凭身体的自主反应在弹琴，更别说什么都不做的、只当观众的成致远、成致雪。
　　一曲终，苏之音如同飘零的蝴蝶走向生命终点那般匍匐在地，象征着惊鸿舞的主角最终了却自己的生命，也意味着这支舞的结束。场外四人呆愣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还是他们身后的另一把声音将他四人的神给拉回来。
　　“好好好，阿音不愧越京第一才女，以形传神，舞姿卓扬，这舞跳的，别说越京，即便是全南玄恐怕也难以找出像你舞得出彩的女子了。”
　　苏之音站了起来，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面的众人，像是还走出舞中人的心情，周围依旧环绕着淡漠如雪的清冷气息，又像是遗世独立、不识人间烟火的高傲仙子。这也许是在场众人所见到的、苏之音从今往后最美的样子。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跳，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后所跳的独舞，自从那次意外发生之后，苏之音这个名字便和《惊鸿舞》紧紧地联系起来，成为了绵延南玄几百年的传说。这期间，纵然有无数的女子演绎过《惊鸿舞》，却也只是长于技艺，却缺少惊鸿里的那份感情。
　　说来也是，自南玄统一几百年，战火鲜少，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巾帼之将迭起，高门人家的姑娘哪还用得着像如今这世道那般学习十八般技艺只为去讨好男子，为家族带来荣耀。因此，如惊鸿、苏之音之流的出现少之又少，根本体会不出这其中的心境，不，也许说，她们不必要体会。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成致雪有些恼怒地看着突如其来的秦安里，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
　　“美人献舞，又有丝竹管弦之妙音，我这个风雅太子怎能不出现？”秦安里一边说着，一边往乔南的方向走去，顺带伸手弹拨几下乔南手中的琵琶声，听到那清脆明亮的声音，颇为赞赏道：“这琵琶音色不错！”
　　乔南有些惊喜道：“秦太子对琵琶也有研究？”
　　“我母亲喜欢琵琶，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一些。”言语中不是对苏之音和成致雪的轻佻和随意，反倒是一种很尊重、认真的语气，“这琵琶可否借我弹一下？”
　　“太子请便。”乔南恭敬地将琵琶交给了秦安里。
　　秦安里接过琵琶，落座在乔南原本的位置上，稍稍试了试音，调了调弦，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苏之音，开始拨动琴弦。
　　秦安里弹的是一首格调细腻、轻巧、幽雅抒情的曲子，有点缠绵悱恻之意，又如泣如诉，像是表达对什么的渴望。众人见他手法娴熟，节奏把握得非常准确，他原本就生得有些阴柔漂亮，再配上此刻一副温柔追忆神情，倒是让人有些心神荡漾。
　　不过还是有人不为所动。
　　一曲终，乔南先带头鼓掌，语气中充满了敬佩之情，毕竟知音难求，“没想到太子殿下有如此造诣，不知何时有机会能够与太子殿下切磋一番？”
　　乔南除去舞艺外最爱的便是琵琶。她向来好学，本以为这一趟东溟之行能够认识苏之音已是万幸，没想到还能在明王府认识琵琶造诣高深的人，更是令她心潮澎湃。明王府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福地。
　　秦安里一脸笑意道：“公主愿意不嫌弃秦某的技艺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这主人能不能让我在这里随意走动罢了。”
　　苏之音从高台下来，走到成致远身边，“小南要是想向你讨教琵琶乐曲，直接去你的寒松院即可，还需要什么随意走动。”
　　秦安里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诶，此言差矣，乔南公主孤身和我待在寒松院里，指不定会传出什么不利于公主谣言，公主一个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子，可不能被我糟蹋了名声啊，不是吗？”
　　苏之音和成致远心中编排：那成致雪随意进出你的样子又算什么？
　　乔南心中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还想到的更多，秦安里故意和她划清界限，却对五公主差别对待，分明是有意五公主罢了。
　　也不知道成致雪是否想清这其中的奥妙，还是想故意试探她在秦安里心中的地位或者是想在众人面前宣示秦安里对她的特别，来了一句，“哟，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君子的时候，我天天往你那跑，就不怕糟蹋我名声了吗？”
　　更不知道秦安里是怎么想的，也不顾成致雪的面子，直接来一句：“你还有什么好名声吗？难道旁人不知道你上门就是要找我麻烦的吗？难不成还以为咱俩谈情说爱不成？”
　　成致雪当下就往秦安里的小腿上踹了一脚，“小心我废了你。”
　　秦安里抱着被成致雪所踢的左腿，单腿上下跳，哀怨道：“成致雪，你能不能有点道义？玩偷袭，很过瘾吗？”
　　成致雪往身侧的布包伸手，似是要抽出她的鞭子教训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秦安里，乔南却先一步阻止了：“五公主消消气，秦太子怕是一贯随意。公主就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太子一般见识，免得伤了两国的和气。”
　　成致雪收回了手，此刻不是仅仅只有她和秦安里在，还有燕国的两位公主。平日里私下他们还是可以打打闹闹，成致远夫妇早已习惯，倒不会说些什么，但在别国公主面前，他们二人代表的是各自的国家，若真的闹起来，恐怕会让有心人借题发挥。还是收敛些罢了。
　　“今日看在乔南公主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乔南见成致雪气消了，又对苏之音道：“阿音姐姐，可不可以让秦太子也加入我们？纵然明王爷箫声了得，可只有一种乐器也未免单调了些，不如也让秦太子和王爷一同合奏。小南也可方便向秦太子讨教讨教琵琶技艺，不知道姐姐可否方便？”
　　苏之音沉吟了一下，“也好，左右皇姐在此，秦安里也不敢闹腾些什么。”
　　秦安里闻此言，挑衅地看了一眼站在苏之音身侧，紧绷着脸，咬牙握拳的成致远，似乎宣告你这小子，还是斗不过我的。
　　刚刚秦安里所弹奏的那首曲子，旁的人可能不熟悉，可如果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成致远呢？应该是耳熟能详的，那“他”也该怀疑些什么了吧。如果“他”插手查下去，是不是会对自己的计划有些影响？管他呢，就该给这个臭小子点颜色看看，他还真是左看右看都对这小子看不顺眼。唉，大概是因为他在意的人屡屡为了这个臭小子给自己甩脸色吧！男人也是有些嫉妒心的。
　　一直不说话的乔北看着秦安里这么轻易地就进入到她们的小圈子里，心中为宫辰岳被排挤有些愤愤不平，赌气道：“既然秦太子都愿意为我们弹琵琶助兴，那想必宫太子这么好的人也不会拒绝的，为何不能让他也来。”